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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秋垂眸,含着笑,她缓缓走到墙边旁,玉白肉嫩的小手,轻轻抚上挂在上边的佩剑,“你总是要我稍作退让。我已经如此了,我已经心甘情愿地放下自己所爱,心甘情愿地退出你的生活,我已退让至此了,你还要我如何?”
她轻言细语地说到这里,小手突然抓着剑柄,‘嗖’的一声,拔出长剑。
阳光照在寒森森的百炼精铁上,光彩流离。
见到她突然拿起剑,一直都在静静地望着她的重耳,骤然一惊,慌乱地叫道:“卿卿!”
“重耳怕了么?”
姬秋的声音含笑,她陡然回过头来,手腕一翻,将剑尖抵向自己的咽喉。
“卿卿!”
在重耳的惊叫声中,她叹息道,“重耳总是罔顾姬秋的心意,擅自安排姬秋的命运。然,姬秋甚是不喜呢?重耳忘了,即便你贵如晋侯,然,姬秋若是觉得活着没了意味,活得腻烦了,不想活了,你却也是拿我没有办法的呢?”
她便这般云淡风轻地说着,一边慢慢地侧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瞅着这个令得她倾心,令得她***的郎君,姬秋苍白的脸上,有着惊心动魄的凄美。
姬秋便这么瞅了重耳一眼后,也没有开口,便这般转过头,推门而去,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
重耳望着她那挺得笔直的腰背,望着她那被剑尖刺破缓缓流下斑斑血点的玉颈,嘴唇张了又张,然而要说的话,却似卡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时刻,姬秋已经走下台阶。她望着站了一院,把去路堵得结结实实的护卫,嘴角一扬,浅浅一笑。
便这般停下脚步,仍用剑抵着自己的咽喉,姬秋回眸瞟向重耳,眼波如水,似笑非笑,兀自红肿未消的樱唇轻扬。
她望着他,“重耳,便是这般,你还想留下我尸体么?”
“我的皇后,你便这么不屑么?”
一直怔怔的重耳终于出声了,只是他的声音有点不稳,语调也一扫平素的优雅清淡,带了点低暗,带了点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复杂。
姬秋没有回答,她只是眸光复杂地盯着重耳。
久久久久,她突然转头,提步向前走去。
此时此刻,不管是她转头的动作,还是那向前走去的步履,都是那么坚决,那么毫不犹豫。
重耳目中一痛,终是缓缓扬起手来,挥了挥。
随着他这手势一做,众护卫同时退下,转眼间,院落中再次一清。
☆、第两百五十二章 遁世(一)
姬秋没有回头。
不但没有回头,她甚至不曾停顿。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重耳的视野中,直到再不可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动的重耳终于抬起头来,那平素清澈高远而温柔的眸子,此刻似乎有点空洞。
他空洞地望着姬秋离去的方向,轻轻开了口,“来人。”
几个护卫应声而出,拱手道:“在。”
重耳长身而起,俊脸微垂,一缕碎发在他眼前飘荡。他静静地说道:“去,盯着姬氏阿秋……保护她!”
几个护卫朗声应诺,转身离去。
姬秋所有的气力,只支撑着她出了那个不知名的宅院。
外面阳光明媚,笑声人语声,似从远古的虚空中传来。而她,只是这般走着,没有目标地走着。她只是一步又一步,坚持的,缓步地走着。
她的双眼瞪得很大,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流遍了双颊。那泪。顺着她的下巴,顺着她的颈项,流向她的衣襟,流向地面。
刚才的笑容,无谓,在这一瞬间都被抽去,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她的心,被千针万刺,翻来覆去地绞痛着,反反复复地挑出伤口,再撕裂着。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便这么,深一脚,浅一脚没有目标地向前走去。姬秋空洞的眼神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她: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这么水米不沾地走到日落,抱紧双臂,不停哆嗦着姬秋在看到前方灯火辉煌的街市时,终于生出一股飞蛾的心理,朝着那一片通明走去。其时的她,其实只是被长夜中的那盏明灯所吸引,她只是想趋近一点,感受那一点点的暖意罢了。
姬秋似游魂一般地进了一家食肆,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突然,一个声音从她左侧传来,“姬秋?”
