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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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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急风骤雨

景帝从随身太监春陀手里接过三捆竹简,重重砸在御案上,脸色阴沉下来,上位者的威严突现,大殿中一冷,不少官员心头一跳,暗道不妙。

“朕这里有三道边关急报。匈奴入渔阳,杀戮无数,掳走百姓数千,偌大一个渔阳城已成空城。数千百姓军民,无一人幸免,这是千古未有的杀戮!”景帝两道剑眉拧得紧紧的,仿佛两把出鞘的利剑,让人心悸。

自从汉朝创建以来,匈奴就在搔扰边关,哪年没有数万十数万百姓给屠戮掳掠的,这等边关急报,官员们一年不知道要听到多少,心情一松,暗道“不就这么回事?”

“你们是不是以为,数十年来,匈奴哪年哪月没有滋扰边关,习以为常了?”景帝的声音突转高亢,质问百官。

百官心中一突,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景帝把另外两捆竹简一摔:“这是李广和程不识送来的捷报。他们与匈奴作战,李广部斩首一百二十余,程不识斩首近百。”

“皇上圣明!汉军威武!”

群臣长舒一口气,只要是胜仗,不论大小,景帝都会高兴,大拍马屁。

然而,他们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景帝右手重重拍在御案上:“匈奴一来,杀戮无数,区区一点斩首之数,就要报功邀赏,可恨!他们就不能越过长城,深入大漠与匈奴大战一场?”

自从平城之围后,汉军紧守城池,从来没有越过长城与匈奴作战的先例,这也是汉朝皇帝心中的痛!

“朕即位之初,匈奴大举滋扰边关,朕拔剑而起,欲奋击边关。朕之师晁错谏阻朕,当时国内诸侯尾大不调,不可出兵,朕抱剑而卧,晁错送了一个忍字给朕。”景帝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手指着群臣:“心字头上一把刀,就是忍字!忍字就是说,刀割你的心,你还得忍着,这种非人的折磨,你们知道吗?”

群臣大气也不敢出,唯有低眉顺眼的份儿。

对景帝心思很是了解的窦婴已经感觉到不妙了,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啊!

“汉家儿郎,何时才能纵横在大漠之上?”景帝右臂一挥,大声疾呼。

平城之围后,汉朝奉行和亲之策,凡有匈奴滋扰边关之事,只要送个漂亮的女人就平安无事,群臣早就安之若素了,景帝的疾呼他们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周亚夫站起身,谁在扯我?一瞧之下,是窦婴在扯他的衣裾,左眼向他一闪。

“臣愿率一支军,与匈奴大战!”周亚夫没有明白窦婴的用意,正式请命。

“总算有一个没给匈奴吓破胆的!”景帝先是赞许,紧接着就是话锋一转:“周亚夫,你连家事都管不好,何以率军大战?你的小儿子周阳草菅人命,你身为丞相,妄图包庇,何以为百官表率?”

声调极高,有些尖细刺耳。景帝前半句还在夸赞周亚夫,紧接着就是这般质问,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天心难测,圣意难寻,伴君如伴虎,这话没说错。

周阳人命案一事,让周亚夫无话可说,唯有跪下谢罪的份:“皇上,臣知罪!臣教子无方,治家不严,请皇上治罪!”

人命案一事,周亚夫这是第二次受辱,心中那个气非笔墨所能形容,要是周阳在面前,不给扒了皮才怪。

对景帝心思有所了解的窦婴右手紧握成拳,用力过度,手背已经发青了。

这种担心很快就得到证实了:“周亚夫,你做丞相已经有几年了,你可知钱粮狱讼之数?”

景帝话音一落,跪坐在软席上的周亚夫猛烈的颤抖了一下,这是周亚夫黔驴技穷的征兆。

“完了,完了!”窦婴深知周亚夫的为人,他性粗直,对钱粮之事肯定不知道,景帝如此相问,必然是要他当场出丑。这可是大丑,群臣会认为周亚夫无能,不堪为相,周亚夫的相权就不保了。

嗯,实在不得已,帮他解围,谁叫他对太子那么重要呢?

