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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恩仇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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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不吭声,默思一会,忽又谈起张学良来:“一个东北人,还有一个陕西人,身有草泽意味,鲁莽野蛮,灭裂武断。东北军调到陕西才几天嘛,张汉卿就轻举妄动,以致演成这种局面。”
“汉卿对日本人有杀父之仇,失地之恨,东北兄弟鼓动他抗日回东北,才出此行径.这是张汉卿与别的军阀迥异之点,委座清楚。”
“安内才能攘外,他们不明白我的意思,而出此下策。我的日记里有抗日的计划,风声泄露出去,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就要升级了。你看目下这个烂摊子,怎么对外?他二人掀起这样的风波,真是坏了我的大事!“蒋介石又盯住张钫,“杨虎城这次举动,你和于右任事前真的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张舫心里一惊,蒋介石怀疑的大网怎张得这样野?他连忙回答:“这几年我和陕西相隔太远,于右任住在南京,沾边也不多。再说,那么多中央人员都撒在西安,也都蒙在鼓里,没有看出什么。我思量,张、杨合伙,或着是出于汉卿的主张。
蒋介石的目标却瞄住虎成:“我待虎成不薄,他又是党员,何以会同汉卿这样来做?在西安我单独见他,给他个转弯的机会,可他还钢硬的了不得!你总可以想想,他对我的误会是因为什么?”
张舫说:“有一次虎成到杭州见你,韩复榘也在。你对韩隆重热情,和虎成只随便搭了几句,催他回去。是不是有这么一次?”
蒋介石想了一下,点头承认。
张舫又说:“有一次在石家庄,虎成赶去谒见,你对他说:‘你以绥靖主任兼陕西省主席,好好干,中央决不换人。’虎成兴高采烈地回到陕西,正要大展鸿猷,你却不打一声招呼,突然任命邵力子为陕西省主席,使他不免怨望。”
蒋又点了点头,默认了。
“我还听说,虎成和人来往的信件被西安站人员查获,全都报告了委座。
蒋介石摇头了:“这我不晓得,恐怕是有人从中离间。”他连连饮下几口热茶,说道:“虎成为人很聪明,西北那么多大员里,我还没发现有过于他者。他的缺点是学识根底浅薄,容易被人家动摇。我和他谈过多次话,向来把他看作是忠实的同志,这次事件却让我很痛心!他的地位不算低,还想干什么?!他误入歧途,实在是可惜。我对于老同志是决不辜负的,如果虎成迷途知返,在西北我还是要重用他的。你和右任及陕西的朋友们多想想法子。”蒋介石时恼时忧,忽刚忽柔,一会儿又象是要张舫下一步当个传声筒,把他的话传给杨虎城。弄得张舫一时间难于措词。
“虎成既然赞成委座出陕,可见他拥护委座之诚。委座海量,向来是爱护部下,还希望对虎成也不要失望,不要灰心。”
蒋介石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是的。我若是对他失望,今天这话就不必谈了。我今天的意思,你转达给右任兄,也可以转达给虎成和陕西各位同志。”
从南京到奉化,飞机只能在宁波西南的机场起落。张舫赶到机场准备返回南京,想不到在候机室门口,与南京飞来的张学良打了个照面。一大群军警、特别卫队人员在吴集光暗示下远远地转悠着、监视着。戴笠、米春霖、贺耀祖陪同着穿一件灰棉大衣的张学良,张学良大步走过来,寒风里微缩着头,风撩动衣襟,多少有些寒伧。他一下子认出了张舫,停住脚步大声的问:
“张先生,好呀!你几时来的?”不等张舫回话,又问:“委员长让你去陕西吧?”
戴笠招呼:“先进侯机室,外边风冷。”
五人坐定,仍是张学良先发问:“你来奉化,委员长对你怎样谈的?”戴笠在边上,张舫实在开不得口,吱吱唔唔,半天说不成一句话,张学良见此情景,双手一拍,笑了:
“张先生不用说了,我全明白,你这一次去西安,我张学良就回不去了。”
张舫神色有些仓惶:“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学良收住笑:“我曾经对虎成说:‘三五天就回去。’可现在二十天了,我却往奉化赶。你若是奉了委员长的指示前往西安,我给虎成许的愿不是全泡了汤水了么?!”
