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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国魂-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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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铎火冒三丈,一步跨过去,对桌边一个黧黑面膛,三十七八岁的章京喝道:“起来!”

那章京抬起头,刚毅这才发现他目光炯然,如火灼人。

“叫你起来,你听见没有?”

那章京将桌上的奏折轻轻一推,坐正身体:“我为什么要起来?”

“这个位子是你坐的吗?”

“不是我坐的,谁坐?”

“本大臣坐的!”

那章京讥讽一笑:“坐着不干事,占着位子又有什么用?”

闻听此言,不光是世铎,其他几个军机大臣脸色都陡然变了!

“放肆!”不待世铎伸手,刚毅从后头窜过来,咆哮着,伸手就来拽那章京。那章京轻轻抬手一格,刚毅便觉得自己手臂一阵酸麻,垂了下来。刚毅本是极蛮横之人,哪曾吃过这种亏?当下蛮脾气上来,将外面的朝服一脱,袖子一捊,就准备扑上去打架!

几个军机大臣给他助威连连。

“揍他!”“简直反了天了!”

而另三个军机章京见这情势,噌地同时站起,欲上前来。

只见那位章京伸手拦住他们,笑道:“不劳诸位,我谭嗣同一人奉陪刚大人足矣!”说着,推开椅子,站定了一个架势,等着刚毅。

刚毅见状,反而不敢轻举妄动,明眼人一眼就瞧出来这谭嗣同是个练家子。就凭着几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能打得过?只指着谭嗣同说:“你就叫谭嗣同?好,我认识你了!”说罢拔腿往外便走。

世铎喊住他:“刚大人哪里去?”

刚毅吼道:“从雍正爷设立军机处算起,到现在也有一百五十年了,哪曾见过四品的军机章京,反骑到了一品军机大臣头上的道理!爷受不了这个气,回家抱孩子去!”

“不能走,走了人家正求之不得!”

“对,不走,要闹就闹个够!看能把爷们咋办?”

大家伙一通七嘴八舌,总算是拦住了刚毅。吼着、嚷着,而后他们竟恨恨地坐下来。几个章京见这情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四十二岁的杨锐在章京中年纪最大,便走上前去,正色道:“诸位大人放心,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抢大人们的位置的。杨锐奉劝诸位大人,以朝廷为念,以维新变法大计为念,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否则,天颜震怒,会有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

世铎气道:“能有什么后果?皇上总不能把咱们全撤了?”

二十四岁的林旭一下顶了回去:“难说!皇上对阻挠推行新政者,是决不会手软的!”

王军机站起来,颤巍巍指着林旭说道:“你休要诬陷于人!我们什么时候阻挠过推行新政了?”

“那你们看看这个!”谭嗣同把一份折子摔过来,“这份训饬两广总督谭仲麟的折子,皇上已批示几天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发下去?”

王军机一愣:“这个,这个……军机处的银印锁在这柜子里……”他指着墙边一个大柜,“而开柜的钥匙又由礼亲王掌管,而礼亲王呢,这一晌又病了,折子未盖军机大印,总不能发出吧?”

谭嗣同冷冷地道:“王大人找的好由头!我问你,倘若是发生了战争,你也能够以此推托吗?”

“这怎么可以和战争相比?”

一直没说话的刘光第插上来道:“这就是一场战争!”

世铎抓住了话柄,汹汹质问:“你说这是战争,敌人是谁?”他世老三就算脾气再好,泥人可还有三分火气呢,怎能任凭着一帮子乳臭未干的末学后进指着鼻子骂?

不想,对方的回答却在意料之外:“谁顽固守旧,反对新政,谁就是敌人!”

那头,刚毅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说道:“爷就顽固了!守旧了!怎么的?你敢咬下爷一根毛!”

谭嗣同一拍桌子,指着刚毅怒斥道:“刚毅!你自重些!好歹你也是一品军机大臣,怎么竟是这副嘴脸?这种德性?你以为你咆哮暴跳,我们就会怕了你?告诉你,我等上承圣意,下为苍生,你就是一头恶虎,也要敲掉你几根牙!”

