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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谷上层更不敢放他们进来,就怕其内部有已经被吸血鬼感染的“定时炸弹”。然而难民数量达到一定的规模,居然开始了正面的攻城,论钢谷的科技和武力,几百万的难民又算得了什么?可舆论的压力不允许他们撕破脸皮,攻击难民。教堂成了难要躲避的场所,一是在乱世中重新恢复旧信仰的人增多,二是即使不信,也从政治角度考虑教堂的作用强于一般建筑。钢谷政府立即实行怀柔政策,给蚕茧外的郊区教堂与学校进行重点保护,神职人员和教职人员将会领取丰厚的物资援助,用以安顿难民,但同时也暗中下达了要坚持良好积极的舆论导向,绝不准误导难民,将他们的怒火引向执政者。
这几日,“蚕茧”内派出的常驻军队在这条街达到上百人,并有专门的体制内文官对自己和其他神父的言论加以严格的监督,这也是因为“蚕茧”外的民众比较敏感,在乱世抛弃了无用的手机,见到摄像头就火山爆发一般去砸烂,因此只有采用原始的监督手段——下派监察人员。
第二十八话 暗战(6)
南应龙注意到角落里总坐着一个穿着厚实黑羽绒服的家伙,帽檐垂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只剩下鼻梁的尽头和嘴巴,看上去年龄和自己相仿,这人不嗔不喜,有时候在咂吧冰激凌,有时候在望着神像发愣。他通过自己解禁者的气息分析这人的气场,发现并非自己的同类,显见是个普通人类。然而随着难民的增多,这类神经质的家伙也愈来愈多,大多呆坐在角落里愣神,要么就迷迷瞪瞪地喃喃念叨着什么,看来这次末世浩劫,对绝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受到极度摧残的不仅仅是家园和物质基础,他们来到教堂的最大理由,是获取精神上的慰藉。
临到傍晚,又有一个忏悔者向他告解。其实南应龙本是钢谷成员不假,但钢铁十字架原本就脱胎于古欧洲,对拉丁文和白人文化底蕴的精通让他扮演神职人员得心应手,故而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人的告解,并让他深深感动过,使他觉得这份工作不单单是隐瞒身份,而是的确做了有意义的事。杀人犯暂且不说,就连最普通的不能称其为罪恶的过错也拿来忏悔,并且看到的是一双双充满悔恨和重新寻觅童年清纯心灵的眼睛,这让他坚信,无论灾难如何空前,都应该保持乐观的态度——因为人类的灵魂没这么容易被毁灭。
然而,这个忏悔者的第一句却令他始料未及:“神父,我听说无论多么大的罪过,主的大门无论何时何地也都会向世人敞开。可我本人,从小到大,哪怕现在,跟尊敬的您说话的同时,我也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您认为,主会宽恕我吗?”
南应龙怔了怔,说:“如果您口中的罪过只是您是无神论者这一条的话,我可以替主回答,这不是罪过。谈不上宽恕。”
“可我听说人都是有原罪的……”
“是的,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让我们总保持冷静和谦卑。每办告解,发上等痛悔,常发爱天主的心情,真心爱仇人,是专心得大赦。”
“您和我见过的很多神父都不一样。我觉得神父再宽容,对信徒是否信仰主的基本要求还是很明确的,那么,请您告诉我,”那人抬起头,南应龙看到这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亚裔人,“您本人信仰主吗?”
南应龙愕然少顷,坚定地回答:“是的,我信仰。尽管主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尽相同,可那不过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世人赞美主时所称呼的不同名字罢了。原始科学曾一度极端偏激地背离了对未知力量的崇敬,但狂妄和暴戾终究会泯灭,科学走向正轨后,对主永存的感念之心必将重新回归。”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问:“如果我没有看错,您是‘蚕茧’里来的人吧?而且应该是体制内的任职人员。”
那人愣了愣,点头说:“是的。”
“里面很安全,您为什么……?”