见张学良一无所忌,张舫也不拘谨了:“你把委员长送到洛阳,为什么不在那时折回西安?”
戴笠插言:“那天晚上他累得要死,睡还睡不醒呢!”也是打趣的口吻。
张舫摇头:“现在睡醒了吧?!”
张学良想笑笑,泛起在脸上的却是一个哀哀的苦笑。边上的米春霖、贺耀祖直望着机场上正待返航的飞机。张学良说:“飞机快飞了,不说了,你快赶路要紧。”说着站起身,握了握张舫的手,“我回不了西安,那边彼此打起来可不妙呦!”
汽车飞一样穿过溪口镇,时而北、时而西,直往巍巍的大山上拐去。江南究竟与西北不同,春节刚过,北方还是雪虐风号,寒气凛然,这里却近山沁绿,远峰淡蓝,溪水已经喧动着春的音响。
张学良哪有心思观景呢?他看到了山口早就布置好了的宪兵哨位;凭眼力他推断出至少有一个连的兵力。一直上山的汽车突然平缓下来,前方出现了一座梦一样的古寺,几株极粗的银杏列在门首。戴笠说道:“这是雪窦寺,全名叫‘雪窦资圣禅寺’,是天下禅宗十刹之一。”汽车斜过寺门,冲出一箭之地,停在了西首两排木屋面前。张学良看到屋门前一个木牌,白底黑字;写着”中国旅行社溪口分社”。
溪口镇是委员长出生的地方,蒋母的坟庄大约就在镇子和雪窦寺之间的某个山包上。“委员长在他母亲躺着的墓前半躺养伤,我这个伤了委员长的张某人也关到这儿闭门思过来了。”
张学良在心里这样忖度,想笑,也想哭。戴笠、米春霖陪他下车,特别卫队队长毛人凤已经把三十多名便衣卫队撒了开来,特别卫队人员都佩带着左轮手枪,尽管四外冷清无人,唯闻山溪淙淙,他们仍然是背向旅行社,高度地警戒着远处,面对雪窦寺方向,撒开的卫队人员最多。
戴笠名义上是让这些人:“保护副司令的安全”,而张学良最清楚“保护”二字在这里的含义。毛人凤比张学思略大几岁,个儿不高,却精明的了得。
日暮时分,米春霖、贺耀祖算是完成了陪送任务,告辞走了。刚走一会,一辆汽车又飞驰上来,是戴笠从蒋母坟庄里把邵力子给领来了:“副司令,邵先生这可是一心一意伴你读书来的,你看看,连铺盖行李一起拉上来啦。”戴笠满脸是笑。
邵力子小矮个儿,棉袍可体,他摘下礼帽,一手抱在胸前,稳稳鞠下一躬:“副司令,山不转路转,我们又见面了!”
张学良赶忙拉住他的手:“邵主席,夫人手上的伤怎么样?”
邵力子说:“咳!已经都一个月了,伤口愈合了,好啦。”邵力子想起双十二之夜夫人翻墙而中弹的狼狈相,自己的圆脸上也有些发窘,装着擦眼睛,他回避开张学良与戴笠的目光。心里却抱怨:“汉卿哟,你是大聪明人,干吗还提这号事?”
夜里,山气寒重,张学良、邵力子睡在一间小屋里,各自用厚厚的棉被筒住全身,只露出个脑瓜,油灯早早熄了,特务在门外不远处踱来踱去,两人都不甚磕睡,便有一句没一句扯闲话。
“你不在西安闹这个事,我俩还睡不到这一个屋子里来。”邵子力说。
张学良说:“这就叫‘千里有缘来相会’。算了,别提那个事了。你是绍兴有学问的人,对奉化这块地方自然很熟,给我讲讲雪窦山这个寺院嘛。”寺院里击磬敲木鱼的念经之声,在空山里隐隐约约,似乎怪好听的。
邵力子说道起来:“这寺院的来历可是深了。晋朝时有尼姑在此结庐,最初叫瀑布院,咸通年间毁于兵火,称垂建的寺院为瀑布观音观;咸平二年,宋真宗御赐资圣寺匾额,才开始叫雪窦资圣禅寺。”
“山上是有几股盘来绕去的山溪水,没见瀑布呀!怎么总叫什么‘瀑布’院?”