这声音有点熟悉。
姬秋木然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旁边的榻几上坐了个白衣剑士,那剑士的几上,酒壶垒得如小山一般。这人,赫然是矩子鬼面。
许是察觉到姬秋的状态不甚正常,他几个箭步,冲到姬秋面前,扶着她的腰,焦急地问道:“何也?”
姬秋没有回答。
矩子鬼面神色一闪,随即飞身而去。
少顷,他重新入了食肆,缓缓在姬秋榻前坐下。
姬秋缓缓抬头,仰脸看着他,在见到他担忧的面容时,她绽颜一笑。这一笑,嘴角是在上扬,眼神却是一片空洞。
她望着矩子鬼面,喃喃说道:“你来了?”
刚刚说到这里,她便摇晃着向后倒去。矩子鬼面一时忙了手脚,饶是他反应快,一跃而起,自姬秋身后堪堪把她接住。
虽是软玉温香在抱,然,矩子鬼面的双手却僵硬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的,慢慢地搂起她的腰,把姬秋抱入怀中,出了食肆,闪身进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空荡荡的晋阳街中,马车格支格支地响动着,远远的晋宫,还有笙乐箫音传来。平白的,为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晋阳,添了一份永远挥之不去的亘古的寂寞和轻愁。
秋天了。
一阵秋风吹来。树叶层层洒落,连那看不到边的原始森林,也枝叶萧条。
从晋阳通往秦国的官道上,一辆辆马车川流不息,一个个车队日夜奔行。
联姻之后,秦晋进入了蜜月期,再加上晋侯重视商业,几乎是一夜之间,晋国通往各国的边隘都打开了,无数的商人涌入了晋阳。
山水之间,马车水龙中一个骑驴的野客追上了一辆马车。他朝着那驭夫瞟了一眼,突然惊讶地唤道:“昂昂丈夫,怎地行驭夫之事?”
那驭夫回过头来。
这是一个俊朗的郎君。他脸上白面无须,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快活地说道:“驭夫又如何?我快乐呀。”
野客哈哈一笑,他看向马车中,一迭声地叫道:“昂昂丈夫竟为驭夫,不知主人是何等尊贵,敢请一见?”
野客地笑声,惊动了路上的行人,瞬时,掀的掀车帘,策的策马,七八双目光都向这边望来。
一个清软温柔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昂昂丈夫为驭夫,主人便要尊贵么?”
车帘一掀,一张消瘦苍白,却又雍容华贵的脸孔,出现在那野客眼前。
那野客看了一眼这妇人,又看了一眼驱车的丈夫。嘿嘿说道:“却是一位贵人,怪不得你家夫主笑得如此欢快。”
他这话一出,那驭夫俊朗的脸上,笑容更灿烂了。
倒是那妇人,只是微微一笑。她不笑时,目光幽静而远,似乎若有所思。这一笑,却是云破月来,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驭夫看着那明明长相平凡的妇人,偏生连眼神都痴得移不开了。
在驭夫痴痴的打量中,妇人回头望向晋阳的方向,暗暗想道:别了!永别了!