那人打断道:“里面很压抑。我想出来透透气……我觉得,里面甚至还没有外面有人情味。”他叹了口气,说:“您不是奇怪我到底为什么忏悔么?我为我明知这一切如此清晰,却不敢做出努力来改变感到羞愧。诚然,我自己的力量太渺小,就算积极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强大的错误总需要滴水穿石般的真理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去撼动,直到改变为止,总需要有人作为一份子去努力吧……?神父,我想确定的是,我是不是能真正信任您?”
南应龙沉寂了几秒,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愿惹麻烦上身。但我也知道有些事必须去做,这也是我过去做人的一贯宗旨。您尽可以信任我。”
“好的……”那人神色慌乱地四下扫视着,似乎生恐钢谷不所不在的眼线抓拍到他的行踪,他沉下声音说,“我的名字叫任植,隶属于钢谷生化部东京分部,任三百三十七号基因组实验室组长。您可能不知道‘蚕茧’内部这一星期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战争首先在澳大利亚爆发,大概吸血怪物——我们内部官方文件称其为‘暗族’——认为澳洲远隔世界各大陆,是最容易攻破的地方,而钢谷上层也没有过多重视这件事,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场战争,既然在澳洲,那么拖一拖也是好的。于是他们仍旧继续保持大量过度开采各地能源的方针,并加大兵力围剿四大恐怖组织。的确,四大组织趁乱扩充了不少,但那不是重点,我们都是人类!四大组织是旁门左道,不抗战无可厚非,我们是主政政府,不尽早积极抗战,更待何时?然而也就是几天,澳洲被占领,九大‘蚕茧’之一的悉尼宁可全城设定核爆,也不落入敌手,但老百姓也跟着同归于尽。病毒一样的暗族生命开始向太平洋诸岛瘟疫一般渗透,好在那一带阳光充足,进攻的步伐被延缓了。至于南北两极,几乎全部的考察船和站点都一夜之间失去了联系,可见极夜的地带已经都是暗族的天下。当然,他们受不了炽烈的阳光,无法突出大气层进攻我们的武装卫星,然而这并不妨碍它们可以干扰卫星——它们通过奇怪的声波干扰,以及制造大批脑电波半死的人类活尸,将钢谷从卫星到民用手机信号全部破坏掉。本来过度的资源开发就已经让母星不堪重负,钢谷执政这六年,五月飘雪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全球大规模的干旱、火山爆发、台风、海啸和地震,足以说明问题。钢谷有着大批能在空中飞翔,制造闪电和乌云的巨型怪物,他们隐匿在云层中不断吞吐着球状闪电,使得全球处在一片阴雨中,没有了阳光,地球就成了这些吸血怪物的酒吧……”
南应龙听得触目惊心,但还是尽量保持不动声色,而外面原本隐隐的雷声,'w‘w‘w。‘w‘rs‘h‘u‘。c‘o‘m‘'此时也变得不规矩起来。
“这时候,生化部要求机电部暂缓资源开发,将保护环境立即纳入章程。可机电部的一切宏图大志全依靠能源的供给,没有了能源就没有了动力,进而也就没有了政绩,他们当然不肯,于是不顾全球变暖,黑暗侵袭,反而冒天下之大不韪,党同伐异。过了几天,机电部的技术人员开始莫名其妙地惨遭横死,据说要么是被奇怪的虫子或蜥蜴咬死,要么是被修气一脉的全统武术打死,伤口像被烈火焚烧。机电部当然不干了,一口咬定是生化部勾结四大恐怖组织戕害自己人,一开始也只是借用舆论恶意攻击,紧接着竟然开始大肆搜捕生化部保护着的民间环保组织,短短数天处决了几百人!