如窦婴这般想的人不在少数,许昌、庄青翟这些紧盯丞相之位的人更是心喜异常,只要给群众造成周亚夫不堪胜任的印象,他们再兴风作浪,周亚夫罢相就铁定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周亚夫却是有板有眼的回答:“皇上欲知粮钱之数,可问大司农许昌;若皇上欲知狱讼之数,可咨廷尉张鸥。”

“问属官?”景帝眉头一皱,深知景帝心思的窦婴心头一跳,很明显,周亚夫如此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打乱了景帝的谋划。

“那要你这丞相做什么?”景帝的声音陡转高亢,有些尖细了,真的是发火了。

周亚夫不慌不忙的回答:“回皇上,丞相协助理阴阳,统率百官,辅佐天子,不必事必躬亲,只要管好百官即可。”

话音一落,大殿上一片死寂!

周亚夫的性子,群臣是知道的,都认为他不可能回答得出来,然而,周亚夫却回答得有条有理,虽有诡辩之嫌,却也成理,让人无法反驳。

景帝剑眉一拧,无喜无怒:“这么说倒也成理!”

“暴风雨总算过去了!”窦婴暗中松口气。

许昌、庄青翟这些紧盯相位的人大失所望。

周亚夫越想越心惊,要不是有周阳的话,他今天这跟斗就栽大了。接下来,朝中议事,周亚夫无心参与,如芒刺在背,直到天光放亮才退朝。

出了宣室殿,烈日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周亚夫感受着冰火两重天的不同,这才明白全身早就给冷汗浸湿了。

窦婴走到周亚夫身边,大拇指一竖:“丞相,你深得为相之要,窦婴佩服。”

“魏其侯过奖了。”周亚夫背上一凉,这可是他视为逆子的周阳的功劳。魏其侯是窦婴的封号。

“丞相,说实话,你今天真是够吓人的!”窦婴和周亚夫的交情极好,能说别人不能言的话:“你那一颤,我还以为丞相无辞以对,没成想,是我多虑了,丞相深得为相之要,佩服!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魏其侯,府中有急事,我先行一步!告辞!”周阳夫匆匆别过窦婴,直奔丞相府。

“阳儿!阳儿!”

周亚夫的耳边回响着周阳的话“你这丞相真没用,不能护持我不说,连钱粮狱讼之数都不清楚,说出去丢人”,一字一句仿佛巨槌一般砸在他心坎上。

第七章 周亚夫出手

丞相府建于高祖时期,在未央宫东边,就隔了一条街,出了未央宫就到了。

周亚夫赶到丞相府,只见丞相府前车来人往,官员、吏员来回奔走,处理政事,一道道政令被送入丞相府,一道道政令又发往帝国各处。

“见过丞相!”

来往的官吏冲周亚夫行礼,周亚夫并没有象往常那般问询几句,只略一挥手,匆匆进府。

府中就更加忙碌了,丞相的属官属吏长史、司直、掾、属、诸曹各司其职,丞相府政事虽多,却有条不紊。

“见过丞相!”司直曹奇向周亚夫行礼:“丞相,各地政务都整理好了,请丞相过目。”

按照周亚夫的习惯,他日朝回来就要处理各地报上来的政事。司直就得在他回来之前准备好。下朝回来就处理政事,这是周亚夫的惯例,然而今天却给破了:“你们先应付着,我还有事要先处理。”

“丞相,这是边关急报,匈奴突袭雁门,雁门太守冯敬请求调派援军。雁门孤城,遭匈奴万骑围攻,若无援军,迟则生变。”曹奇忙提醒一句。

周亚夫只得暂耐性子,把条呈略一浏览:“雁门地处要害,决不能让匈奴攻破。若雁门一破,匈奴将会长驱直入,掳掠腹地。传令给李广和程不识,要他二人星夜驰援。”

“诺!”曹奇领命,又递上条呈。

周亚夫看了一眼:“此事不急,等会再处理也不迟。”

不理曹奇的反应,匆匆而去。望着周亚夫的背影,曹奇愣怔了好一会:“丞相今日是怎么了?以往,他可是不吃不睡的处理公务呀!”

