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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视线明亮的交错,让我只能隐隐辨析近在眼前的门扉早已被劲风刮得摇摆不定。
    一个来自地狱般阴冷的声音,令我忍不住颤抖。
    “你还是来了……”
    瞳孔霎时随着又一束银光放大。
    门前的人影僵硬得令我陌生,星目里往日甘醇的清盈被复杂的锐利所代替,泄露了一丝无法言语的哀痛。
    混沌无知中,我只觉天地无光,心中只有一股压抑的怒火攒动。
    缓步入门,他目不转睛地逼视着我,欲言又止。我紧抿着唇,目光焦灼地注视着他。
    窗外舒爽的夜风吹走了发丝的潮闷。
    然而,一股措手不及的烦躁在这一米见方中凝固。
    他阖眼长叹了一声,错眼不再看我,声音暗哑。
    “你……还是来了啊……”
    “胤禩……这到底是怎么……”
    “不许你这样唤我……你不配!……”说到这儿,他似乎被自己的话哽住了,转而粗暴而狠厉,“我怎么担当得起……”
    我哑然无声,不知从何说起。
    他却仰首静默,微光下,喉结低低地抽动。
    “这是怎么了?咱们昨儿个不还好好的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呵呵……是吗?……误会……晴儿,你把我骗得好惨!”
    眼看胤禩握紧的双手,我心中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遗失画卷的整个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我一路寻到这里就找到了那青玉盒,而盒中……”
    自始至终,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我,辨不出情绪,仿佛我的言语不过是一场笑话,与他无关。
    我悻悻地住了口,实在没有力气这样自说自话。
    “胤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幅画可是……可是你拿了去?”
    许久不见回音,迎着我深深疑惑的是他垂首低眉。
    我寻着视线一睇。
    碎玉如珠,仿似清泪。
    “不……不不……是我错了……真正欺骗于我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他摇首绝望而无声地笑了。
    “区区一画……你便可如此么……
    呵……呵……”
    我眉梢不觉一跳,混沌的脑海里全是他侧身时骤起的闪电映得我们彼此一身惨白,心中大悚。
    “胤禩,你在说什么?!我……”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又何必再如此虚情假意!……
    实话?你要听实话?!……
    好!今天我索性就把满腹的实话通通告诉你!……
    我且问你,四十四年正月十七的夜里你去了哪儿?”
    一时间,我被他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竟愣在当地。
    “怎么?忘了?!好,那……如果我说四十四年张明德自缢前一晚你都去了何地呢?!”
    一个激灵,我险险跌倒。
    “什……什么……”
    “怎么?还不记得吗?你的好记性都到哪里去了?!
    好,那我就不防提点提点你……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十七晚膳刚过,天擦黑,你便同你的丫头二人混进了后院的柴房直到亥时,第二天一早那张明德就畏罪自尽……而碰巧的是,那令你流连一个时辰之久的柴房正是囚张明德之所……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你……你怎么……”我努力搜索着记忆中的画面,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唯一不巧的是,那日我去西院探望语倾不到半刻时间就赶回了来,只为怕你多心伤身,本以为……哼……没想到人不见踪影,寻了多时才在通往后院的小径上看到这样的情景……你说这是不是就叫老天有眼……
    那日,你到底同张明德说了什么?乃至于他当晚就自尽当场?……
    怎么?哑口无言了吗?……
    那么且让我猜一猜罢……”
    背转其身,他幽幽地开口,不带任何感情,遥远得好像来自天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日咒符和布偶的巫蛊之案并非那秦婆子一人所为……而是出自两个各不相干的人之手……
    她受人唆使本就是她自个儿居心不良做的罪,只是最不幸的是她也就此在不知不觉中误入了他人的局,顺理成章地做了他人的顶缸!而那另一个痛下栽赃陷害之术的人……就是……你!我八贝勒的嫡福晋!
    我猜的可对?”
    面对胤禩的声声质问,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该如何回答?
    是的,你猜对了。是我,是我对自己下了咒吗?
    “我猜对了,是不是?……
    呵……我就知道……就知道……
    不然,你何苦夜探那张明德,生生把他逼向死路,以此来掩盖你的罪行呢?!……”
    恍如无人,他声声控诉,渐渐嘶哑和颤抖起来。我的心也跟着重重一击,原来他早就知道,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却在心底埋得这样深。
    “我真傻……我竟然相信你总是为我好的……即使如此也愿意相信你是为我好的……哪怕你对我一骗再骗……
    因为语倾,你心里有苦有泪,我都知道,但是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吗?以这样的方式来让她一个弱女子代我收过?!你一向是心慈明理之人啊……
    所以我想在你心里总是有我的吧?不然,何以会令你如此有失方寸道义?!……
    可我还是错了……错了……
    我总是用误会来搪塞自己,欺瞒自己……”
    我的心脏一瞬间坠入了谷底。
    “所以,你再不多看她一眼……你对她不闻不问,其实这些都是为了……保护她?……”
    不忍心揭晓答案,我含泪开口。
    “我是不想让你再错下去!……
    你扪心自问!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如果可以,我宁愿那晚自己时时刻刻守在你的身边不曾离开。
    这样就不会知晓一切的谜底,哪怕当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是好的,哪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你,我宁愿忘了一切……
    可是你呢?
