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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外面天色渐明,窗户上透入微光,她便看清那人是个中等身材的汉子,一身青色短装,倒像个护院。
虽然肚子很饿,可是啃了一个冷硬的馒头,周菡就啃不下去了。秦淼却把两个馒头都啃光了,据她说,她还是昨天出嫁前在娘家吃了点儿东西。
一时吃毕,秦淼就期期艾艾地对那人道:“白大哥,我们……想……”
姓白的汉子不等她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这屋子后面没有门,窗户和门都朝前开,他只要守在院子里,就不怕她们逃走。
好一会,他才转身进堂屋,敲了敲房间门框,问道:“两位姑娘,在下可以进来了吗?”
周菡道:“进来吧!”
于是白姓汉子进来,打量二人一番,只秦淼在用手拢头发,别无异色。他便不吱声,自顾拿出一包药,打开倒入一只小些的皮囊中,晃了晃,先走到周菡面前,道:“得罪了。”
周菡和秦淼面面相觑:还要弄晕她们?
周菡苦着脸道:“白大哥,能不能不喝这个?”
白姓汉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歉!在下身负重任,无暇顾忌太多,还请二位多多包涵,日后白某定会向二位请罪!”
又是那套冠冕堂皇的话!
周菡撇撇嘴,无奈地接过皮囊举到嘴边,却又停下来,不知想些什么。
白姓汉子之前听她说话言语不俗,本就对她留心,眼下见她这样,便十分警惕,紧紧盯着她催促道:“姑娘别让白某费心才好。”
周菡嘀咕道:“知道了。我喝就是了。”
再次将皮囊口对准嘴巴——
白姓汉子正低头盯着她,忽然颈部左侧刺疼。跟着右膝弯一麻,不由自主地一头栽倒。
他到底身手高强,倒地后伸手往后一捞,抓住秦淼纤腰,猛一用劲捏紧。
秦淼大痛,却咬牙忍住。
周菡立即丢下皮囊扑了过来。双手抱紧白姓汉子胳膊,下死力咬在他手腕上。由于太用力,未免显得面目狰狞。
于是秦淼腾出精力,用手中尖细竹签连续猛扎他颈部要穴,顿时就瘫软萎顿下来。
可怜白姓汉子英雄一世,不防备之下,被两个女子制住。
这当儿,他发现两女突然活了过来,再不似先前那样。一个文质彬彬,好像女书生,一个可怜巴巴,好像思念情郎的怨女。
周菡一手揪住他头发,一手摁住扶稳他脑袋;秦淼骑在他身上,手上的竹签飞快起落,头上、脸上、颈部,一下下。顿时把他扎成了筛子。
就算是竹签,他也承受不起。因为秦淼可不是乱扎的,遂眼一翻,晕死过去。
周菡却还怕他使诈,毕竟这是个生猛的大男人,于是捡起那皮囊,把囊口对准他嘴巴。捏住他下巴,一面喊秦淼帮忙,将一皮囊不知什么药水死命硬灌下去。
这下好了,白某彻底没气了。
两女这才颓然放松,靠在墙上喘气。
等气喘匀乎了。周菡才道:“斩草一定要除根。这人得杀了,不然等醒来咱们对付不了他。”
秦淼见她说得果断,手腿却在不停地颤抖,想着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情形,忍不住就笑起来。
一笑之下,龇牙咧嘴,哼哼两声道:“我的腰……这家伙太狠了!”
白姓汉子昏迷不醒,不然,定会悲愤质问:到底谁狠?
周菡担心地问道:“那你不能走路了?”
秦淼道:“不妨事,我活动活动就好了。我跟你说,这人不能杀。”
周菡瞪大眼睛问道:“为何?”
秦淼白了她一眼,道:“人家昨天成亲,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杀人呢,这不好!”
周菡望望地上跟死猪一般毫无气息的白姓汉子,张张嘴又闭上了。
秦淼站起身,左扭扭右扭扭,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活动了好一会,才来到白姓汉子身边,慢慢蹲下来,吩咐周菡道:“把他衣裳扒了。”
周菡吓了一跳,问道:“干嘛?”