“你刚刚到,没顾上细看,这儿是个万峰绝顶的小平原,纵横自余顷大,四近九峰环抱,玄珠峰,天马峰、象鼻峰、五雷峰、石笋峰,一峰比一峰好看俏丽。西北那最高的峰叫乳峰,下面有一石洞,泉水长年四季从洞中喷涌而出,其色如乳如雪,所以整个山都叫雪窦山……这个小平原收集来诸峰流水,南边不远就有个了不得的干丈岩瀑布;雨后声动九霄;壮观到了极点……”
张学良黑地里不耐烦地敲着床沿:“南方到处是这等玩意,你别叨叨它了,等天气好时咱们慢慢转悠。这山寺有什么掌故呀?说一个让我听听。”
邵力子脾性真好,咽下一口唾沫,便说道:“唐代罢,雪窦寺内有个小和尚,每天清晨听见院内蚯蚓叫便须起床做课,这儿不养鸡,蚯蚓比鸡还叫得早。日子一多,贪睡的小和尚便反感这条蚯蚓,他烧下一壶开水,打算烫死它,让它叫不成声。
方丈发觉了大为震怒,立命小和尚到千丈岩瀑布跳下去舍身赎罪。小和尚面对瀑布号啕大哭,不敢下跳。恰巧东岙村一个杀猪的回家路过这里,盘问小和尚因何伤心。当他听说了原故之后,顿脚长叹:‘我杀了三千头猪了,你一条蚯蚓还没我一根猪尾巴长,应该让我先跳。’说罢扔下杀猪担子,一纵身跳了下去。你猜怎么着?”
“千丈岩,连个尸体也没法收!”
“哪里哪里?!突然间天地放亮,香风指指,金光闪闪,鼓乐齐鸣,只见杀猪的身骑白鹤,徐徐升天。原来是,天庭里怜悯这小和尚平日苦苦修炼,特来接他,不料想却被杀猪的捷足先登了。”张学良不吭声,邵力子怕他入眠,反问一句,“你可知道这叫个什么故事?”
张学良答:“这叫‘神仙也有误会’,咱凡人失误就更多。”
“哪里的话?这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个闻名天下的典故就出在此地。”
回应邵力子的,是一起一伏的鼾声。邵力子自言自语:“这么快就睡着了,也真是个人物。”
阳光夹雪的日子,几乎看不见少帅欢乐的时光,也不见挺拨开满银花的白杨及梧桐树,这么大的一件事,是应该宽松宽松了。
请不要打扰这北方汉子宝贵的一片阳光,关上门风仍会吹酲他,那么还是闭上眼睛开始交谈。

六 接见 发现线索

六    心事接见发现线索老同事
屋外的世界银光灿烂,白茫茫混沌沌,说不清是落在天上,还是落在地上,蒋介石忽然感到落在了他的心上,一阵冰凉,墙上的钟声敲了半点,蒋介石忽然了睁开了眼。
“咔”的一个立正,举手行礼,像一名值日官似的爽声大气道:“报告校长,中央宪兵团第三守备团参谋毛人凤奉命前来谒见!”
蒋介石一听对方称自己“校长”,知道此人是黄埔生,便抬了抬身子,像是要站起来似的,:“唔,毛参谋来了,请坐!”
侍卫把毛人凤引到离蒋介石五米距离的一张木背软椅前,示意他坐下,然后轻步退出门去,在门外站着。蒋介石睁着眼睛打量毛人凤良久,方开腔道:“毛参谋是什么出身?”
“报告校长,学生是黄埔军校第六期步兵科毕业生。”
蒋介石高兴地点点头:“好!好!黄埔学生,革命军人。”
“完全仰仗校长良苦栽培!”
蒋介石又问过毛人凤的简历,家庭情况后,把话转到正题上:“毛参谋,你对上月西安发生的张、杨兵谏事件有什么感想?”
毛人凤想了想回答道:“张学良、杨虎城以暴力威胁委座安全,实属以下犯上,应当受到全国所有军人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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