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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出书版) 猛虎嗅蔷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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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一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若无异议,婚礼就定在三日之后。
  这一路上,芷葻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到此时已是煞白,当帐中只剩下我和她的时候, 芷葻伏在我身旁,紧紧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兀自抖个不停。是啊,这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将要面对的是那个传说中凶残的、却又老迈的突厥可汗,再多的准备都是不够的。
  这一夜我留在芷葻的帐中一直陪伴着她,安慰又无用的话一直说到清晨。我回到自己的帐中稍事梳洗之后,准备去见十四王爷,还有太多细琐的事等着布置。
  刚挑起帘帐,不远处的鄂尔浑河边上就有一众突厥汉子骑马奔来,在马背上大声呼啸着。这是自从进了草原之后,常常可见的情形,草原上的青年常结伴赛马围猎,绿色无边的草场和碧色的天在无尽远处缝合,成群的牛羊马匹,还有马背上矫健的身姿,这一切构成的图景混着青草和牲畜粪便的气息,竟让人迷醉和不觉得轻快起来。
  我愉快的看着他们经过,想着也许以后在这里生活也不算很差。正出神,一匹墨色的高头大马就冲在了我面前,马上是个著绿绫袍的青年突厥人,露发,以一丈许的帛练裹额后垂(5)。他飞身下了马,不知何故的向着我这边走来,我在猜想是否是某个大臣前来问候亦或是议事,但来者神色不善,冷冷笑着,手中的马鞭充满了威胁,握于一手,敲打着另一手,又像是随时要敲打到人的背上。
  我正疑惑的要细瞧他的眉目,他已近的我须抬头仰视,清晨的阳光给眼前的男子镶了一道暖和温煦的光彩,却看不真切,我正欲开口相询,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惊呼声中,我已在来人的背上,面朝着他的腰臀,身后是一群异族男子震耳的大笑声,仿佛发生了多么有趣的事情。
  注:
  (1)有关服装参考《潘金莲的发型》一书
  (2)云水茫茫,去国益远,形影相吊,洒涕何言。《宋诗纪事》
  (3)借用昭君上奉汉成帝的史实。
  (4)突厥汗国的牙庭设在于鄂尔浑河上游的于都斤山(Ü;tükä;n)。
  (5) 《草原帝国》by '法}勒内。格鲁塞著,书中引用'唐'慧立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玄奘西行中对于西突厥统叶护的描写,这里借用。
  名
  如同驮一只羔羊或是一包货物,我被架在了马鞍之上,那人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鞭策着马匹。颠簸在疾驰马背上,经过了一片草场和大大小小的帐篷,马嘶鸣跃起,停在了一顶金花大帐之前。我被一双大手托下马然后夹在腋下走了进去,复又被砰然一声扔在了毡毯之上,我疼的倒吸了口冷气,还不曾回神,那人又重又硬的胸膛就挤光了肺里所有的空气。
  这一次,我看清了他,也想起了他,那年的那场席宴上,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叫人记得清楚,仅管记忆里的面孔早已模糊。如今眼前的是张卵形的脸,长而直的鼻子和弯如弓的眉毛(1),口鼻间全弥漫着一股青草、汗水、马匹还有似乎冷冷的大山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我盯着他的眼睛,惊惶而不明所以;他盯着我的脸,瞳孔里有绿色的光芒忽幽忽明的闪过,好像愤怒,好像意外,好像欢喜,像极了意外碰到了逃债的人,一笔以为绝拿不回的款子可以讨回来了。我有一阵的糊涂,难道也曾与他有过过节。忽而又觉得好笑,想怎么我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时候好像总像是我犯过什么罪罚一般,不过这次不用麻烦讨饶,反正左右是听不懂。
  我和眼前的男子就如此这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知看了多久,我挣扎不得,又不知他意欲何为,正匪夷所思着,他突然畅声大笑起来,笑的四围皆随之一起震动起来,铁钳一样的手指在我面颊上狠狠捏了一把,然后说了话:
  “女人,你的名字?”
  我一时仓促,不曾料到他字字如雷鸣的说着我的语言,更不曾想他问了一个多少年没有人问过,我自己都已经不会去想的问题:我叫什么名字?
  我曾经有个美艳磅礴的大名,父亲亲自取的,他常以之自豪,常细说当年如何费思斟酌,才得了这么一个含义隽永、字字珠玑的好名字。曾有人说女子无名,故贱于丈夫。野人无名,故贱于学士。(2)是故女子取这样大雅的名号不祥不吉,家中姬妾们也纷纷议论说人家女娃都是名婢名奴,偏她倒是得了这么个厉害名字,竟比我们生的儿子名字更卓然响亮,这大大的不妥。只父亲对这些议论一概置之不理,自顾自的得意他的好女儿和他起的好名字。
  家人刻意避讳,用的总是我的小名,入了宫,更是再不复闻,仅只剩下姓氏和封号。如今回看我一生命运际会,似乎倒真像是中了不祥不吉的蛊,恼人愁思莫要提。
  眼前的庞然大物似怕我不懂,轻拍着我的面颊又一字一句的问道:“女人,你的名字?”
  我从恍惚间回过神了,只觉无力,满腹辛酸都齐齐涌了上来,回他一句:“女子无名。”
  “你叫无名?哼,你们中原人倒是有趣,起个名字吧叫无名。你爹定是不宠你,起个名字也不花心思,全是敷衍。不如我来给你起个名字,嗯,你曾经是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星星,但从今后你便是我的星星了,我看你就叫星星吧,多美啊!”
