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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天赐微见激动道:“余某在此代他谢过阁下手下留情,毕竟,他是纪家三代单传,我也不愿他为此遭受横难。”
独孤羽不耐烦道:“余门主,你可以过去拾回金刀,再与独孤某人做次公平的较量。”
余天赐绝望地闭了闭眼,他深吸口气沉着地拾起方才失落的金刀。
“大叔,等一下!”
山仔一张脸蛋带着呕吐后的青白,他举袖拭唇,朝独孤羽身旁走近。
独孤羽冷漠的神色,明显地为之舒缓,和悦道:“好些了吗?大叔不是叫你待在树上别下来?”
山仔真挚道:“我怕大叔吃亏嘛!他们那么多人,又个个如狼似虎的凶狠。”
独孤羽傲然轻笑道:“如狼似虎?你太看重他们了!”微顿后,他接着道:“你先到一旁休息,有事待大叔打发这个正主儿上路之后再说”
山仔犹豫道:“大叔……你要杀他?”
独孤羽瞟眼道:“怎么?难道他不该杀?”
山仔看着神刀门主苍老凄惶的神色,宛如看见一匹被遗忘在战场上无主的老马,显得恁地无助,不知何去何从。
他忍不住说情道:“大叔,这整件事听你说来,是为了你断去崔桂虎的右臂才引起的,对不对?”
“没错。”
“其实,你只因为心情不好,就折了人家混饭吃的家伙,说起来是比较过份了点,这位神刀门的门主为他师弟讨个公道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嘛!大叔……你何不放了他?!”
“放了他?”独孤羽微温道:“余天赐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敢收买十大杀手中的人,妄想围杀我,我若是放过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怕了他,这岂不是弱了病书生的威名?”
山仔耐心道:“可是大叔,那些来围杀你的家伙都已经翘了,你既然能放过那个拿毛笔的家伙,为什么不干脆连神刀门主都放过?这非但不会减损你的名声,反而会让江湖中的人称赞你有风度呐!”
此时,余天赐拎着金刀怔然呆立一旁,听着山仔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驳斥,倒使他成为无关紧要的第三者一般。
独孤羽愤然道:“哼!我独孤羽行事,向来只凭自己高兴随心所欲,根本不需要他人来赞赏我有风度与否,何况,余天赐他若想不开,找其他更多的人再来找这种公道,我岂非烦不胜烦?所以只有宰了他才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大叔……”山仔耐着性子劝道:“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对你而言,只是像蜘蛛网一样吗?就算余门主想不开,再来—次好了,你也不用怕他呀!”
“我当然不怕。”独孤羽冷冷哼道:“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暂草不除根,哼哼!只怕春风吹又生。”
山仔开口欲言:“大叔……”
“好了!”独孤羽神色冷峻地截口道:“我决定之事向不轻易更改,你不用再多说。”
山仔被斥喝的为之一窒,自他懂事起,向来就是他叫人不用多说,哪有被人如此吆喝的时候。
他卯起性子,板着脸孔道:“我为什么不说?明明是你理亏,难道你想否认,还是你以为可以杀人灭口,就此掩饰自己的不公平?”
独孤羽不料山仔竟以如此恶劣的口气和他顶嘴,他大怒道:“公平?江湖中赢的一方就是对的,谈什么公平正义都是狗屁,更何况,我独孤某人以一敌众,难道他们就算公平?!”
山仔强硬道:“他们不谈公平,那是因为他们是狗熊,大叔你是英雄,英雄就该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怎么可以和不讲道理的狗熊比?”
“哈哈……”独孤羽蓦然仰首狂笑。
半晌,他目光如刀地瞪着山仔,恶狠狠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山仔心头一凉,登时想起躺在地上那些粉身碎骨的模样,但是话都说出口,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
山仔虽是心里发毛,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地暗想道:“他奶奶的,反正现在才改口装孬也太没面子啦!不论好歹,豁出去赌他一回算了,睹赢就可以多吃几年白十饭,赌输了……只好十六年后又是个山仔。”
他决定之后,索性大刺刺地将两手往腰间一插,摆出夷然不惧的神情,大声道:“独孤大叔,咱们认识已经有好些天,说熟是不很熟,但是也不算太陌生,我之所以那样和你说话,是为了进忠臣之谏,你若听不入耳想杀我,那我只好变成死谏让你杀了。”
独孤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实在受不了山仔如此乱用成语。
另一边——
神刀门主余天赐却被山得如此慷慨激昂的表演,感动得无以复加,眼眶里的老泪,只差一点就要滚将出来。
山仔表面镇定,心时忐忑的等待着独孤羽决定性的回答。
独孤羽只是冷眼瞅着山仔,仿佛要将山仔的五脏六腑全部看透才干休。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独孤羽的沉默使得山仔和余天赐两人将心都提到喉头,简直就快要从嘴里蹦跳出来似的。
“江湖之大……”独孤羽语如冰渣,迸自唇间,一字一顿道:“你这小子是第一个如此对我说话之后……仍留得住性命的人。”
山仔和余天赐不约而同,同时呼出口大气。
独孤羽继续沉着声,冷厉缓缓接道:“但是……不要以为下次你还有同样的机会,而且,余天赐……你自己留点纪念再走。”
山仔心有不忍,想再求情,却见独孤羽神色尚存不悦,也不敢直接开口。
他故意转头环顾四周,语气显得颇为犹豫凄恻道:“大叔……今天的血,已经流的太多,你既然愿意原谅余门主,又何必多造血腥……算了好不好?”
他以祈求的眼神,深邃地望着独孤羽。
独孤羽皱起眉头,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山仔充满希翼的眼神,心中不自觉地放软,有感而发道:“傻小子,你终究不是武林中人,不了解生存在这圈子里的规矩,唉……江湖若不是流他人的血,就是被人流血的无情世界,你知不知道?!”
