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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问道:“大哥,你担忧什么?”老大略见忧愁,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位公子显然来头非凡,他肯这样屈尊降贵接近我们,必有所图……而且,大郎……他……”皱眉不语。
老三奇怪,问道:“大哥,大郎如何?”
首领摇了摇头,脸上表情有点古怪,半晌才慢慢说道:“罢了,事已至此,就算老三不说,倘若他真有心,也照样能查出我们出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看看再说。”
是夜。敬安早早回了府。入内换了衣裳,先去给老夫人问安。出来之后,便去寻谢东炎。打听了东炎在书房里,敬安便也直向书房而去。
进了里面,果然见东炎坐在桌子后面,手中握着一册书在看,已经换了家常便服,却仍旧是一袭青色袍子,头上亦用同色头巾扎着发髻,在那灯光之下,凛凛然君子风度,果然如天子所说,“之美玉”。
敬安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道:“大哥!我回来了。”
东炎抬眼看了敬安,才将手中书放下,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哼。”
敬安听这话不对,便笑着说道:“大哥让我早些回来,我自然不敢有违。”东炎说道:“那倘若我没有说,你便又不回来了?”敬安说道:“哪里,原也打算今晚回来。”
东炎瞥了他一眼,说道:“别说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个当今圣上钦点九城指挥使,别整天眠花宿柳,落得口实在别人处,你这脸面不要,谢家世代荣宠,可不容你如此作践。”
敬安说道:“大哥,我知道了,日后便少去就是了。”
东炎见他回答如此轻易,早知他心头并没听进去,便说道:“倘若你听了进去,我就谢天谢地不说,连母亲大人也不用去宗祠那里哭了!”
敬安见他仍气,就陪笑说道:“大哥,莫非还在为白日那件事生我气?”
东炎叹了口气,说道:“最近你人实在闹得不像话,今日这件事,大理寺本是瞒着我,生怕我难为……然而暗地里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你难道不知?你才从那偏僻之地回来,就被委以重任,可见圣上信任,也是对谢家抬举,然而这样一来,又有多少人被你平白压了一头出不了,从而记恨在心你可知道?”
敬安闻言,肃容说道:“我知道大哥苦心,是为了我好,才故意上门捉人。”
东炎听他这么说,那淡淡无波脸上才露出一丝冷笑,说道:“你竟也明白,倘若知道了,以后就好生约束你属下,别再闹出些不像话来,到时候我也无法替你兜揽。——这里多少人等着看你我热闹,你也明白?”
敬安答应,说道:“大哥不必因我难做,我自己以后也会小心。”
东炎见他认真,才又说道:“那赵铭,我细细审问过了,他是跟那老者偶有争执,一时恼怒之下不慎出手,才伤人致死,不过,杀人者死,这是律法,我虽然同情,却无法通融,你明白么?”
敬安面不改色,说道:“我明白,大哥将他处斩,是理所当然。”
东炎说道:“私下里跟你说这事,已算违规,下不为例。你知道便好……我这样说,只是为提醒你,那赵铭家人……”
敬安微微一笑,说道:“大哥放心,那赵铭家人,我会命人安排照料,不至于流离失所。”
东炎这才点头,说道:“我虽然为天子效忠,按律行事,但是王法之外,尚有人情……赵家只赵铭一个独子,老父风烛残年,倘若因为赵铭之事,却害了他老父……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欲言又止,就看向敬安。
敬安会意,说道:“大哥放心,我明白。”又叹,说道,“素来无数人只说大哥铁面无情,却谁又知道大哥底下却是外冷内热,侠骨柔肠呢。”
东炎听了这半是调笑话,便又喝道:“少胡说!时间不早了,别在这里乱缠了,赶紧回去休息罢!”
敬安答应一声,将走未走,东炎冷眼瞥见,说道:“怎么了?”
敬安停了脚,回身行了个礼,说道:“大哥……我近日有些事情,恐怕需要离京一段日子……”
东炎一怔,说道:“可是圣上令你出京?”