    晴儿,为了我,你可以忘记一切吗?可以吗?!……
    不,你不能……
    你的赶尽杀绝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唇畔止不住地轻颤,我的喉咙干涩地发抖。
    “不……不是这样的……胤禩……相信我……不是这样的……”
    “哦?是吗?那又是怎样呢?我只要你的一个解释,当日你究竟为何私藏咒符于府中?只要不是为了暗害他人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一个理由!”
    我张口欲言却迟迟静默相峙,任自己往日堆词砌句,这一刻也终究无言以对。
    暗害他人?胤禩,你总是这么犀利就一眼看穿我。
    理由?要我如何说出口?!
    我对张明德心存歹意的先知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
    “还是回答不出吗?……晴儿,为何你留给我的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人影晃动,“晴儿,我不瞒你。那时候你对语倾的敌意,还有对我的恨意,我从未怪过你,因为我的坚定,对你我二人夫妻情分的坚定,即使你为此痛下杀手。然而……直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我才明白,什么都没了意义……”
    我拼命拉扯住他的衣袖,破声嘶喊。
    “胤禩,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是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啊!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他任我拼力将他撕扯转身,我这才看清他哀戚的目光辗转。
    “为了我?……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自己!……
    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好,我再问你一问……
    这又是什么?……”
    他长袖一翻,一书册薄簿落地。
    眼前扉页凌乱翻飞沙沙作响的正是那本端正的楷帖。
    “这……”
    懵了,我的大脑完全不听了使唤,全线罢工。
    一本署名空白的字帖?集市上如此的廉价纸张比比皆是,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又忘记了?不认识了?要不要我再提醒提醒你!……
    这不就是出自那千人求万人念的才俊之手吗?!朝廷上哪个人不对他趋之若鹜!就连四哥都不能免俗!我还真没有想到啊,就连我的福晋也这般青睐于他!”
    “胤禩……”
    “你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你不要再用你的花言巧语来蒙骗我!我再也不要听你的狡辩!我只相信事实,只相信我的所见所闻!……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们二人的萍水相逢吗?还是想说你们的泛泛之交?呵……
    若只是萍水相逢,惜字如金的他何以会赠你这无名的小帖?你应该知道除了《起居注录》和公文奏本他概不私贮字画,就连皇阿玛都追捧有加,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一二?!……
    若只是泛泛之交,他一个孤身多年,独居寡欲的鳏夫何以会听信你一人之言便允诺嫁娶?!这偌大的北京城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他张廷玉与亡妻的情比金坚?!……
    若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我的多心,那么你何苦又为了他一幅题词落款全无的丹青狼狈至此?!你以为我看不出那画中的意味吗?试问这城中出了紫禁还有哪里可以种得这般虬干劲枝的绿萼?!你们在绛雪轩中有过怎样的萍水相逢、泛泛之交,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胤禩,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这一切并不如你所想!衡臣与我不过……”
    “衡臣?哈……你可知衡臣二字因何而得?此表字乃是出自其父张英之口,皇阿玛御批!岂是你叫得?!”
    闻言,我语塞,心更乱了,很多话堵在胸口,闷得头晕目眩。
    “我……我是无心的……”
    “无心?对,你根本就没有心!可是我直到现在才看清!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放纵自己对你的依赖和信任……
    张明德死了,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区区小卒不足挂齿,你是太在乎,太在乎我,太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才患得患失,只是这样,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为我出谋划策,为我殚精竭虑,为我未雨绸缪,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是我多心了,我的窝心与踏实更甚于胜利和骄傲百倍千倍!……
    看到他私赠你的一笔一划,你想过我心里的感受吗?可我还是劝自己切莫妄作了小人,轻视了你的豁达与心胸,生怕折辱了你半分的骄傲!
    可是你都让我看到了什么?你让我看到的是你的闪躲!……”
    “我没有!”
    嘶声裂肺的我摇头申辩,身子轻飘飘地好像云端的一模棉絮。
    “你说谎!如果没有,当日商榷他张李二家联姻之事,你为何神情局促,难道不是心里有所牵绊?!你又是如何知他懂他到那般地步?!你说啊!说啊!”
    我被逼退步连连,眼前一片模糊。
    “我……我……因为……”
    “因为你在害怕!害怕他会为情所伤!”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露笑,隔着水雾仿佛千般万般的不真实。
    “呵……呵……原来,当日你所谓解燃眉之急的联姻之策分明是有意试探?”
    “没错!你说的没错!我忍得太多,忍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