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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来踏着灰烬,一步一步地木然挪动,突然——
两段焦炭似的东西映入眼帘,那是两具烧焦了的尸体。
“爹、娘一”
这时,他才放声大哭起来,他双膝跪地,匍匐近两段焦炭,伏尸大恸。
这就是慈爱的双亲吗?
这就是早晨还殷殷叮嘱自己要小心的双亲吗?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惨事发生……
深山,荒谷,黄昏,泛滥着稚于的血泪悲啼。
天愁,地惨。
这一幅图画,铁石人看了也会伤心落泪。仅仅半天时间,他变成了孤儿。
声嘶,力竭,泪尽。
夜幕迅速地垂下。
一个意念,升上吴维道的脑海,仇人如果仍在附近;或许会回头再来,自己也遭不幸的话;断了吴家的根,绝了报仇的人。
小小的年纪能有这种想法,足证他是个不平凡的孩子。
他强忍着揣心断腹的痛楚,在靠山的林中,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清理了一个天然的岩穴,把烧成焦炭的尸体,搬入穴中,然后用土石封住了穴口,伏地哭拜了一番,乘夜奔离这生长的地方。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他和周小玉分手的峰头,坐在了大石头上。
虎啸,狼嚎,果吼。
深山之夜,充满了凶险与恐怖。
现在自己已是无父无母无家的孤雏了,天下虽大,何处是容身之所?
投奔小玉母女?不成,小玉说过,她母亲不见生人,也不知道自己与她的来往。
小玉有一天溜出来,看不见自己,该如何想法?
他感到无比的酸楚和仿惶。眼睛里热辣辣的,但没有泪水,因为已经流光了。
他木然地坐在石头上,想了许多他从来不曾想过的问题,心头的黑暗阴晦,不亚于这深山之夜。
为什么自已会遭受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呢?,他想不透这道理。
在父母的爱的羽翼下,他从不知恨为何物,现在,他纯真的心里,开始萌动了恨的波澜,他恨杀父母毁家的凶手。
天亮了,旭日又照人间。
他痴痴地想,小玉会来吗?当然不会,昨天下午她说过的,要等一段时间,让她母亲消消气。
见到她又能怎样呢?她比自己小啊。
他抽出短刀,在石头上刻字:“小玉,你见不到我了,就在我们分别的那天晚上,我家已成灰烬,父母均遭意外。我走了,愿有一天我们能再见面。维道。”
日上三竿,他觉得非走不可了,这山,石,林,木,以至山中的飞禽走兽,似乎都与他有深厚的感情,但他非离开这熟悉生长之地不可了。
他取出小玉所赠的金钗,看了一看,又小心收好,心里暗道:“小玉,别了,我走了,不过将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起身下石,蹒踞地移动脚步,蓝天,白日,看在他眼里仍是了片黑暗。
突然——
一条灰影拦在身前,遮住丁他的视线,小小韵心灵一震,定睛一看,眼前站的是一个怪样的人,说他是和尚,头发足有三寸长,与胡须扎在一起,像一个鸟巢顶在头上;说他不是和尚,却穿了一件及膝盏的灰色僧袍。足踏芒靴,小腿整个露在外面。
吴维道愕然望着这怪人,因为这深山中除了猎户不曾来过生人。
怪人目光严厉如鹰隼,令人望而生畏,紧盯着吴维道目不转瞬。
他被看得心里发毛,脱口说道:“你是找人吗?”
“嗯。”
问完,没话了。
怪和尚冷冷地道:“娃儿,你是山中人?”
“是的!”
“听你口音,不是土著。”
“您说的不错!”
“你家住在哪里?”
提到家,吴维道心在滴血,勉强保持平静的语言:“在前面山中。”
“家中有什么人?”
“师父问这些干什么?”
怪和尚浓眉耸动,一字一顿他说:“你父亲是‘流云双剑客’之一的吴方?”