  眼前的男人如同痴人一般喃喃自语。我被个突厥贵族莫名其妙的掳了来,压在身下,又不知对方意欲何为,本是很诡异的情形,可如今偏偏觉得可笑,他说话的时候舌头像是无论如何也伸不直,也许教他汉文的人也告诉过他,他说话间就拼命的想纠正,于是听起来愈发可笑起来。
  “你的,就凭你给我胡乱起了个贻笑大方的名字吗?”
  “哼哼,你问问这草原上的人们,不用说是个女人,就是太阳底下看得到的草场,只要我燕尹说是我的,将来也都会是我的。”
  “如此说来,你说我是你的,我便是你的,丝毫都没有置噮之余地了?”

()
  他似要威胁一般,轻轻一跃,也将我一道从地上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我说:“好大的力气。”
  他得意地笑出声来,说:“这算什么,你轻的一点份量都没有,就是一头成年的公牛,我也能把它从地上提起来。”
  我又说:“你是伊利可汗的儿子,突厥的王子?”
  他点头之余,我说:“真是好大的权势。”
  他复又笑,这一次露出了两排亮白坚固的牙齿。
  “原来你是用蛮力和权势叫女人屈服,这真是容易,只是不知放下这两样,还剩什么吗?”
  他那奇异的眸子又安静下来,专注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认真回道:“这自然是什么也不剩了。只是,你告诉我,手里有鞭子的时候,我何故要放下它来?”
  一时间,换我无语。看着眼前奇怪的男人,他的身型苗条挺拔,欣长笔挺的长袍,腰上系着一条金带,大翻领翻在前胸,他的钢鞭倒随意的扔在了帐中一角。
  “哈,哈……”这可恶的笑声又充满了帷帐。
  “我的星星,你不用害怕,我舍不得用鞭子打你的,你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我怕你一生气就又回了天上,那还不如换你用鞭子来打我。”
  “那好,你的星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送我回去吧?”
  “不,从此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这草原上你只有一个穹庐,那就是我的穹庐。”
  “王子谈笑了,你我身份,怎可如此行事不羁?便是拼上一死,我也万不会有辱我朝我皇。”
  他的脸色陡然变的沮丧:“星星,哪有这么严重,你是来到草原上的一个女子,我是草原上的一个男子,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好。”
  “可你不曾问过我是否喜欢你?”
  那可憎的笑声又冒了出来,还有那刺目的白牙,“好啊,那还不简单,哪有不喜欢我燕尹的姑娘,等你喜欢上我了,不就行了。”
  我说:“不会的,你怕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吧,而我已经三十有余了,早不是什么姑娘了,太不相当。”
  “这又如何,只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莫说十岁,就是一百岁,又奈我何?”
  话说的多了,我发现虽发音奇特,但其实他的汉文很好,只是他习的仅仅是中原的文字,却半点不曾学中原的礼仪,于是任凭我说什么也是对牛弹琴,全然不通。
  我徒劳的劝说他放弃那可笑的念头:“我这般年纪,太老了,我……”
  “这算什么,我的娘亲37岁的时候正怀着身孕,就是我,骑在马背上,陪着我父亲在草原上征战杀敌。”
  殊不知,一语成谶,命运就在这一天转动了机括,在我面前展开了一幅全然不可预料的,波澜壮阔的画卷,无垠的草原,放马奔腾,我在以为生命中最会发生的年纪已经全部过去的时候,一切似乎才开始发生。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这明澄的目光就粘到了我的身上,像见了最珍奇、最漂亮的鸟儿,怎么也看不懂,看不够,直想拿近了,端在手里看个究竟,可又不能够,叫目光的主人不知如何是好。
  注:
  (1)参考《草原帝国》中部分人物外貌描写
  (2) 见《太平御览》、《秦记》
  金牛之年
  草原上的风光可以迷住人的心,草原上的空气可以沁透人的肺,让人的心自在的可以像苍鹰一样冲上空旷的天空,让人的肺时时舒畅的进出着自由的空气,把酒高歌,苍鹰骏马,我以为这就是真正宁静的归属,塞外的桃源仙境。原来时至今日,我仍旧是那个心思纯美的姑娘,当草原上的风吹过,心中的欢喜就又开始发芽。
  我以为我的身份在草原上将代表着中原的朝廷,然而没有任何人与我有如此的共识。直道后来我才明白我只是一个女人,从来都是,而且是必须属于某个男人的女人,如同草原上的牛羊都有主人,草原上的女人也都有归属,我只能作为一个男人的女人而存在,却不能只作为自己,一个人而自在的生活,直到我用鲜血铸就了我的历史,以征程书写了我的传奇。后来我也明白,但凡人群相聚的地方,同样的戏便必然上演。而简单的游戏规则,过程常常更见残酷和没有掩饰,但寂寞,寂寞倒是远远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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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牛之年,芷葻嫁给伊利可汗,成为突厥汗国新的可汗敦。那日,可汗与公主居于大帐之前,袍服烂眩人目,诸达官于前列长筵两行侍坐,皆锦服赫然。篝火、人群、美酒……无一不热烈,无一不如意。
  芷葻很快从悲戚中恢复了脸色的红润,她似乎成了老可汗最精致的玩偶,被宠如明珠,无人不对她恭谨有加。可汗身边的女人和女儿们对天朝的文明,更确切的说是富庶精致无比的仰慕,常常众星捧月一般的围绕在她周围盘问不休。芷葻说内心似乎一样寂寞,但是一种干爽枯燥的寂寞,不像从前,总是一种阴沉湿冷的感觉。
  中原帝国的人们相信阴阳调和将风调雨顺,公主的和亲将带来两国的和平;草原上的人相信,每一年都各具特色,依他们的观点,牛年战争频仍,因为牛常互相顶架(1)。我以我的智慧善意的嘲笑着这两者,只是庞大人群的信念似乎具有了无比的力量,硬是变成了现实。
  常年杀伐的两国息了烽火,而草原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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