这个妇人,正是姬秋。驭车的,却是名动天下的矩子鬼面。
那天她被矩子鬼面遇上后,几乎是大病一场。在矩子鬼面不知打哪找来的院子里,姬秋常常于梦中哭醒。
便是在梦中,她也是反反复复地说着:“我知道的,迟早有这一日的……”这一句话。
如此养了十数天后,再次走出房门的姬秋,已是没事人一样。
见识过矩子鬼面手眼通天的本事,姬秋知道,有些事如果他想知道,自己也瞒不住,再则姬秋亦是明白,自己若想完全摆脱重耳,还得借助矩子鬼面之力。
自己与晋侯重耳的一切,姬秋并没打算瞒着他。
于是,在她走出房门的第一天,她便准备将一切都向矩子鬼面和盘托出。
却不知,矩子鬼面早在遇见她之前,已经知悉了所有原委。
其实,早在姬秋目光明亮,声音清脆,却又不无紧张地乞求自己,在她有性命之忧时,让自己出手救她一命,在她孤苦无依时,能成为她的依仗时,矩子鬼面早在对这个女郎有了别样的情绪。
后在楚国,矩子鬼面又见识到了这个女郎言词如刀,沉着机智地以三寸之舌,自楚侯手中轻轻松松便拿回两城,当时,直觉得如此妇人,比起那些自命不凡的丈夫,不知要胜出多少筹,直可享受世人万世膜拜之礼。
再然后,对姬秋已然上心的他,又听到这个女郎,曾分别于梁、齐两国为秦捐得粟粮一千三百辎。
这桩桩种种,都是惊世骇俗,听也没有听过的事,可是,都被她一个妇人演绎出来了。这些事,以矩子鬼面的性格听了,也觉得热血沸腾。
第一次,矩子鬼面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血在哗哗地流动。
第一次,他想拥有一点什么东西。不是为了墨家,不是为了世人,而是为了自己。他自己想拥有点什么!
只是,这个女郎的眼神总是那么的寂寞,又是那么的温柔。
一举扬名天下知!
待到这个女郎回到秦国时,这个世间,还有哪个丈夫不知道,世间有那么一个长得平凡,然,极智,极勇的妇人!
便是秦侯也曾为她要驱尽后苑之妇。
可这个女郎却失踪了。
在矩子鬼面参加完天下矩子大会,又办完一些琐碎的事情前去找她时,这个女郎却离奇地失踪了。
秦侯动用举国之力都无法查到的事,矩子鬼面查到了。他不仅知道是从前的公子重耳,现在的晋侯掳了她,还在他潜进那座宅子想要将这个女郎偷出来之时,让他撞见了他最不愿意见到之事。
这个女郎,竟然紧紧地抱着晋侯重耳,口口声声地喊着“檀郎”,行着欢好之事。
不懂情事的矩子鬼面居然会伤心,会难过,会坐在食肆里买醉。
只可惜,一夜一昼的酒饮下来,矩子鬼面非但没醉,还愈来愈清醒。也甚好清醒,所以在见到姬秋之时,他虽然意外,犹记得先去处理掉公子重耳派出的尾巴。
知道这个女郎已有离意,自然不等她出口相求,矩子鬼面便不无欢喜地说道:“鬼面曾经说过,姬秋虽丑,然,鬼面却心悦之。如果姬秋愿意,鬼面愿陪姬秋浪迹天涯,笑看红尘,游尽名山大川,阅尽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当如神仙中人,姬秋可愿随我前往?”
姬秋尚未答应,矩子鬼面已然想到欢喜之处,发现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口了。整颗心,便又开始荡荡然,揪揪然,不知所谓了。
如矩子鬼面同游天下这段时间,姬秋委实过得快活。没有哪一刻如这段时间一般,让她由衷地感觉到真是为自己而活的。
如若不是察觉自己怀了身孕,姬秋想,或许这般活着,也是不错。
然,一个小生命,没有预警地来了。是她跟重耳的孩子!
在大夫的口中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后,姬秋所有的悲伤,痛楚,不舍,绝望,失落,以及爱恨,都给沉淀下去了。
她给自己沐浴更衣,推开纱窗,让那一轮艳阳照入室中,照在她的身上。
她,有孩子了。自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再不是孤身一人。这种感觉,真好!
自知道有了孩子后,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便一直笼罩着姬秋。就是这种感觉,让她平静下来,让她微笑着,让她突然渴盼有一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