吴维道心头剧震,一连退了两步,骇然望着对方,他不知道父亲当年的外号,但名字是说对了,想不到父亲是“流云双剑客”之一,那另外一个呢?
怪和尚目中射出了锐利光芒,大声道:“说,是不是?”
吴维道陡然警觉,莫非这怪和尚便是杀父母焚家园的仇人?不然,他怎会无端地出现在山中,又怎会一口道出自己的来路了是否要搜杀自己,斩草除根。
恨:使他忘记了一切,双目中进发出怨恨之光,他拔出了腰刀。
“是又怎样?”
怪和尚仰夭大笑:“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了,真是老天有眼!”
“你要怎样?”
“吴方这种人居然也会有后,可巧碰到了洒家。”
吴维道厉声道:“你杀了我父母?”
怪和尚显然一震:“你说什么?”
“你是杀我父母的凶手?”
“什么?你父母被杀了?”
吴维道一愣,暗想,难道他不是凶手?但听他的口气,似乎与父母有仇。
怪和尚紧追着问:“何时发生的事?”
“昨天下午。”
“哈哈哈哈,死得好,免得洒家动手。”
“你……不是凶手?”
“洒家是准备做凶手的,既有别人代劳,倒也省事!”
“我父母生前与你出家人有何怨仇?”
“吴方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早该死了!”
吴维道厉声吼道:“你侮辱我父亲!”
手中短刀一扬,向怪和尚当心刺去。
怪和尚嘿嘿一笑,不知使的什么手法,一下于扣住了吴维道的手腕,一用力,短刀落地。
吴维道小脸发紫,血脉贫张,厉声叫道:“你要把我怎样?”
怪和尚铁青着脸道:“龙生龙种,鼠生鼠子,酒家要杀你!”
吴维道满腹仇恨,毫无惧意,狂声道:“杀吧!”
“你不怕死?”
“死有什么可怕?我现在年纪小,功力不如你,否则我一样杀你!”
“哈哈,有种!”
手掌一扬,按向吴维道的“天灵盖”……吴维道目毗欲裂,虽是恨扳,却只有任人宰杀的份儿。
怪和尚的手掌,在触及吴维道“天灵”的刹那,突地长长地一叹,收了回来,以一种异样的声音道,“任他不仁,我不
能不义。”
吴维道怨毒地道:“和尚你今日不杀我,有一天我会杀你!”
怪和尚双目一瞪,手掌又要抬起,但随之又放下,不再说什么,一闪而逝。
吴维道心中五味杂陈,悲愤万状,心想,从现在起,我要访名师,习绝艺,报血海深仇,杀尽这些坏人。
他捡回了短刀,插回腰间,认出了出山方向,弹身奔去。
翻山过岭,越涧涉谷,是他从小习惯了的,倒不觉得苦,只是悲愤难抑,内心的剧痛,使这十二三岁的孩子,不胜忍受。
渴饮泉水,饥食野果,问或也猎些山禽小兽,山中行程,倒也容易对付,出了山问题可就大了,他身五分文。
起先,碍于自尊,只饮水止饥,三天下来,他已饿得头昏眼花,四肢七力,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面子不能维持生命,人不饮食,就不能活下去。
他不能偷,不能抢,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沿门乞讨。
当他第一次开口乞讨,接过人家施舍的残汤剩饭,真是羞愧欲死,那一天,他夜宿破庙,整整哭了一夜。
乞讨也不容易,帮有帮法,行有行规,求乞就得加入丐帮,这是他所不愿的。
第二天,他便遭到了丐帮弟子的干涉。
他只能偷偷摸摸地行乞,这使他欲哭无泪。
天地虽大,似乎没有他吴维道的容身之地。
行乞终生吗?将来是何结局?