敬安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自己有些私事。”
东炎皱眉,说道:“你又有何事?”
敬安垂眸,慢慢说道:“是些须亲自去料理昔日之事。”
东炎问道:“去何处?”
敬安说道:“北边。”
东炎问道:“多长时间?”
敬安说道:“快则一月,迟则……不定。”
东炎想了想,说道:“你是九城指挥使,九城安危都在你之手里,你一去,皇城怎办?何况听你口吻,这一行似乎甚是艰难,难道圣上就会如此许了你?”
敬安说道:“大哥,我下午时候,已经去了宫内,请了皇命。”
东炎闻言大怒,目光刹那锐利看向敬安,说道:“好哇,你既然已经请了皇命,却又来跟我说什么,这就是先斩后奏么?”
敬安说道:“大哥,实在是一时没有机会说……白日相见时候,大哥正忙……”
东炎怒道:“倒是我不是了?”
敬安低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炎瞪着他,看了许久,终于一咬唇,静静说道:“我明白了,你退下。”
敬安心头一颤,说道:“大哥!”
东炎提高声音,说道:“退下!”
敬安目光闪烁,站着不动,东炎手中书向下一扔,狠狠地扔在敬安身上,继而跌落地上,敬安沉默片刻,弯腰将书捡起来,拍了拍,重新端正放回桌上,才说道:“我真并非故意隐瞒大哥,何况我若是有要事要离京,大哥必会体谅,不至于拦阻我,我何须先斩后奏?不过是一时阴差阳错,时间又紧迫,我才先去见皇上……大哥要怪我,等我归来,便罚我好了……我如今走了,大哥自己要保重,公文之类,也别熬夜伤身,另外,小心朝廷内那些奸人……”
东炎瞪着敬安,过了片刻才说道:“我不用你假惺惺!出去!”
敬安叹了一声,终于转身出了门,出门之后,却又转身,轻轻地替东炎将门带上了。
且不说敬安自在府内预备行程。众人定会疑惑,月娥究竟去了何方,而那一伙北方商客又是来自何处,什么出身,他们口中大郎,又是何人?
这话,却要从月娥跟小郎离开紫云县说起。
原来当日,月娥同小郎两个,急急离开了紫云县,一路不停,却只向着更北边而去。如是走了六七日,越是向北,天气越是冷,也不知行了多久,两匹马都冻坏了,一天走不了多久。
月娥同小郎两个到了个陌生城镇,幸喜这边之人口音同紫云县差不多,两人便将马给卖了,恰好有一队经过客商,是要去北边平川州做买卖,月娥同小郎两个便过去,三言两语熟络起来,那领队见月娥同小郎并非奸恶之人,便收了他们些银两,许他们跟着一起。
商队人颇多,因为经常往北走,装备自是齐全,用得马匹也格外剽壮,特别耐寒。月娥同小郎两个便挤在他们车队车厢内,挡了刺骨寒风,里头又准备着小炭火炉子,已经比骑马赶路好上不知多少倍。
因此又行了七八日,终于到了一处地方,月娥同小郎两个下了车,告别了那领头之人,见这地方虽然冰天雪地,却极是繁荣,街市两边酒楼林立,层出不穷,来来往往之人,多数都着皮袄,头戴皮帽子,身材健壮高大,浓眉大眼。月娥跟小郎两个再车队内时候,也跟人买了两套衣裳,然而虽然打扮相似,体态面容却跟当地之人格格不入。
两个人便循着那领队指引,到了当地衙门,将带着路引交了。那县衙中主簿看了无误,打量了两人一番,便记录在册,又慢吞吞地问道:“你们两个初来乍到,可有亲戚投奔?”姚良毕恭毕敬说道:“回先生,不曾有。”主簿又问道:“那是要住客栈了?”姚良点头,说道:“回先生,暂时只得如此。”
