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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过那个小小的天窗,仰起头來,任由窗外飘进來的雨丝,打落在自己的脸上,而后轻声回答道:“这里拥有全世界最美丽的雨,我还想出去看看。”
那如山岳般的高大背影,遮住了窗户投下來的微光,在他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薄薄的光晕,苏牧默默在心里回应着:“会看到的。”
这天牢阻挡了他们向往自由的脚步,却给他们开了一道希望的窗。
而窗外的世界里,厉天闰正在披甲,正在磨砺自己的大戟。
自诩常胜将军的他,又败了一次,因为铁了心要追杀苏牧,他和方杰洠в屑笆敝г峭返恼骄郑灾掠诜浇茏钪毡昏墒祝源紱'能留下來。
更要命的是,他的心腹僚属生查子,那个被他从润州带下來的穷书生,竟然是梁山军的头领之一,人唤神机军师的双刀客朱武。
也正是朱武的临阵反戈,奠定了梁山军的反败为胜,同时将他厉天闰钉在了耻辱柱上。
临战杀将比战前易帅更让人忌讳,若非如此,以方七佛的狠辣果决,哪怕他厉天闰是元老功臣,哪怕方腊再如何保全,这位大军师早已将他杀掉以谢罪了。
这一次,方腊再次顶着方七佛竭力劝谏的压力,给了厉天闰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带领精锐來天牢埋伏,他默默对自己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他也知道,方腊之所以让他戴罪立功,除了顾念旧情之外,更多的原因则是圣公军目前已经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随着乔道清一去不返,第一高手石宝早早叛变,王寅继而变节,包道乙被杀,皇叔方垕也死在了杭州一战之中,最后连方杰都被砍了脑袋。
这些可都是一脚踏破天的超级强者,如今却走的走,死的死,连娄敏中这样的中流砥柱,也因为驸马的事情而受到牵累,远离了朝堂。
梁山军从润州开始往南,一路打下來,大小历经数十战,一路过关斩将,虽然也损失了四五十位赫赫有名的大小头目,但方腊这边的损失同样惨痛无比。
眼下除了红巾军的邓元觉,督军队的司行方,以及弓箭营的庞万春,能够拿得出手的,数來数去,竟然也只有厉天闰了。
当然了,如果方腊和方七佛亲自出手的话,这两位绝对是超级猛将。
只是身为南国的皇帝陛下,难不成有人劫个天牢,都需要皇帝陛下“御驾亲征”。
这是方腊的用人危机,也是厉天闰崛起的最佳时机,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败了。
宝光如來邓元觉生性洒脱,有酒有肉却偏偏整日念经,平素里骂娘可以半天不换气,但每每又能够口吐金句,神神叨叨,充满了机锋和哲理,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大家伙。
至于司行方则是老狐狸一条,看起來人畜无害,与人无争,但屁股底下的交椅却坐得稳稳当当,是个不出力却又经常能够讨到好处的老油子。
这等样的一个永乐朝,需要的是方杰这样的冲动狂暴,需要的是一股敢冲敢死的蓬勃朝气,特别是在大焱军队兵临城下的节骨眼上。
厉天闰看得外粗内细,如今少了生查子,他便更加依赖李曼妙这个“贤内助”。
起初他只是将李曼妙当成一个漂亮妖媚的女人,只属于夜晚和床榻,只属于湿腻腻的火热滚烫**。
直到他真正了解这个女人,才发现她的作用远非如此。
出身青楼的她,对人对事的评判总能够一针见血,或许她对战局大势一无所知,也洠в腥魏蔚蔫郝酝纺裕炊诵摹
懂了人心,便知道人的需求,知道人的需求,便能推出人的动机,知晓了动机,剩下的便是推敲方法,如此一來,似乎很多事情都能够一目了然。
他知道李曼妙与苏牧之间那点事儿,身为大男人,又是患了直男癌的霸道总裁,说厉天闰不在意这些,显然不太可能。
若是以往,他只是将李曼妙当成泄欲的工具和玩物,他自然可以不在乎,可如今他已经将李曼妙当成了最心爱的女子,态度自然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但他还是让李曼妙去见了苏牧一次,这次见面对李曼妙而言,无异于旧事重提,揭了老伤疤,勾起了很多不太愉快乃至于伤心欲绝的回忆。
可也正是因为揭掉了这一层伤疤,新肉才能长出來,她才真正以一个全新的姿态,成为了厉天闰的女人。
她感激厉天闰的大度,也用女人的方式,疯狂回应这位绝世英雄的疼溺。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她又可以享受有人疼爱的美好生活。
然而这一切很快就会被打破,因为苏牧还活着。
她本來已经放下了对苏牧的仇恨,因为宋知晋早已化成了灰,苏牧再也不能扰乱她的心绪。
可现在,因为对厉天闰的爱,她又对苏牧生出了新的恨意,因为这个可恶的苏牧,又要來夺走她拥有的一切。
厉天闰秣马厉兵,即将赶赴天牢,带兵埋伏着,就等着搭救苏牧的那些大光明教高手露头,但李曼妙却坚持要跟着他去。
李曼妙不懂武艺,又是女儿之身,更洠Ъ嘌鹊呢松保潘险螅匀皇欠浅S薮赖囊桓鼍龆ā
但李曼妙的一句话,便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毅然给她换上亲卫的衣甲,带着她上了前线。
“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她如是说道。
厉天闰是个粗人,但却听得湿了眼眶,他只是个元帅,说什么君临天下或许有些僭越,犯了大忌,但厉天闰不在乎,他说不出哪里好,只觉得为了李曼妙,做什么都值了。
对于李曼妙而言,遇上宋知晋,或许是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而遇到厉天闰,算是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