激烈地争吵传出门外,吓得那些太监和侍卫一个个战战兢兢、面容失色……

二七零变法啦!(五)

天津,北洋大臣衙门。

已是深夜时分,昏黄的灯光下,北洋大臣府前的方砖地坪空旷而寂静。本来这直隶总督府跟北洋大臣府从来都是不分家的,自打设立以来,一直都是大清权臣所独揽。如今破天荒地将其权利一分为二,直隶总督归了北洋派系扶持的傀儡杨士骧,而北洋大臣则属了朝廷委派的荣禄。

杨士骧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一方督抚,在此时,真是出了何绍明之外大清国最为年轻的权臣。虽说如此,可杨士骧半点儿兴奋的架势也没有,接了委任折子,头一件事儿就是搬出了总督府衙门,就在后街盘了园子,踏踏实实地当起了他的总督来。是以,如今这宅子是荣禄在住。

深更半夜的,门洞的暗影里,几个带刀的戈什哈如钉子般鹄立。

突然,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车声橐橐在深夜格外惊心。几名戈什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将手按紧刀柄。马车驶到总督府大门前才停下。车帘掀开,下来好几个人,径直就往门口闯。

戈什哈执刀拦住,低声喝问:“什么人?”

前面一人道:“京师来的,找你们荣大人。”

“荣大人已安歇,有什么事你们明天再来。”

前面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睡了你们把他叫起来,把这张名帖交给他。他若责怪你们有我担着!”

听他说话的口气,再看他的举止派头,戈什哈不敢怠慢,连忙让一人进去禀报。

后的窗子内灯光一下子亮了。

荣禄一边披着衣服匆匆往外走,一边问戈什哈:“他们等了很久吗?”

“不久,他们一到奴才就赶快禀报大人来了。”

总督府大门口,荣禄执着怀塔布的手,诧异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到天津来了?”

“不光他,还有我呐!”怀塔布身后暗影处,一个人说道。

借着昏黄的灯光,荣禄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更加惊诧:“刚毅大人,你们两个怎么……”

怀塔布凑在他耳边说道:“进去再说……”

荣禄见二人神色慌张,当即也不多言,引着二人往里就走。

后,漏夜更残,三人的密谈紧张地进行着。

“你想想,四章京大闹军机处,这是本朝从未有过的骇人听闻的事,我去找老佛爷,她还是不肯见我!实在没法子,朝里一些大臣元老一商量,就推举我们俩找你来了。”刚毅越说越气愤,整个脸如同杀猪一般成了酱紫色。

“我就纳闷,皇上一意孤行,太后老佛爷却不闻不问。莫非她老人家真的想撒手不管,就在园子里颐养天年了?”怀塔布满脸都是无奈。

如今的荣禄可跟几年前刚从西安回来那会儿不一样了。北洋大臣的衔头,朝里头还挂着个大学士,正经八百的权臣。上任之前在园子里头听了个多时辰老佛爷的叮嘱,这些事儿如今看的门儿清。见二人牢骚不断,他反倒微笑道:“太后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这么说,那二位可受不了了。

刚毅一拍大腿:“她就不怕皇上把她怎样?”说话间早就将臣子的分寸忘了个干净。

怀塔布丧气道:“这个说实话,我们这位皇上,你就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老佛爷怎么的吧!”

刚毅冷笑道:“你小看皇上了!他今天敢撤掉你礼部六官,敢让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夺军机大权,明天康有为一撺掇,你能担保他不向太后老佛爷下手?别忘了,甲午的时候引何绍明南下的可就是皇上!”

荣禄沉吟道:“刚大人说得对,要让太后老佛爷感觉到这个危险!”

“这个时候皇上会向她下手?你说出大天来,她老人家也不会相信嘛!”