那主簿见姚良嘴甜,生又好,年纪还轻,月娥也见面嫩,他想了想,说道:“我看你们两个倒也是乖巧孩子,我有个认得亲戚,因为搬了大屋,剩了几间小屋子,空置无用,正待卖呢……”
姚良大喜,急忙问道:“先生,这样却好,只不过不知要用钱银几何?”主簿说道:“他那里是三间大屋,带有厢房并粗使家具之类,对外要价六十两,我看你们两个小可怜,就不要你们多,我再同他商议一下,便宜给你们便是了。……然而我需要问一问,你们明日再来探消息。”姚良同月娥两个听了,知道这里房子比紫云县更为便宜,就千恩万谢,欢欢喜喜出了门。身后那主簿又追出来,问道:“你们两个初来乍到,别四处乱走,就歇在老街上那悦来客栈便是了,是老字号,不坑人。”
姚良同月娥知道遇上好人,两个便又鞠躬谢了,那主簿见他两个毛毛躁躁,却十分情真,也觉欢喜,就挥手自回去了。
姚良同月娥两个初次来到这冰天雪地之处,又惊又乍,又觉欢喜,不免失态,在大街上也摔了几个跟头,月娥不敢就尖声叫,牢牢地咬着唇,只怕被人识破身份,两个人扶着,跌跌撞撞,寻了那悦来客栈,果然那掌柜是个忠厚人,——一见他两个冻鼻青脸肿,进了门就缩成一团,赶紧叫小二上热茶来。
月娥同姚良两个哆哆嗦嗦喝了几杯茶,才缓和了过来,旁边几个小二闲着,都来看他两个,原来这里当地人身材高大健壮,姚良虽然是正长身体,可也不矮,然而跟他们相比,却仍显得瘦弱,而且容貌俊秀,所以这些小二都来看热闹。
只月娥为了遮掩容貌,脸上抹了点黄粉,所以那原本色并不显露十分,然而看久了,却也能看出她容颜俊美,只是月娥大部分时间低着头,所以也不起眼罢了,是以这些小二都只看姚良,一边问长问短,姚良也只乖巧回答了。
片刻掌柜叫小二送了些菜上来,竟是个还在咕噜咕噜冒泡砂锅,里头炖着无非是菜叶子跟大块肉,倒是喷香扑鼻,也不知是什么肉,筷子都夹不动,看姚良跟月娥眼都直了。
那些小二们见姚良呆呆地用筷子去夹,却又不得其法,夹起来又掉了,所有人又都哄堂大笑,满屋子人都来看热闹,月娥只好总低着头。
那小二笑了一阵,姚良面嫩,已经面红耳赤,月娥也低着头,掌柜见状,解围说道:“可怜见,这么远来到,别吓坏了他们,去取刀子来。”姚良更是莫名。小二把一并小刀取来,就从盆子里把那肉块捞出来,放在姚良跟前盘子上,又用刀子轻轻切开极快,才叫他吃。
姚良试探着夹了一块吃了,觉得极美味,便点头,说道:“真好吃。”小二们就笑。
姚良才对月娥说道:“哥哥,来尝尝看,真好吃。”月娥也饿了,急忙也吃了一块,果然好吃,就也赞了一声,旁边小二们见他两个动作斯文,虽看不惯,但见他们赞美当地饭菜好吃,也都觉得高兴。
本来姚良同月娥以为遇到那主簿跟这客栈掌柜都是因为运气好,才遇到好人,却没有想到,当地民风便是如此,是有名淳朴,虽然看似人人彪悍,可是心地却好。
当天晚上他们便歇在客栈里,第二天去衙门找那主簿,果然那主簿已经等候着,且已经谈妥了,房子只要了他们四十两,那主簿兀自絮絮叨叨说道:“你们两个小孩子,背井离乡也很不易。”
而后带两个去看房子。到了地方,屋主已经等候,开了门领他们进去,两人一看,果然见房子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