他们还不罢手,打算一口气掀翻生化部,把稍微有点历史问题的生化部成员,尤其是四大组织起义过来的生化系解禁者技术人员全都清洗掉!让人家起义过来的寒心哪!人家为什么起义来?还不是因为原本的四大组织等级森严统治残酷才弃暗投明?现在看看,弃暗是真没错,可投明了吗?机电部从来没当他们是自己人!没办法,机电部掌控军队和战争用的科技力量,甚至历代钢谷最高执政和ceo也都是机电部诞生,在他们狭隘的眼光里,机电部即是钢谷!我们都是为了补充科学边角以及应对舆论用的多余版块!我真的受不了了,要不是我们部长霍紫悠在董事长执政官那里还能说上几句话,机电部巴不得将我们全都杀掉一个不留!这算哪门子的‘古往今来最优秀的政府’?要我说,这是人类几千年文明史里最黑暗的一刻!”他忽然从西服领里摸出一枚精巧的u盘,看上去像极了一枚大号子弹,在这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时代,也许这是最好的拟态。
第二十八话 暗战(7)
南应龙抬起头,凝视他。
“这是被处死前的几个起义过来的原四大组织生化科学家前辈留给我的,几乎代表这几百年来生化技术的精粹……现在机电部可能会竭尽全力铲除我们……当然,听说‘赫拉克里斯’内部也出现了吸血傀儡污染源,机电部必须留下一部分生化部科学家去为他们消除污染,我想暂时我还不会有生命危险,我的技术过硬嘛……”说到这里,任植似乎还有点骄傲,“但是要是他们真要下手,当然是不会提前通知我的……所以这份资料,请您保管……我的儿子叫任鹏飞,儿媳叫卓芷筠,要是您遇到他们,也请尽量保护他们……”
忽然,外面传来了直升机的声响,远处有人喊道:“老任,磨蹭什么呢?这个教堂要是没什么不良倾向,就快回去吧,按要求天黑必须回去。”显然,他们只能使用飞行交通工具,但凡打开“蚕茧”大门,都会引起洪水般的涌入。
任植临走前,冲南应龙复杂地眨了眨眼,忽然大声喊道:“神父,我坚信,主会亲自光临你的教堂的!”
角落里的黑色羽绒服看客突然停止了咀嚼,瞧了任植的背影一眼,随即继续剥瓜子吃。
南应龙将u盘贴到自己的衣领内,沉静自若地转过身,继续招待难民。
直升飞机半路上忽然发生了故障,机组人员的职位都低于任植,也没什么防范,表示自己能招呼人手修理,请他快些去升降桥。升降桥位于一座人造金属塔上,下面警戒森严,只有拥有钢谷十字架标志的人才能被允许登塔走上升降桥,进入“蚕茧”,这也是“蚕茧”内部为避免直升机出现故障或者因突发事件不够用而采取的另一种后备方法。任植一路心慌意乱,尽量避开成规模的钢谷军人和武装警察,七拐八拐地抄近道,他已经离开“蚕茧”太久,需要尽快回去,并编造这段时间的经历。
天虽然没有黑,但这一带几乎是“蚕茧”工厂排泄废气废水废渣的垃圾场,常年弥漫着浓郁的雾气,对人的健康极大摧残不说,甚至还像黑夜一样看不明晰。大概距离升降桥不到一条街区,归心似箭的任植骤然间瞪大了眼睛——他在幽暗小巷的拐弯处被一辆重型装甲运兵车拦住,全副武装的机电部直辖卫队军人纷纷跳下,有三十人之多,为首的有两人,是机电部的电子模拟战试验班组长印度籍专家佐利达,另一个居然是自己的同事谭觉!
任植对谭觉几个月来建立的好感瞬间被抽了个精光,他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冷笑着说:“怎么了小谭?生化部的饭不好吃,吃不惯了?还是说你感觉生化科学没前途,要改投机电部学电子信息技术了?那也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咱都是华裔,对这个真理再明白不过。”实际上这几天毫无武装基础和政治发言权的生化部被机电部打得落花流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