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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地青 (暖床人番外) by 三千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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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个机会腾出一只手,催响随身指萧。
  庄子那边,应该就收到信了罢。
  却听得身后尖锐破空之声。
  竟然有不少弓箭!
  头两拨尚狼狈打落。
  带回来的肺腑伤不曾调好,真气开始有些不续。
  第三拨却有一箭来势份外凶猛。
  听风声,瞄的正是我左肋心口。
  变招都已被封死。
  断断没法躲开。
  左闪,右闪?
  箭上八成有毒。
  左闪则伤右肩,离心口远了些,却不利而后拨打镖铁。
  右闪,反之。
  不容我思索,箭已经追及。
  右闪。
  借箭的来势,猛提气往前抢掠了两三丈。
  能撑得一时是一时,断不能再挨镖铁。
  否则,就算没有毒,也别想跑了。
  拍|穴止血禁毒,掏了随身清神丹丸吞了。
  崩紧左肩,趁肌肉卡住箭矢,反手挥剑,削去外头碍事长杆。
  箭上淬的毒不简单,我并不知道什么来头,清神丹不过稍事阻碍。
  断不能停步。
  否则,自个便得交代在这里了。
  鸟声起,到现下,不过须臾。
  真气越催越急,离庄不过十七八里了。
  眼前昏眩,已开始泛黑。
  撑!
  十五里。
  丹田空竭,肺腑间撕裂,左肩灼痛。
  再撑!
  十二里。
  已近乎不能视物,全凭地头熟悉之便,一味飞掠。
  还是撑!
  十里。
  几支火把迎面过来,是庄子当值的弟子。
  他们虽不够后头那些好手啃的,两旁暗处那些个混蛋却绰绰有余了。
  虽已经看不清,却知道有在。
  心神一松,眼前便黑了。
  二十一、
  全身火烤一般。
  有知觉,便是不碍事了。
  虽还支不开眼皮,醒不过来,我却已松了口气。
  然后又沉入昏昏然的安睡里。
  再有知觉,是个早上。
  还未睁眼,便觉察出四周很安静。
  不是庄子里熟悉的空气。
  怎么回事?
  现下不是想为什么的时候。
  是想怎么办的时候。
  这房里,倒似乎飘了……酒香?
  隔了不远处,有隐隐的,远远的嘈杂。
  却衬得这里越发安静。
  被子好好盖在身上。
  掌上暗里凝气。
  肺腑内伤恶化了不少,不过好在有妥善手法处理了。
  虽仍需调理,尚有一搏之力。
  房内只听得一个呼吸。
  离我不远,正是床角。
  绵长,安稳,深缓。
  如此……不是简单角色。
  估摸,也看出我醒了。
  再装也没有用,我便睁了眼。
  这一看,心里一奇一松,掌上便散了气。
  是他。
  如此,这里便是老井街他置的酒肆了。
  且不论为何我会在这里养伤,不过既然是他,便没有害我的可能。
  至于庄里……
  外头那嘈杂之声是这山下城里日常买卖的喧哗。
  一切如常,那么那边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事。
  再看看他,胡渣冒了头,面色憔悴。
  就这么坐倚在床栏上睡了。
  记得他军中战事紧急,熬上两三天也是精神抖擞的。
  看来,我躺了不止一天了。
  口渴得厉害。
  还是别叫他了。
  身上没什么劲,起身倒茶却是不难的。
  左肩灼痛里,带了痒痒,伤正愈合的缘故。
  毒已经解了么?
  那这命便是捡回来了。
  稍运了些真气拍了他睡|穴,随手给他披了条薄被。
  他比我还重上几分,就我这模样,现下可搬不动他。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倒了杯茶,踱到窗前,开了半扇。
  外面的嘈杂随风而来,听起来很温暖。
  和这初起的阳光一般。
  死里逃生,也不是第一次了。
  还能醒过来,真不错。
  深深吸了口气。
  院里雪水冰凉清冷的气息。
  阳光晒在窗上墙上,木头安实的味道。
  还有,酒香。
  二十二、
  ——庄子里给烧了马厩、仓房、子弟的厢房,大厅烧焦了一角?
  ——没错。好在人手倒没多少折损,该留下的,也没让走了哪个。该算的帐,可就不是我们得操心的事了。
  几个臭小子凑近来。
  ——我说,无影你好福气啊,守门的那些子弟脚程不够快,上下山赶不及,都没了地方睡,搭了窝棚好生凄凉。我们几个眼下也窝在客栈呢,又不好去芒姐那搅了生意。客栈那鬼地方,洗衣服还要出钱。
  ——你打哪找来的兄弟?嗯?酿的酒好,连你人也给伺候得好好的?
  晃晃杯子,咕嘟一口干了。
  ——一听说山上庄子出了事,急急忙忙跑去问你怎么样了,又眼巴巴把你接家里供起来……
  ——去。少灌点黄汤,还有,临出门把酒钱留下。
  头疼。
  ——诶哟哟,心疼你家媳妇钱了啊,可眼下无影你要娶小的,也得问问门口那个大的罢,嗯?
  顺他们眼色看过去,正是单岳那家伙。
  进来,把药盏放桌上,又出去了。
  只是眼前这几个……
  欺我伤没好,是这么占便宜的么?
  ——勾命,索魂,我忘记告诉你们俩了,上次出去差使,听了消息,腾江下游那边,下了几场大雨……
  ——涨水了?决堤没?!?
  看看,不成了罢。有时候问候我不如自己省些钱捎回家去给你们老爹寡娘多办些年货呢。
  ——……江面上冰冻得更严实了。
  ——你小子!
