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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鬼也不放过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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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您瞧,我也不知道,赶明儿您上音像店问问不就全了!” 

尹醉点点头,没再说话,司机翻了个白眼,心想:今儿开门头一遭怎么遇见这么一位? 



大早晨的,剧院门口冷冷清清,看门的大爷正拖着把极大的竹扫帚清着枯叶,院子里尘土飞扬,呛得人从嗓子眼里痒起来。 

“喝,这么一大早的,吃饭了没?”抬头见着尹醉,大爷不由得笑着朝门厅房努努嘴,“刚打来的浆子(豆浆),趁热喝一口去!” 

尹醉接过扫帚,帮着把落叶拢成一堆,再回头时,一边的小凳子上已经摆了个小小的铝质锅。“快着,趁热。” 

豆浆热热的顺着嗓子流下,一股热气涨出来,手脚似乎也被变得暖和起来。 

“今儿赶早啊,这都得等晌午头才来呢。”大爷叉开两腿,坐在马扎上,脸被豆浆的热气映得红上来,尹醉也不由笑了笑,接腔问道:“我今儿起得早了,过来看看,您有钥匙吗?” 



“那哪能搁我这儿,你要亮嗓子,就搁这院里得了,我把院门给你上了,满成!” 

尹醉笑着点头,看大爷径自去把那扇绿漆大铁门又拉了上去,豆浆锅旁一个方方整整的匣子里,沙沙的响了这半天,才有个男声报道:“下面请欣赏《春闺梦》选段,”说罢,锣鼓铿锵,一段幽咽的腔门慢慢飘了出来。 



大爷关了门过来,见尹醉低头细细打量那只半导体,也便又自坐下,笑吟吟拿了根油条在手里。 

尹醉本来纳闷,但料想这出声的东西多半和那电视差相仿佛,也就没再多问。这会听那里面缓缓传了一出唱段出来,便留神细听。那是一段西皮二六转快板,唱词是尹醉从未听过的,细分辨下,诉得正是离别之苦,“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熏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尹醉心下恻然,胸口犹如被人一把抓了拧住,尖锐地扎疼了一下,而后就只是木木地麻。“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尹醉喃喃念了两遍,不再管那匣子里又吱吱呀呀地唱了段什么,霍地立起身来,端起胳膊,一溜小碎步,跑起了圆场。 



尹醉紧盯着自己的手指,脚下不住地加快,却又得拿着股劲,撑着肩不动,腰不晃,只一会功夫额头已经见了汗,他兀自不停脚步,越发跑得快了,直跑了有快一个钟头,这才脚下打拌子,被块翘起的砖角驳了一下,向下扑在地上。 



大爷起初见尹醉侧着耳朵,好好地听那广播,不想忽然就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愣是在这院子里跑开小圆场了。要说这功夫是有,又巧又轻,真有行话“水上飘”的意思,可这劲不对啊。有小半钟头的功夫,那喘气声都见粗,可就是不停脚。大爷几次想开口叫住他,不知怎么的就是没说出去。“让这孩子跑跑吧,不知遇上什么不自在了……”摇摇头,大爷早早把茶叶沏上,预备在屋里。 



见尹醉摔在地上,大爷忙抢口问了句:“小心着腿脚!” 

尹醉一张脸跑得通红,汗已经成缕顺着淌到了脖梗,见大爷问起,却扬脸一笑。大爷出了屋门,看他慢慢扶着脚面站起身来,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遇什么委屈事啦,跟大爷说说……” 



尹醉低着头挥挥手,蹭着大爷的衣角挤进屋去,“没事,没事,”捧起杯子,才掀开杯盖,一股热气直冲上脸,熏得尹醉眼角也跟着发热……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不是我无故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 

“停——”“铁镜公主”李灿国走近几步,两手慢慢跟着拍子一节一节敲打,“这里还得慢点,这么着……” 