周亚夫召来陈尚,两人进入屋里,关上门,周亚夫问道:“陈尚,你说阳儿有没有可能是冤枉的?”

在周亚夫的嘴里,周阳是逆子,如今成了“阳儿”,升格得太快了,陈尚不解其意:“丞相,恕我不明,还请丞相直言。”

“陈尚,你从细柳时就跟着我了,跟随我平定七国之乱。以你建立的功勋,完全可以做将军。可是,你不愿做将军,宁愿屈就我的侍卫,周亚夫这里谢过了。”周亚夫抱拳施礼。

“丞相大礼,愧煞陈尚。”陈尚忙还礼:“陈尚追随丞相,是敬重丞相的为人。陈尚以渺渺之身,能追随丞相,此生无憾!”

周亚夫无比欣慰,在陈尚肩头拍拍,把朝中之事一说,问道:“你以为,阳儿是不是冤枉呢?”

陈尚浓眉一拧,略一沉吟:“丞相,请恕陈尚斗胆。我总觉得小公子这几天变得与以往不同。以往的小公子,不过是一玩乐公子,喜欢斗鸡走狗,寻欢作乐,如今的小公子却是有胆有识。好教丞相得知,昨日我去请小公子时,小公子可是骂了我两回。一次是骂我是猪,一次是要我滚。”

“胡闹!他真够大胆的!陈尚,周阳不懂事,多有得罪……”周亚夫就要致谦。

却给陈尚阻止:“丞相,我不会怪罪。我不仅不会怪罪,反倒是挺欣赏公子的说辞。他要我滚,没有明说,而是要我抱住头,团团圆圆,往地上一趴,问我会变成何物,跟我打了一个哑谜。我当时没明白过来,想了一阵才明白。”

“他还真能变法子绕人!”周亚夫先是赞一句,而后就脸一沉:“那也不行!要罚他!”

“丞相,我的意思是说,如今的小公子与以往不一样,我琢磨着,小公子有可能是给冤枉的!”陈尚沉思着道:“即使没有冤枉,丞相也该查一查,这才能全父子之情。要是丞相不闻不问,万一小公子真是冤枉的,岂不寒人心?”

“陈尚,能有你这样的生死之交,周亚夫幸甚!这事就有劳你了。”周亚夫很是感动:“这事得赶早,迟则不及。”

“丞相放心,我这就去办!”陈尚施礼后,飞快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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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子,周公子!”

周阳好梦正酣,惊醒过来,只见两个狱卒站在号间外面,已经把门打开了:“有事?”

“郅都大人要提审公子,还请公子去公堂走一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狱卒虽然不能为周阳通风报讯,赔个笑脸却是没问题。

不知周亚夫有没有查明真相?周阳欣然站起身,道:“走吧。”

“公子请!”两个狱卒一左一右的把周阳拥在中间,出了牢房。

仰首一望,日上三杆,时间不早了。

牢房离公堂不远,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周阳一进公堂,只见数十个身着皂衣的公差站立两厢,手中的杀威棍拄在地上,肃穆庄严,自始至终没有象影视剧里的狱卒那般叫“威”,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却又肃杀凛然,好象一支列成阵势的军队。

公堂的尽头摆有一几一案,几上铺着软席,上面跪坐一个人,四十来岁年纪,颧骨高突,浓眉星目,甚是俊朗。头戴二梁进贤冠,身着朝服,曲裾深衣,腰佩组绶,正是新任京兆尹郅都。

郅都身上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虽是跪坐,却给人高山一般的感觉,不可撼动。双睛明亮,眼神赛似利剑,好似要剜心刨肝似的。

这郅都非寻常人物,怪不得王公贵族对他畏之如虎,谈之色变!周阳暗赞一句。

“见过大人!”周亚夫拱拱手。

“放肆!还不跪下!”狱卒齐声吆喝起来,人数虽众,却象一个人在叫嚷,整齐划一。

“你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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