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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宜观哦……”九金的笑容忽然黯淡了下来,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半晌后,她突然开口:“红扁,其实咸宜观里的人对你都不错,你为什么带我一起离开?”
红扁愣了下,半晌才耸肩干笑,“这哪需要理由啊,我把你当妹妹啊,怎么舍得看你一个人在外头流浪。”
“以前玄机道姑也常打我,但都是不痛不痒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对我下手那么重,竟然还把我给活活打死了。”九金暗暗打量着红扁的表情,继续追问,“还有啊,为什么我会死在花园里,为什么我会死了又活?”
“连段少爷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啊。”
她在避重就轻,可九金却没打算就这样罢休,“红扁,我真的是被玄机道姑打死的吗?”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些了?”
“听说裴大人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三天了,为什么整整三天,你都不找我?”
“我找了,可是哪都找不到。那晚的事……其实我也不清楚。”红扁犹豫了会说出了实情。
惹得九金大叫,“你不清楚?!那你还跟裴大人说得好像你亲临了现场一样?你会害死玄机道姑的!”
“我……我只是看大伙都这么说,也跟着说了嘛。”
同样的话,也刚巧飘进了门外的段子七耳中,他沉默着,回想那天验尸时九金微显青黑的肤色,那些症状是中毒后才有的。因为她忽然地“诈尸”,他一直没有机会去检验她身上的伤是否致命。
“少爷?你来找小姐吗?怎么不进去呢?”落凤的声音传来。
子七回过神,看了她眼,笑点了下头,才敲响了房门。
第四章
“段夫人,二小姐长得好水灵哦。”赵家千金宛如藤蔓般缠着段夫人,娇嗔。
“可不是嘛,那模样真是俏,连我都自愧不如。”跟着是王家千金,摇着扇,笑得很甜,却扇出一股怪味,弥漫在空气间……
跟着一堆围绕着段夫人的大家闺秀开始七嘴八舌了。
“不仅长得漂亮,琴也弹得好好听。”
“段夫人真有眼光。”
这不是恭维,绝对不是!
最让段子七郁结的就是,这群聒噪的女人说得每一句话竟然都是发自他的肺腑!子七默不作声地坐着,跟在座很多纨绔子弟一样,他一杯又一杯地品着酒,眼神始终紧锁在薄纱帘幔后那个正在抚琴的身影上。
他以为会见到一个惨不忍睹的唐九金,却没料到今天的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仅言行举止端庄还该死的妩媚;不仅琴声悠扬还见鬼的撩人。
“红扁,你很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段子七撇了眼红扁,猜想最近的她一定很辛苦。以唐九金的资质来说,连“卧薪尝胆”是什么意思都理解不了,要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着实不易啊。
“少爷过奖了,阿九好歹也是玄机道姑的婢女,甚至算得上她半个徒儿,资质本来就不差。”红扁一直很紧张地看着九金,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生怕她又出了什么纰漏。
“是么?”一个傻徒儿,就算跟在鱼玄机身边多年,又能学来什么,“对了,鱼玄机常会打九金吗?”
“阿九不发作的时候,手很巧,也很讨喜;可是每次犯起傻来,就经常笨手笨脚的,招打也是常有的事。”
段子七颤抖了下,间歇性痴傻……要比常年痴傻更可怕吧,说不清什么时候会突然做出些惊人之举,“她怎么会傻的?”
“是因为……”
红扁刚开口,周围就响起了一阵恭维声。
琴声停了,可九金还是有模有样地趴在琴上。直到红扁耐不住,赶紧绕到帘幔后头,轻推了她两下,她才猛地抬起头如梦初醒的样子,很是迷惘地眨着眼,“怎……怎么了?”不会露陷了吧。
“结束了。”红扁横了她眼,压低声音附耳说道。
幸好老夫人有先见之明,找了个精通音律的姑娘躲在后头弹琴,尽管如此,红扁还是揪了一把汗,虽然九金只要坐在帘幔后头做做样子就好,可仍旧让人觉得担心。
“哦哦,那我现在要干吗?”
“到帘子外头去见客啊,你什么话都不要说,有段夫人在。”红扁边说,边努力佯装出笑意扶着她起身,“我的妈呀,你嘴里的那块糕饼怎么还没吃完?!”
“唔……是你说琴声响起之后,我就千万不能动的,那我只能含着了。”
“红扁,赶紧把九金扶出来啊。”
没等红扁把责怪的话说出口,夫人的声音就传了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把唐九金往外头搀,低语叮嘱:“赶紧赶紧把那个糕点咽进去!”
“阿九来,到娘这边来。”段夫人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握住了九金的手,一脸的骄傲,活像在展示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般,“往后她就是段家的二小姐了,还望大家多多照顾,这丫头坚持不肯改姓,也不碍事继续叫唐九金就好了。九金,这些全都是跟你爹有生意上有过来往的世伯们,以后你要是闷了,也可以找这些姐姐们玩。”
九金的目光环顾了圈,微微欠了欠身,掩着嘴开始费力地吞咽起糕点。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反而成了一种温婉,“哈哈,这丫头还害羞了,真是像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还懂得要掩着嘴笑。”
“噗……”子七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看她不断蠕动的喉头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偷吃东西。
“少爷,夫人交待了让你今天严肃点。别喝酒了,要奉茶了。”龙套继续发挥狗腿精神提点道。
段子七斜睨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到那两个女人身边,忍不住又将唐九金打量了一遍。她面无表情,像一尊任人摆布的娃娃,连眼神都是空洞的,红扁不断在她耳边提醒着她该怎么做,她不发一言手足无措地站到贡台前。
虽然平时的她很傻,可是现在的她让段子七觉得更傻。
“一会你先要朝着外面鞠躬,是拜天地;然后再朝着夫人鞠躬,是拜高堂;最后跟着少爷一起奉茶给老夫人就好了,懂了吗?”红扁还在唠叨。
九金将双眼瞪得好大,冲着落凤眨呀眨,须臾后,终于说话了:“七哥哥……”
“干吗?!”死丫头,犯得着用这种又嗲又软的声音来诱惑他么?