尹醉低头细品着那一叩一叩的拍子,点点头,复又开腔唱了起来。一段罢了,李灿国方才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尹醉的肩膀,笑道:“现在挺是那意思的了,我唱梅派,这程派上头的龈节,我也没什么交给你的了。” 



尹醉闻言皱起了眉头,“您……” 

话还未完,李灿国便笑着摆摆手,“我的意思是让你到戏校去听听,比跟我这儿穷耗强。”不由尹醉发问,这位“铁镜公主”又快言道:“我正好有个老姐妹在那儿,你要没问题,我跟她打个招呼,你就去旁听去!钱当然还要交的,但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正经付学费。” 



尹醉虽然对猛然转换个陌生环境有些不安,但见李灿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况也是好意,便点点头应道:“行,那我就去吧,就是太给您朋友添麻烦了……” 



李灿国大笑回过头冲着旁人道:“这小子还跟我客气上了,”说着,转头望向尹醉,放缓了面色柔声道:“好小子,你准出息!” 

目送着团里的人一一出了门,尹醉这才上门落锁,跟门房大爷招呼了一声也出了大门。光阴似水容易过,一天,一月,熬着熬着,不知不觉叶帆已经离开已经一年有余了。不过一年的时候,尹醉却好像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他依然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依然练完功后下楼买上一份早点,只是不再坐在公园中央,听遛早的大爷们开嗓子了。自从在团长手里拿到钥匙,他就每日第一个到,晚上最后一个走。饭他很少再做,只是隔三岔五会蒸上一锅包子,倒两趟车给师傅送去。偶尔赶上风和日丽的天气,他会招呼一声出来,大中午地坐在广场边上,远远地看人放风筝,红的绿的,还有扎龙的,遥遥几十米长,蜿蜒在天。看到高兴处,尹醉总是不由自主笑出声来,但旁边小贩凑过来兜售那一只只各式各样的风筝时,尹醉却又总是婉言谢绝。家里那只黑白两色的大沙燕,尹醉总怕褪了色,想起来时,便从墙上摘下来,拿了叶帆留下的颜料,细细再上一层色。只是这时候长了,那盒子里的颜料也慢慢干裂成小块,拿笔沾了水蘸下去,竟沾了一毛笔的渣子,抹在风筝上,也是薄薄的一层,等风干了,原本黑白分明的颜色就变得斑驳起来。尹醉舍不得扔,依旧挂在床头,只是每瞥见,总不由一阵难过。 



家里的变化是缓慢却又显而易见的,叶帆的电脑上蒙住的帆布,已经一年多没再揭下来过;叶帆睡惯的那只高枕头,也被压在柜底,久不见天日;那双半高的大马靴,再也没横在门口绊过谁的脚。比起以前那个满屋子飞纸,东西到处乱放的家,尹醉显然更习惯现在这个井井有条的屋子,所有的东西都被在妥当的位置上,尹醉闭着眼睛也不会拿错,再不用满世界东摸西找,也不用再跟在叶帆的屁股后面拾掇,但天冷拿厚被的时候,尹醉却望着柜子里那多出来的一床,愣愣地坐了半夜…… 



说是戏校,其实并不正规。不过是个挂在一类大学下面的附属院校罢了。空自名声好听,实则教师寥寥不到20人,租了间废弃的高中场地并了旁边的几所民房就开了课,算上尹醉这旁听生,这第二届学生也不过30来号人,还净有些连“四功五法”都不知道的。 



尹醉却不懂这些,只是一门心思地下苦功。虽说那老师连个“单人趟马”都能教上两天,他也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走一遍,毫不转那花活(指不过分显示自己)。然而个人功底如何,明眼人都是瞧在眼里的,因此上不过半月,尹醉就多少有了点名气,只是他从不与旁人攀话,也绝不要尖拿强,周围的人还没有能跟他搭上茬的。 



放开了扶着杠子的手,略放低了腰,右脚一旋,脚下的地毯便微微泛起了个旋,这个鹞子翻身,尹醉做得干净利落。 

“好,漂亮——”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随即又是一阵“呱叽”的掌声,在偌大的练功房里听来,格外的寥落。 

“嘿,我说,你还真有两下子!” 