  一根颤巍巍的指头伸到我鼻子底下。
  若不是顾虑有伤在身,早该拆招了。
  ——得,哥几个说不过你,认栽。
  一口气干了三杯。
  这不眼馋我么。
  ——那,呆会还当值,先走了啊。
  ——好好在你媳妇这里养着,别再半夜给人钉上一箭。
  我若没挨那箭,你们现在有这么空闲么。
  二十三、
  楼里子弟伤病,自是楼里兄弟在照料。
  现下这般的,别看暗总好说话,其实按说,是不会放了我在他这里的。
  可是不知道,他怎么和暗总说的,竟然肯了。
  那日里那些话,我自个知道,也算是够狠了。
  要断便得断得干净,拖泥带水,和我方遥,从来是不沾边的。
  眼下他既然有惠于我,又是不省人事时候已经欠下了的,现在醒过来,再说一遍那些,也就失了妥当。
  只得待言谈间,好言劝了他了。
  他既然见过我生死无常,总算是知道厉害了罢。
  但愿能想明白,回去做他的武馆主。
  问题是,这几天,都没找到说话的时候。
  我醒过来,他补了三天睡,然后又开始忙。
  只顾着打坐调息,也就没时间看看他在做什么。
  药已经温得能入口了。
  端过喝掉,倒了杯茶冲冲喉口苦味。
  一回身,却见门口有个小脑袋探来探去。
  是他路上收留的那个家伙。
  ——是你啊。
  是我,怎么了?
  我没吭声。
  ——无影叔叔……
  ——嗯。
  有什么事么。
  ——呃,没,无影哥哥。
  ——嗯?不是叔叔么?
  怎么忽然掉了一级。
  ——单哥哥说的,不能叫你叔叔,得叫哥哥。
  大大一个笑脸。
  ——无影哥哥晚上想吃什么?
  哥哥?
  这小鬼,一路上不是一直叫我大侠叔叔,唤他单公子的么,怎么忽然改口了?
  ——单哥哥在忙前面酒肆的事,今早旗子挑出去,就算是开张啦!
  见我不语。
  ——他让我来问无影哥哥想吃什么?
  哥哥和哥哥……辈分之故?
  开张了……这家伙铁了心不回去了么?
  ——无影哥哥?
  ——烧酒,猪头肉。
  看看小鬼,不由想逗逗他。
  ——热烫烫十里飘香的烧酒,香喷喷让人连舌头也吞了的猪头肉。
  死里逃生,和乌哥他们,庆上一庆罢。
  ——好。
  小鬼咽咽唾沫,跑了。
  不由失笑。
  盘坐,继续调息。
  二十四、
  连行三十六周天,已经无大碍了。
  出了入定,心下轻松。
  天色已经黑了,遂起身点了灯。
  倒了杯茶,喝了,正要出门去前面看看,单岳推门进来。
  我和他两个,这几天还真没怎么说过话。
  他把饭菜一样样放上桌子,竟都是热的。
  一直看着这屋子里,见了点灯所以进来的吗?
  ——你伤没好全,酒还是先别喝了。
  他开口,大概见我老在瞄桌上盘盏。
  被他一说,想起下午小鬼跑来问过这茬。
  不由看了眼那碗猪头肉。
  只有底下可怜兮兮的几片。
  ——……常湾给偷吃了一大半,等我发觉,只剩这些了。天色晚,卖熟食的也收了店了。
  有些迟疑的解释。
  那小鬼……
  不由心下嗤笑。
  ——小鬼呢?
  ——睡了。
  也是,不早了。
  东西放完,他便转身出去。
  ——单岳。
  有些话,早些说比较好。
  ——嗯?
  ——……你用过了么。
  话出口,舌尖那里一弯一绕,却变了。
  ——还没。
  语音略轻快了些。
  顿了顿,又解释了句。
  ——店里事忙晚了些。
  他不说还好,一说便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看天色,这时候,有客人也不过一两个。
  况且,他一直看着我这里亮不亮灯火,又怎么会没空扒口饭食。
  暗自叹了口气,扫了眼桌上对一个人而言,实在过于丰盛的菜。
  扶起筷子,问。
  ——一起用吗?
  ——好。
  他眼眉弯弯地笑,一溜儿从门边小跑回来。
  用……小狗献媚的姿势。
  我心头一紧,手上一抖,筷子落回了桌上。
  早年虽流落,我们几个养过一只小狗。
  忘记谁路边捡来的了。
  同病相怜之故,都待它很好。
  虽然连名字也起不出一个,只是小狗小狗地叫。
  它也聪明,刚断了奶不久,就不怎么让人操心了。
  自己常会在破庙里抓个耗子,外头草里扑个青蛙癞蛤蟆什么的来吃。
  之后带小石头去投亲,它自然跟着。
  一路走得辛苦,春荒时节更是难熬。
  到了小石头发起烧来,日渐虚弱,眼看没什么办法,又弄不到药,又弄不到吃的,土方子性烈,哪里敢用在两岁多的小娃身上……
  商量了半天,最后终是狠狠心,打定主意,要……
  把它……
  宰来给小石头……
  进补。
  那次小石头睡下了,我们便去哄了它过来。
  哄过来,下不了手,拍拍它脑袋,放它一边玩去。
  狠狠心,又哄过来。
  如此反复……
  我年纪最大,只好咬牙。
  手颤着摸上它颈子。
  那里皮毛柔软,尚有被顽童欺负扔石头,或是和其他猫狗干架的伤痕。
  那时我耳边只闻得曾经听到过的几个妇人的长舌——
  ……的儿子,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脖子,死了……
  ……摔断脖子,去的也没啥苦楚……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猛然掐断了它脖子。
  它只发出半声凄叫。
  后来这十七年,我如何能忘得了。
  那瞬间,硬朗的,细小的骨头,隔着温热的血肉和皮毛,在我手里,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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