他不等山仔回答,漠然对怔站一旁,已是老泪纵横的余天赐道:“余门主,看在这孩子几番为你周全的份上,独孤某人今天破例让你全身而退,你走吧!下回独孤某人是不可能有这般慈悲的肚肠。”
余天赐做梦也不敢想,自己不但从鬼门关上来回一遭,竟然连根头发也没少,就得以自病书生面前离去,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幸运。
他激动地托刀拱手为札,语声硬咽音哑地向山仔谢道:“小兄弟,此番恩情余某永生不忘,今后有任何差遣,神刀门上下誓死以效。”
余天赐接着转向独孤羽,誓言道:“独孤大侠,余某和神刀门上下,若再与阁下有所冲突,余某便如此刀……”
“当啷!”一声脆响,余天赐手中金刀被他以内力拦腰震断。
山仔虽然不太明了余天赐此举的严肃性,但独孤羽却非常清楚,从此神刀门与他之间的过节,不但一笔勾消,甚至,神刀门遇见到他,势必高迎高送,客气之至。
独孤羽神色淡然道:“余门主好说.请吧!”
余天赐再次抱拳为礼,返身背起昏迷不醒的纪如风,招呼过幸存的门下弟子,三两次纵跃后,消失于土堤之外。
山仔满面春风地竖起大拇指:“哇噻噻!大叔,你的确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独孤羽没好气地哼道:“用不着拍马屁,看不出你这个小子,倒是颇懂得做人情。”
山仔涎脸笑道:“大叔,其实你本来就不是很想杀余门主,否则,你也不会将其他对手都刺得七零八落,唯独留下姓余的对不对?我这个人情,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让你们都有台阶下,大家皆大欢喜一场嘛!”
独孤羽反驳道:“我何需台阶下?若不是看你这娃儿还有三分骨气,哼!我要杀掉姓余的,不过是举手之劳。”
山仔吐吐舌头,嘻嘻憋笑:“谁说我只有三分骨气?我是天生傲骨,外加勇气十足,所以是标准的十分骨气。”
他摆出一副泰山石敢当的模样,斜瞄着独孤羽。
独孤羽古怪地瞅着山仔,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地展颜笑骂道:“贼头贼脑的小家伙!”
山仔先是得意地抿着嘴偷笑,渐渐……他和独孤羽无言地会心对视之下,两人尽情放声哈哈大笑。
这一瞬间,这老少两人在心灵上,仿佛又缩短了许多距离。
山仔纯稚的脸庞上散发着诚挚的喜悦光彩,愉快地笑着,他暂时遗忘身旁周遭犹是一片血腥狼籍。
独孤羽却在朗笑中自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为何会与他如此投缘?
时间的流逝是无影无形的。
但是,在这看不见的变换中,却能留住些有情的事物。
转眼,独孤羽和山仔结伴而行,又经过十数日。
那个昔日以冷漠、孤傲著称的病书生,如今却是笑容常开,他脸上那股苍白郁抑的神采也较以往少有流露……
独孤羽这一切的改变,只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说话时常疯疯癫癫的山仔。
第三章柔情夫人
是日。
独孤羽和山仔已经来到中条山区,他们预计出山之后,由风陵渡乘船渡过黄河,再翻越秦岭与大巴山,进入四川。
独孤羽更为了带山仔多游历些山光水色,决定在进入四川之后,先到重庆欣赏雾景,再雇船上朔长江,游览沿江的奇峰妙景,并顺着水路到达乐山再转陆路直奔峨嵋。
山仔对未来的旅途充满期待。他早已不在乎这一趟路程可能要花去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中条山里,因为正值深秋,树木和草地几乎都是枯黄,但是,山仔他们却无意中发现一片偌大的枫林,血也似的枫叶,艳丽的燃烧在睛朗的蓝空之下,显得恁般壮观,简直令山仔叹为观止。
独孤羽看着山仔兴奋地神情,笑问道:“想不想到枫林里就近欣赏?”
山仔迟疑道:“哇噻……那片枫林在对山山腰,和咱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刚好隔了一座山谷,咱们怎么过去?”
独孤羽傲然道:“只要是大叔想去的地方,还没有过不去的情形发生。”
山仔拍着额头:“对喔!大叔你是有武功的人,人家说会武功的人都会飞檐走壁,你当然可以用飞的飞过山谷,可是……我呢?”
独孤羽哈哈笑道:“如果大叔飞得过去,自然也能带着你飞过去,不是吗?”
山仔瘪笑道:“就是在等你这句话嘛!这才表示是大叔你要带我过去,不是我要求你的喔!”
独孤羽轻敲他的脑袋,嗤笑道:“看你一脸老实样子,心眼却是精明得半点亏都不吃!”
山仔呵呵捉笑:“老实是做给人家看的啦!”
独孤羽豁然笑道:“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该说你有自知之明呢?还是因为你的脸皮比较厚?”
山仔嘻嘻嘻笑道:“都不是,是因为……我是老实人嘛!老实人只说老实话,最不会说谎。”
独孤羽哈哈大笑,有时他不得不佩服山仔的伶牙俐齿和反应机敏。
笑声中,独孤羽索性托着山仔跃上树梢,他打算直接由树顶到达谷前,再做其他计较。
忽然——
一阵如骤雨急至的飞蝗暗器和无数利箭,咻咻有声朝半空中的两人电射而至。
独孤羽乍闻暗器破空之声,已大喝一声将山仔拉向自己身后,同时人已点着树梢,笔直扶空而起,躲开突如其来的攻击。
他托着山仔跃向半空之时,迅速地朝树林中瞥眼搜望,只这一瞥之下,他已然发现树梢上隐有不少人影。
独孤羽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