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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恩仇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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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于学忠表态。于学忠在兰州对这里的争论略有所闻,刚才在汽车上何镜华讲述了渭南会议的情景,他一下子不好说话。何柱国在一旁催王以哲说话,王以哲推托了一阵才说道:
“现在是六点钟,我已经与杨主任、周副主席商妥了,七点在我这儿召开三位一体高级会议,作出最后决议。东北军方面于军长、何军长我们参加。现在先让于军长吃个饭,喝口水。你们如果急于知道开会的结果,可以坐在隔壁屋里旁听。我们东北军是有组织纪律的,在周副主席和杨主任面前,决不允许乱吵乱闹,有失体统。”
高级会议在王以哲病榻前举行之际,朱仁堂、何镜华、杜维钢他们就守在隔壁堂屋里,一杯接一杯地喝水,一支连一支抽烟,墙那边的每一句话,这边听得清清楚楚。杨虎城主持会议,谁也不先开口,屋里呈现出少有的长时间的沉默。“还是请周先生起个头吧。”杨虎成又一次打破沉默。
“这里是西安,不是保定。我们以你们两方的意见为意见,还是你们先讲为好。”周恩来的声音平和、谦逊。
又是沉默。沉默之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推我,我又推他,就这样拖延了个把小时,这边堂屋里,何镜华揪住自个儿的头发狠狠摇了好几次,五六双眼睛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杨虎成提高了声音:“张先生临走时,下手谕由孝侯兄负责东北军,请孝侯兄代表东北军发表意见。不要再推辞了。”
于学忠这才结结巴巴说了起来:“我刚由兰州来,不了解整个局势的详细情况,到西安后,才知道东北军内部有主张和、主张战两种意见,主张不一致。我的军队又在兰州,我看还是请鼎芳(王以哲的号)先谈谈吧。”
王以哲说:“和也好,打也好,要快快决定。和平撤退的条件已经同顾祝同谈好了,这样犹犹豫豫僵持着是有危机的,这是军事上最忌讳的状态。”
“我看还是根据鼎芳兄的意见,和就和了吧。要打,我的队伍一下子拉不过来。”是于学忠的声音。
王以哲忙接过话茬:“我同意孝侯的意见,和为贵,和是上策。既然以和平解决开了头,中途就不宜三心二意。”
“我同意这个提议”。何柱国表态。
隔壁堂屋里,不知谁的水杯跌在地上,破裂之音很尖锐。王以哲不高兴地皱皱眉头。
静默片刻,杨虎成说道:“从道义上讲,应当主战。现在张先生不回西安,掏心里话,我是压不住阵的。我们十七路军本来是不打算撤退的,但在捉蒋、放蒋以至释放大员、放走飞机等一系列问题上,我们都跟东北军兄弟采取一致行动,现在又怎么能例外呢?既然你们现在坚持撤兵,坚持主和,我们就只好听从你们的意见,和平解决罢。周先生,你的意见呢!”
周恩来很为难,众人都盯着他,他一连呷了好几口热茶,才开始说话:“我们原来是主张和平解决的。因为你们两方有许多人主战,而且意见很强烈,很尖锐。张先生在东北军中举足轻重,这个我们详细研究过,情况也确实是如此。为了张先生,为了道义上对得起朋友,我们红军最后也下决心不惜一战,流血牺牲是应该的。现在你们既然一致主和,为了团结,我们当然是赞同的,不过我想提请你们双方都要高度注意自己内部的团结,耐心说服你们的部下,否则,恐怕还要生出枝节,形成意想不到的风波。”
会议结束了,当何柱国走进隔壁堂屋时,烟雾未散的桌边只剩下张政枋一个人,满地都是烟头,有的熄了,有的正冒烟。张政枋对着何柱国郁郁地说:
“这边昨晚上把作战命令都起草好了,你们今天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真让人伤心透顶!”说罢拧声走了,何柱国喊了几声,他头都不回。
第二天是二月一日,上午十点,东北军主要将领全部在新城大楼集中开会,由于学忠传达昨晚王宅会议的精神。于学忠讲完之后,会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人吭声,于学忠感觉情况非常不好。为了临时迎合人们的心理来转变会场的气氛,他接着方才的话又主动表白:
“我于家受张氏父子两世深恩,对副司令的感情比谁都厚。可眼下是进退两难;打吧,怕打不回来,反而把事情打坏,不打吧,更怕副司令回不来……我心里实在是难受!”