这个一线大青楼的二线小红牌,终于迎來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际遇,她已经开始懂得珍惜,所以她要陪着他上战场,看着有些儿戏,但放弃救援而追杀苏牧这么儿戏的事情,厉天闰都做得出來,又何况带着自家媳妇儿上战场。
起事之初,圣公方腊同样带着自家媳妇儿上战场,甚至他的女儿金芝公主等人,也都曾与寻常军士并肩而战,他厉天闰带媳妇儿上去看看,又有何不可。
“等回來了,我教你练武。”看着一身戎装的李曼妙,厉天闰动情地亲了她的额头,如是轻声道。
李曼妙微微一愕,但眼眶很快涌出泪水來,而后娇媚到骨子里地在厉天闰耳边说道:“奴奴的身段已经够柔软了…”
第一次,厉天闰听到李曼妙这么撩人的话语,心里洠в猩鋈魏蔚脑幽睿皇呛莺荼ё×苏飧雠耍ゴ慷屡
。。。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百密一疏()
天色阴沉,阴雨不断,这样的天气对于行军打仗來说,简直不能再差劲了。
童贯也是个吃得苦头的人,但下雨天城头湿滑,不利于强攻,加上攻城器械还在加班加点赶制,数万大军加上数万辅兵和民壮杂役,浩浩荡荡十來万人,好不容易安顿下來,也需要时间恢复元气,便暂时放弃了攻打杭州城。
虽然各种各样的理由都说得过去,但却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支贪图安逸的朝廷大军,硬生生将梁山军以无数弟兄性命换取的进攻优势,轻易浪费掉了。
趁着这个空档,方七佛大刀阔斧地进行修补,杭州守军昼夜不停地修补城墙,建造工事,补充辎重和城防物资。
圣公军攻打杭州之时,苏牧用以御敌的那一套,让方七佛照搬了过來,用以对付大焱朝廷的军队。
当初圣公军攻打杭州的时候,可是在苏牧这一套城防手底下吃了大亏,方七佛自认圣公军远比大焱军精锐得多,就是不知道今次他们能够支撑多久了。
十几万人吃喝用度,绝对是天文数字,只要能够坚守三五个月,大焱军队便会不战而败,到时候便是逆转战局的时刻了。
雨天虽然不利于攻城,甚至不利于出行,但却是蟊贼怪盗出洠思涞淖罴咽被
方七佛将书案上的一叠厚厚的文书取过來,上面除了情报之外,还有他细心标注的密密麻麻的红色蝇头小楷。
他有些心疼地抚摸着案卷,而后还是将之投入了火盆之中。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他的笑容有些释然,再也掩不住眼角的皱纹和满目的疲态。
这是他这些天來情报分析的结果,如果洠в谐龃恚敲唇褚褂Ω檬鞘焙蛄恕
他的字典里似乎很少出现如果这个词儿,所以他很笃定,就是今夜。
待得火盆里的文书烧成了灰烬,这位大军师才长长伸了个懒腰,喝了一杯烂糊糊的茗粥,那苦涩的茶味一刺激,他整个脑袋都清醒过來,仿佛又恢复了活力。
洗干净了手之后,他便从书房中走出來,回到了卧房,先将箱子里的甲衣取了出來,细心地穿上了内甲。
他从來就不喜欢穿明晃晃的铠甲,当然了,圣公军崛起太快,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再需要他亲自上阵了。
坐镇中军的他喜欢在书生袍的底下,衬着一层轻薄的内甲,既能保证安全,又能展现气定神闲的绝世风范,给军士们最大程度的信心和鼓舞。
哪怕在生活之中,他也一样精打细算,事无巨细,因为理性的分析,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深入骨髓的习惯。
在外面罩上一件宽袖的解士服之后,他又将一头长发松散开,抹上一些茶籽油,再细心束了起來。
如此整理一番之后,他这些天关在书房不眠不休的疲态和老态,似乎瞬间一扫而光,整个人枯木逢春一般,充满了自信与活力。
他平素里很注重仪态,并非因为他是文人,怕有辱斯文,也并非爱美,而是因为状态饱满的军师,才能够让将士们感受到必胜的信念。
如果还未开战,军师便灰头土脸,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谁还给你卖命。
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打开剑匣之后,他取出自己的宝剑來,用细腻的绢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自从妻子去世之后,擦拭宝剑便成为了他最温柔的一件事情,只是这样的机会却越來越少。
在这个年代,剑器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稍有勇武之人,都修枪马槊朴刀,再不济也是铜锏直刀,只有那些教坊和青楼里的娘儿们,才会舞剑來卖笑。
但方七佛手里的双股剑,却从來洠烁倚∈印
在圣公军之中,有两个用剑之人,非但洠烁倚∏疲炊慈羯衩鳌
一个是国师包道乙,他用的是道剑,据说能够御剑杀敌,隔空取人首级。
虽然难免有些以讹传讹,但包道乙的剑道确实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除此之外,便是方七佛的双剑,许是他的智慧已经比他的双剑还要锋利,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他的成名兵刃,和他那宗师级的剑道造诣。
绢布滑过散发柔柔寒芒的锋刃,给了他一种血脉相连的质感,方七佛正透过剑锋,沉浸在那个离他已经有些遥远的战场,门外却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
他知道是女儿雅绾儿來了。
“父亲。”
方七佛微微抬头,看着已经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