秦淼道:“扎针。我帮他扎几针,除非我爹来,否则谁也别想弄醒他。他饿死了可不能怪我,这样我就不算杀人了。”
周菡扑哧一声笑了,连说这主意妙。
她一边帮白姓汉子脱衣,一边羡慕地对秦淼道:“淼淼你真了不起。唉,早知道我也学医就好了。”
秦淼边忙边道:“你懂的那些,我也不懂啊!我也好羡慕你呢。”
两人说说笑笑的,全无被掳掠的悲惨,好像在帮人治病一样。
一切弄妥之后,周菡将白姓汉子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秦淼又帮她挽起头发,打扮成男人样,她自己也改了发式。
周菡跑到外面,查看了一下四周地形和环境,回来道:“外面是个村子。这屋子旁边有个大坑,咱们把这家伙丢到坑里去,省得人来了发现了。”
秦淼点头赞成,于是两人合力去抬。
谁料秦淼刚一挺身,腰就疼得难受,使不上劲。只得停下来,让周菡一个人拖着走。
周菡咬牙鼓劲,拖死尸一般,将白姓汉子拖到外面场院边缘,就再也拖不动了。于是停下,弯腰用手推——
“扑通”一声,白姓汉子接连翻滚了好几个转,掉进那不知是垃圾池还是什么的坑内,扬起一阵灰尘。
想了想,她又跑进屋去,抱了一抱茅草出来,撒在汉子身上。
然后拍拍手掌,站在场地边缘端详道:“好了!不走到跟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随他自生自灭吧。咱们女孩子,不能太残忍。”
秦淼大加赞赏,觉得她这话十分有理。
自己在战场上杀了许多人,从今以后,要努力治病救人,不能再杀人!
两人见天已经大亮,稍远处的村内有庄户人影走动,便进屋去收拾了一番,然后准备离开这里。
第368章 回城
周菡看看秦淼,再看看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站在屋子当中仔细想了一下,忽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
忙跑去堂屋四下查看。
结果,发现堂屋西边的室内更衰败,里面灰尘满满的。
她选了个灰尘厚的地方,往地上一躺,翻过来翻过去地滚了几个滚,待头上、身手都沾满了灰尘,才停下来;还不满意,又抹了两手灰,往脸上胡乱涂。
她一边忙,一边朝看得呆愣的秦淼招呼道:“过来,这么弄一下,旁人就认不出咱们了。”
秦淼惊异地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的?”
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闺阁女儿,说往地上打滚就打滚,便是她在军中混了四年,也没这样过呢。
周菡笑道:“我在清南村,看见夏天的时候,牛被蚊子咬得难受,跑到泥巴浆里打个滚,身上跟糊了层甲壳似的,就不怕蚊子叮了。我觉得怪好玩的。刚才想起来,我也打个滚。这样弄得脏兮兮的,看上去才显得真。”
话未说完,秦淼已经笑得弯了腰。
于是也打滚变装。
变装已毕,互相看看,还是不满意。
这下秦淼有主意了,她道:“人脸上最传神的是眉眼。我跟师姐改装,首先要改变这两处。眼下没有趁手的药物,只能这样了。”
她从包袱里翻出白姓汉子的匕首,在周菡面前屈膝跪下,举起小刀,道:“别动啊!”