说罢竟放声大哭起来。他一哭,众人益发觉得副司令回来的希望渺茫了,今后再难见张学良的面了,许多人一下子都痛哭流涕。卢广绩、陈先舟向着于学忠跪下,一面痛哭一面大声疾呼,坚决要求与中央军开战。王以哲病着,何柱国没有到会,于学忠除了痛苦之外,拿不出任何决策。乱哄哄散会时,门口大街上左一伙右一伙的东北军士兵,堵住汽车不让过,争着抢着盘问会议精神。东北军有史以来,从来没开过如此混乱的会议。
东北军众位将领之所以能原谅于学忠不与他过多纠,因为大伙心里明白,少帅不在,王以哲才是东北军里的实际核心人物,王以哲是保定军官党校第八期毕业的,从北大营当连长起,到团长、师长、军长,都是张学良一手提拨培养的,他行事干练,带兵打仗颇有一套,他那一军人马,在装备素质方面也是东北军里最好的。由于他同少帅关系非同一般,许多军机要事,于学忠总是托他去办。原先自皖系军阀投靠过来的于学忠清楚这层关系,众将领也体谅于学忠的苦衷,痛哭一场只好散伙。
朱仁堂、孙铭九同住在距金家巷不远的启新巷一号,绝望、悲伤而又怀着莫名的愤慨的少壮派们,一直认为朱仁堂、孙铭九、苗剑秋才是抗日联共、忠于张学良的中心人物。二月一日之夜,又黑又冷,以往的那些熬着寒冷卖八宝粥、卖鸡丝馄饨的流动担子因为实在撑不住冻,早收了摊子回家去了。
远远近近一条黑影却缩着脖子,不约而同,纷纷摸进了启新巷一号。两间堂屋里亮着灯,或站或坐,满屋是人。苗剑秋、何镜华、刘启文、邓玉匆、杜维纲、文英厅、商亚东、王协一、于文俊……恰好是三十六位。后来有人谈迷信,说这个冬夜是三十六个天星在去风桥聚会。三十六张悲愤的脸,你一言我一语,句句蘸着油,带着火。朱仁堂说:“以往参谋团的命令都由我草拟,现在何柱国要下撤兵命令,把我踢开,已经让参谋副处长刘本厚干起来了。”
孙铭九说:“下午何军长叫我去听命令,要我把特务团和抗日先锋队先撤下东门楼,集中到指定驻地,准备去撤离西安,他这是试探我听不听他的命令。”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副司令回来呢?蒋介石那一官半职就那样叫人眼红吗?!”有人问。
“他二人派人与顾祝同秘密接触,谁知道闹的啥名堂!”一张张面孔,有的更黑了,有的泛红了,一墩墩树桩一样全站在屋子里,言词充满火药味。
“蒋委员长骗他二人,说给个省主席当当,他们就真的背叛副司令了?!”
“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执行渭南决议?”
“阳奉阴违,推翻渭南会议,就是出卖东北军。我们不能答应!”
“杨主任还坚决要副司令回来呢,他俩反不同意,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中共代表团都强调副司令重要,王以哲、何柱国这是怎么啦?!”
朱仁堂摇着手大声说道:“不营救副司令的不是杨主任,也不是中共,而是我们东北军自己――我们的窝子里烂了,酸了,臭了!”
“忘恩负义,太可恨了,马上惩治他们!”
“谁出卖副司令,出卖东北军,谁就是内奸,不杀不能解恨!”
“于学忠和他俩是一路货,一起杀!”