傍晚,他带着一身的屈辱与疲倦,回到他那间破庙,一看,不由得气冲顶门,他赖以生存的一个稻草铺,已被拆散,稻草撤了满地,火堆被扫平,一个捡来用来烧食物汤水的破瓦罐,砸得粉碎。
愤怒交加,不禁滴下了几滴伤心的泪水。
回想在父母的卵翼下所过的安适的生活,似有天堂地狱之别。
是谁,做这雪上加霜的事?
就在此刻,两个中年乞丐现身眼前。
吴维道忍了忍说:“小可与两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如此对待一个落难的孩子?”
两丐当中长得一副锅底面皮的冷冷他说:“小子,你已受到警告,为什么还敢在此地乞讨?”
“落难行乞,也要受欺凌吗?”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必须加入丐帮!”
“小可并不想终生行乞。”
“那你就滚开此地!”
吴维道咬了咬牙说:“二位,沦入乞讨,已属不幸,何必以此相迫?”
另一马脸的道:“全是废话!”
“两位要怎样?”
“就是刚才那句话!”
“听说丐帮人物最讲道义,何以……”
“小子,重道义是一回事,守规矩是另一回事。”
“两位是迫人进入绝境吗?”
“随你怎么说。”
吴维道已忍无可忍,面对两个身形比他大,倍的中年乞丐,毫无惧色,手一摆,指着外面道:“两位请便!”
两乞丐一翻眼,手中打狗棒在地上重重地一顿,那马脸的冷笑一声:“小子,你大概是皮痒痒了吧?”
“请便!”
“老子教训教训你!”
喝话声中,左手一伸一抓向吴维道当胸,他认定这毛头小子手到擒来。
“注意!”
黑面孔的大叫一声,但闷哼之声己起,马脸丐的左臂被吴维道切了一掌,痛得他眦牙咧嘴,张马脸拉得更长了。
“好小子,看不出你还练过把式!”
呼地一杖,兜头盖脸砸了下来。
吴维道自幼曼父母的熏陶,年纪不大,但身手已有相当的根基,一偏身轻巧地闪过杖势,一掌切向对方腰间。
“哎哟!”马脸丐踉跄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
马脸丐怪叫一声:“老三,你我走了眼,这小子不简单。”
马脸丐羞怒难当,手中打狗棒抡起,恶狠狠地再次出手攻向吴维道。吴维道闪身挪了开会,拔出了腰间的短刀,黑脸丐怒喝一声,抡杖而上。两根杖一左一右,夹击而出。
吴维道知道无法善了,而且内心早已蓄满仇恨,穿入杖影之中,短刀急划……
“哟!”
人影一合而讣,黑脸的左肋鲜血泪旧而冒。
“老三见红了。”
“宰了他!”
两根打狗棒再度誊起,杖影如山,杖风呼呼,这两丐身手倒是不赖。
吴维道的佩刀照“流云剑法”施展开来,虽说劲道不足,但凌厉的招式子令人咋舌,两丐被迫得团团乱转,仅四个照面,两丐惨哼着退了下去,身上全挂了彩。这是吴维遭出道以来第一次出手伤人。
马脸丐厉声道:“小子,真真看不出来你,你等着瞧,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吴维道恨恨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腔。
两名乞丐狼狈地逃出庙去。
吴维道终究还是一个孩子,马脸丐临去的话,使他惶惑不,安,丐帮子弟到处都是。这一惹上,后患无穷,除非速离此地,结束行乞生涯。但身无分文,也没有亲朋好友可以投靠,不行乞,只有活活饿死。仿惶!
绝望!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黑暗。他简直不敢想像以后的结局。
他颓然坐在殿廊砖地上,口里喃喃道:“爹娘啊!要孩儿如何活下去?孩儿要活下去为你们报仇,但……孩儿走投无路啊!”
衰哀断肠语,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是这里吗?”
“是的!”
“恐怕早已溜了!”
“除非这小子长出翅膀来飞上天。”
吴维道被话语声从哀伤中惊醒,一挺身站了起来,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柄在山中打猎用的短刀,暗自在心里道:“躲也躲不掉的,干脆拼了吧。死也好,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