荣禄抚须而笑:“不用我们说,让康有为他们来做。”

刚毅光听荣禄在那儿卖关子,这会儿已经急的抓耳挠腮:“仲华,你就别兜圈子了,该怎么样?你就直说!就是把我当枪使唤,我刚毅也认了。”

“刚大人言重了……”荣禄惬意地呷了口茶,这才缓缓道:“我的意思是要两头做文章,这头,要让太后在园子里的清闲日子过不成,感觉到危险的确一步步在向自己逼近,这样,她老人家才会下决心;那头,要引诱康有为他们一步步篡夺权力,最后,迫不及待地铤而走险。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怀塔布摸了摸脑袋:“仲华,可别闹大发了……这变法咱们也不反对,要不是康有为逼上门绝了咱吃饭的家伙,咱们犯得着跟他置气?这事儿得仔细思量,万不可让活曹操找了由头南下啊……”

“南下?”荣禄仿佛听了老大一个笑话般嗤笑不停:“何绍明才几个兵?铆大了劲十万出头,黑龙江、吉林边境就放了五万多提放老毛子,朝鲜还有三万多跟小日本对峙着,能南下的不过两万人!兄弟明说了吧,这一年兄弟给朝廷练了四万新军,一水的德国操练,再加上山海关的练军,这就是十万挂零!十万,咱们五个打一个还怕他何绍明?笑话!”

“十万?”闻言,怀塔布已经是满脸的喜色,转而突然皱眉道:“不对吧……我记着凯泰那小子手里头还握着不老少的新军……”

荣禄不屑地一摆手:“他?手里就七千出头的大头兵,吃朝廷的饷,跟活曹操有几个关系?嘿,真有事儿还指不定听谁的呢。”

怀塔布总算放下了心,随即兴奋道:“既然如此……好,那咱们就仔细合计合计怎么对付康有为!”

浏阳会馆,剑挂床头,琴置几上,谭嗣同将自己的住处题为“莽苍苍斋”。

康有为一进屋就兴奋地道:“复生,你们干得好哇!一入军机,就把那些家伙打了个落花流水!”

看清了来人,谭嗣同谦逊一笑:“这都是老师指导得好!”

康有为连连摆手:“我从未教过你,你却口口声声尊我为老师,实在叫我惭愧。”

“嗣同虽然没有得到老师亲为授业,却因敬仰老师的道德文章,一直以老师私淑弟子自许的。”

这几句马屁拍得康有为脑袋充血,脸色涨红,差点儿就失了理智。好半天才道:“这更让我惭愧了!唉,你们的老师没有用,虽蒙皇上信任,却于仕途上毫无进步,怎么好带着你们去完成维新大业啊!”说到最后那语气竟有些酸酸的了。

天可怜见,如今他康圣人只是皇上的私人幕僚,而他手下的人物却一个个飞黄腾达,这叫他康圣人心里头如何平衡?

一旁的杨锐插言道:“孔子没有官职,天下都奉行他的学说;老师官职虽低,但仅就四位新军机章京而言,皆是康门弟子,老师难道不因此感到欣慰吗?”

听了此言,康有为总算得到了些许欣慰:“说得也是,复生啊,你们几个奉恩诏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参与新政事宜,这就好比是唐朝的参知政事,是四位新宰相呀!”

“老师却是举世公认的维新领袖,足可以号召天下的。”

康有为不禁露出笑容,“嗨,不说这些了。”他的目光忽然被案几上那具古琴所吸引。那琴造形古朴,琴身上镌刻着泥金楷书“崩霆”二字。

审视良久,康有为问道:“琴名‘崩霆’,想必有些来历?”

谭嗣同微笑着,目光深沉,一边回忆一边道:“这还是那年在浏阳,雷电将我家院子里一棵约六丈高的梧桐树劈倒了,我用树的残干,做成了这具琴。”

一旁的杨锐也来了兴趣:“复生还应该有所寓意吧?”

谭嗣同抚摸着琴身,凝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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