有人异议:“于学忠是被他们俩挟制的,可以留个于学忠执行渭南决议。”
三六十人痛恨王以哲、何柱国,拳头戳动,满屋鼎沸,孙铭九不知所措,紧紧望朱仁堂、苗剑秋。
朱仁堂挥动双手向大伙:“到底怎么办?”
“杀掉他俩!”屋里齐崭崭地一声吼。
朱仁堂转头问孙铭九:“照大家公意办行吗?你表个态。”
孙铭九犹犹疑疑没有回答。
苗剑秋对着大伙高声发问:“铲除王、何,保留于学忠,执行渭南决议,坚决营救副司令,有人不同意吗?”
又是一声齐吼:“没有!”
站在炕台的孙铭九这才猛个儿挥下了拳头:“好!”
满屋的声音轻了下来,叽叽喳喳,作出了这样几条决定:
一,由余文俊带一排人搞掉王以哲。
二,商亚东、王协一带人搞掉何柱国。
三,参谋处副处长徐方与南京有秘密勾搭,由文英奇搞掉他。
四,交通处副处长宋学礼、办事处处长杨大实为主、何办理过联络南京之事,由孙聚魁收拾他两个。
五,交通处处长蒋斌,扣押八大主张之通电,现押特务团,立即处死。
六,派人看守于学忠,防着他惊慌失措,飞返兰州。
七,在东城门截留住赴潼关签字的和谈代表李志刚,让他老老实实回家。
八,后半夜在主要街巷同时贴出锄奸标语,明天一早迅速行动。
九,准备下一步向杨主任、周副主席的请愿事宜。
朱仁堂、孙铭九、苗剑秋、何镜华拟定出各项方案,众人纷纷赶出去进行安排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冬天的后半夜,古城静极了。
正当少壮派不约而同地往启新巷会聚之时,何柱国正坐在王以哲的病榻前说话。
“下午我试探了孙铭九,他一声不吭,一双牛眼看看我转身就走了——这局势看起来很严重!”见王以哲不答腔,何柱国补充,“不要副司令回来就撤兵,这是东北军全体反对,众怒难犯,那一伙少壮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必定会采取断然行动的,”
“有什么想法?你直说罢,别转弯子。”
“我说,咱俩今晚上一块儿挪窝——搬到新城杨主任那里去住。”
“你的意思是避避风头?”王以哲问。
何柱国点点头。王以哲摇头否定:“杨主任在战、和问题上态度不明,他的那些兵纪律又不好,那儿说不定更危险。”
“不管多危险,他杨主任总不会让你我在他家里流血、掉脑袋吧。”
王以哲仍是摇头:“我一个堂堂的军人,自己部队里活人活到避难的地步,还有什么意思?!你去,我不去。去了是天大的笑话。”
何柱国默坐不动,王以哲催他离开:“我不信,少壮派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在我王以哲头上动土!”
黑地里,何柱国一个人摸出粉巷,走向自己的小汽车。
何柱国连夜搬进新城,住进杨公馆之内。大白天也不回家,更不轻易出门。有关军务,都是副官赶到新城来向他请示。这几天,他看到杨主任烦恼透了,连谢葆贞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他怎么能不烦恼呢?针对西北地区,蒋介石派来大批特务,一手拿金钱,一手擎官帽作为诱饵,到处进行分化瓦解。继王劲哉、冯钦哉、沉玺亭、唐得楹等人叛变之后,民团也纷纷插起了叛旗。白水的刘子威宣布“中立”,富平的周公甫、蓝田的张子厚、长武的马继武也都现不稳之势。正在这时,东北军驻武功的一0六师师长沈克、驻蒲城的骑兵第十师师长檀自新,公开通电背叛。最叫杨虎城揪心的是蒲城。
渭北重镇蒲城,是杨虎城的老家。骑兵师是十二月十三日被张副司令调到蒲城布防的,担任着掩护渭南迄终南山一线主力军左翼的任务。二月一日早上,县城中间一声跑响,叛军四起,枪声大作,地方民团被下了枪械,县长程海岑和杨虎城的弟弟杨茂三,被关进了东街文庙——檀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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