“我们要拜堂了喏。”
“是呀,晚上还要洞房呢。”
“好害羞喏。”
……真是幻想无限自娱自乐的两个人,红扁拭了拭汗,嘴角微抽,把事先准备好的茶盏端了起来。
在历经了很形式主义的那套东西后,唐九金居然没有出任何状况,最后还很乖巧地跪在段夫人跟前,接过茶盏,高举过头顶,用甜到腻死人的声音说:“娘,喝茶。”
“乖,真乖。”段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从手腕上拨了个玉镯子,接过茶的瞬间顺势套在了九金的手腕上,“子七,以后要好好照顾你妹妹,别让她再给人欺负了。”
“七哥哥,你要对我好哦。”她勾起唇,细声轻语。
段子七分明在她眼里看见了促狭的光芒,这一刹那,他顿时觉得面前的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好可怕,就好像掘了个陷阱,正讪笑着看他往下跳一样。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有个不走寻常路的娘已经够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多出个能把寻常路都走得不寻常的妹妹。
人生啊,黯淡无光,是晦涩灰色的!
“子七……”段夫人温婉地笑着,轻唤了声,段子七没有反映,她沉了沉气,耐着性子略微提高了些音量又叫道,“子七!”
“嗯?”这下,段子七总算回神了。
“扶九金去旁边坐着。”
“她抗死能力那么强,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走几步路而已,干吗还要扶……”被娘瞪了,子七识相地噤声,微笑着扶起九金,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语:“你还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宝贝啊。”
“七哥哥,我憋不住了……”
“想洞房了?”子七挑眉,口吻轻佻。
洞你个头房!九金努力憋着一口气,乖巧地眨眼,微微扭动着身子:“我要小解,憋不住了,要喷发了。”
“你跟我说的目的是什么,想邀请我去看你小解?”
“我……”好崩溃,眨眼之间她居然多了个那么没口德的哥哥。
“快去啊,难道你想在这里喷发?”
“可是……”段府那么大,她才来几天而已,很容易迷路的啊,不认识茅厕的方位啊。然而当看见段子七那道恶狠狠的目光后,九金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想找红扁,却发现她正在段夫人那领赏银,她只好默默地退开,自己去摸索了。
于是,九金在偌大而又曲折的院子里饶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寻觅到茅厕的芳踪。终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生最孤单的事,就是一个人找茅厕。
而她可贵的青春又怎么能浪费再“最孤单”的事上,再也憋不住了,她找了个相较之下稍微显得隐蔽点的地方,拉开裙摆,褪下衬裤,蹲下身子,开始释放。其实说起来这个位置也不算太良好,唯一能挡住她身子的只有一块嶙峋的太湖石,偏偏太湖石的特点之一就是“漏”,透过石头上那一个个错落不一的小孔,还是很凸显若有若现的效果。
九金吸了吸鼻子把眼睛贴近石头上的小孔,看了会,见四下连个鬼影都没,也就放下了心,还很有兴致地打量起四周,瞧见墙上挂了块木牌子,上头的字她不认得,很费力地参透了会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请问……”
“等一下再问好么?”九金很随意地回了句,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过了半晌,终于解决完了,她才起身归置好衣裳,从石头后探出头打量起来面前那个人。
然后,看清了,也整个人因为惊艳而僵住了。
九金的羞耻心开始觉醒,好想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居然在如此无暇的男人面前做那么龌龊的事。瞧瞧人家的眼神多媚啊,领口还微微敞开着,露出的锁骨让她热血沸腾。还有那个修长的身型,愣是把那件灰不拉叽又很眼熟的衣裳衬出了飘逸之感。
果然,美人穿什么都很美。
“请问……”男人又开口了,声音很冷,口吻也显得很疏离。
还是七哥哥的声音比较好听,软软的,酥酥的。九金收回目光,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指向墙上的那块牌子,“请问你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吗?”
“此地禁止小解,违者猪狗不如。”他意兴阑珊地飘了眼木牌,读了出来。
九金嘴角抽搐了下,很不爽地瞪了眼那木牌,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段府的人都好没口德啊。
“你刚才在石头后面做什么?”他忍不住有点好奇,方才只瞧见她很费力地拉扯着裙摆,动作很鬼祟,难道在刨坑埋金子?
“做猪狗不如的事。”九金没好气地哼了声,很快又想起面前还站了个完美男人,她必须要保持住端庄,“你是谁啊?”
“梅项郝。”
没想好?九金瞬间觉得对这块冰没有爱了,不过就是名字嘛,遮遮掩掩的干吗,“那你慢慢想吧。”
她要赶紧回正厅,刚才看见桌子上有好多好吃的,再晚一步,一定会被红扁扫荡光。
“等一下。”见她要走,梅项郝忙开口唤了声,“我要找唐九金,你知道她在哪么?”
“咦?”九金停下了脚步,“你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