尹醉回头看时,一个浓眉大眼的高个子男生从门边走了过来,自来熟地伸手拍了拍尹醉肩膀。 

尹醉不知如何回话,索性只是扯了扯嘴角。 

那男生不以为忤,又笑道:“哎,我看你是不是有基础啊?这才多前儿(多少时间),就练得这样了。” 

“嗯,以前练过点儿……” 

“我说呢!你是一年级的?” 

尹醉摇摇头,“我不是正式学生,是来旁听的。” 

那男生愣了愣,还待张口说点什么,忽见门口转来一个长发女生,扬声道:“晏然!你怎么在这儿呢,就等你啦,快点!” 

那男生便笑笑,向着尹醉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才走了不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嘿嘿一笑,大着嗓门道:“哎,我可是这儿的老师!”说罢,挥挥手,径自和那女生去了。 



尹醉望着这人的背影,心道:“嫣然,这名字倒是个青衣,看这做派却又不像……”心里想着也不由得笑笑,转头就将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自从在这戏校旁听,尹醉便越发忙碌起来。虽然现如今这京戏依然不算太景气,但相声却借了光又兴了回来,剧院也应景调了时段,每日下午一场相声大会,中间过场加上几段唱,为了赶及“时尚”的坎儿,又额外添了昆曲的唱段,少不得由尹醉和团里另一位唱花旦的挑起来,因此上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但只要回家放下包,尹醉头一件事,还是掀开虫罐,细细把那只“常胜将军”味了,他知道那蛐蛐儿怕是连过冬都难,当年师傅手里最长寿的虫不过活了二百来天,只是他总惦记师傅再三嘱咐的那句:“最是死里逃生的……” 



“没来由遭刑宪受此大难,看起来世间人不辩愚贤。良善家为什么反遭天谴,作恶的为什么反增永年。……”尹醉微转手腕,水袖便随着兜了一个小圈垂到脚边。 



“小醉呀——” 

尹醉闻声抬头,见来人便露出了微笑,“李先生……” 

“铁镜公主”李灿国还未说什么,身后却有人呵呵笑出了声,李灿国嗔怨地往后瞄了一眼,继而又笑开,摆摆手对着尹醉道:“别叫先生,这都哪一年了,哪有这么叫的!就叫李姨就行了!”说着让开身子,一个男子笑着走了进来。 



尹醉定睛看了看,见不是剧院的人,偏又有些眼熟,不由问道:“这位是……” 

“就是我那老姐妹的儿子,在你们学校当老师的,哎?”李灿国转脸向着男子道:“晏然,你不说你们认识吗?” 

尹醉听了这话方才回想过来,“是,见过一面,”顿了一顿,便又向着晏然点头打了个招呼。 

“行,行,别客套了!”李灿国大步走了进来,扯了两把椅子,当先坐了下来。尹醉见状,知是有事要说,也就脱了褶子,走了过去。 

“小醉啊,星期五的曲院大会,你本来定的是《六月雪》吧?” 

“嗯,团长说叫我唱这个。” 

“哎,昨儿他们把剧目送回来,说是重了!”李灿国叹了口气。 

李灿国说的这曲院大会,是A市文化部为了振兴戏曲,特别举行的一个戏曲晚会。全市大小剧团林林总总8,9个都分别选了专人参加,也算是A市戏曲界的一件盛事。只是这参与的剧团多了,自然事务也就有些混杂。尹醉所在的万春剧团虽不大,却也分得了四个名额。团长念在尹醉年纪虽小,功派却有,况那唱腔行式一点不像个18的孩子,便特别腾了空儿给他,指定让他唱《六月雪。 

没来由遭刑宪受此大难》一段。不想曲目一报上去,转天就接到了电话,说是和永韵剧团的重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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