三下两下,跟剃头似的,就把周菡两道黛眉给刮个干干净净。接着,又开始割睫毛。
这活儿有些难度,没有剪子,只能一根根地捻着慢慢割。
好容易割完了,去后面灶膛内掏了些锅底灰刷上一遍,才松口气道:“好了。便是周爷爷站在你面前,也认不出了。”
接着,教她帮自己如法炮制。
周菡因为第一次化男妆被板栗笑,如今被秦淼一番捯饬,似乎很成功,不禁兴致勃勃,忙帮她也收拾起来。
她哪里比得上秦淼拿刀稳,将她眉梢尾端刮破了一小块皮,吓了一跳。道:“糟了!破相了!回头白虎将军非找我算账不可。”
秦淼忙安慰她,说一点点不要紧,往后能长平。
周菡帮秦淼弄完,见她眨巴着光秃秃的眼睛,眉峰上更是寸草不生,说不出的怪异,由此推想自己的形象,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担忧——这模样。敌人认不出来,家人怕是也认不出了。
秦淼很有把握地告诉她:“咱们什么也不用管。只想法子回到京城就成了,其他的事有葫芦哥哥和板栗哥哥呢!还有我师姐呢!哼,那些人,斗不过他们的,横竖白忙一场。”
言语间对葫芦和板栗信心满满。
周菡连连点头,想起板栗。心里有些疼,忙问道:“可是他们知道是青鸾郡主捣鬼吗?”
秦淼又哼了一声,道:“我师姐肯定知道。我师姐饶不了她!哼,我也饶不了她!”
她十分生气。
在南雀国的时候,她是跟师姐扮作青鸾公主侍女的模样骗了她。可那时候不同。那时候在打仗。如今南雀国都没了,孔雀王都投降了,她还折腾。折腾就折腾吧,居然赶在她成亲这天,太不厚道了!
她一定饶不了她!
秦淼恨恨地对周菡诉说青鸾公主的种种不是,听得周菡心里一动,就问红鸾公主如何。
许是为了贬低青鸾,秦淼把红鸾好一番夸:又美丽又善良又通情达理,还救过板栗哥哥等等,“青鸾还好意思折腾,上次水淹孔雀城时,要不是她姐姐救她,她早就没命了。如今不知珍惜,又作出事来,看这回谁还救得了她!”
周菡听说红鸾这样好,心里越发难过:玄武侯定是舍不下她了。
她点头道:“若是别的事,还可恕;谋反的事,断无饶恕的道理。皇上即便不会将孔雀王满门抄斩,也定会囚禁青鸾郡主。”
秦淼诧异道:“皇上为何不敢杀了孔雀王一家?”
周菡解释道:“大靖才灭了南雀国,正要广施仁政,收拢民心,否则容易引起南雀百姓反抗,心怀故国。孔雀王在南雀国素有威望,自然要善待于他;青鸾公主原是南雀国储君,也不能随意杀了。”
秦淼悻悻道:“这样啊!”
说话间,两人全部收拾完毕,遂佝偻着腰、拖拖踏踏的,做个邋遢穷花子模样,往村道上去了。
她们才走一会,从村里涌出一群庄稼汉,扛着钉耙锄头、担着箩筐等物,来到这间破院内。说笑言谈间,原来是有一家的小儿子要成亲,因家穷盖不起房,于是要把这无主的破屋子收拾一番,做个落脚处。
一帮汉子在场院西面坡地上,甩开膀子挖土,打土坯砌隔墙、收拾屋子,又商议把那大坑填了,拓宽场院。
于是,当第一筐土倒入坑内,可怜的白姓汉子就迎来了活埋的命运。
当然,村汉们是不知道的。因为坑内本就有树叶枯草,周菡又撒了不少茅草盖上,大家根本没发现下面躺了个人。
秦淼和周菡自然更不知道了。
她俩可没干亏心事,心里敞亮着呢!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两人问了农人去京城的方向,在乡间小路上走了好久,直到日上三竿,还没看见通往京城的大路。
秦淼腰部受伤着实不轻,也不用伪装,走路都一拐一拐的。先还能坚持,后来疼得狠了,就不能走了。
周菡无法,只得背着她走。
刚背上不觉得,时间一长就吃不消。日头一高,冷硬的地面被暖阳照射,那有冰的地方就化了,软烂不好走。周菡接连跴滑了好几下,跌了几个嘴啃泥。两人都摔得“嗳哟”连声,形容十分狼狈,更像叫花子了。
不过,这样一来,身上唯一的破绽——那双绣花鞋就被糊满了烂泥,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累得气喘吁吁的,就停下来歇息。出了一身汗,被寒气一浸,冰冰凉,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于是,秦淼就咬牙再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