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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暖-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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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公子,你不是刚从楼上吃完饭下来吗,怎么又吃一顿?”白兔浅浅地笑着,问。

谢宛飏看了他一眼,带着讽意微笑道:“白公子你自然不会明白。在饭桌上和达官贵人们商谈要事,是不可能随便动筷子的。”

也不知道他是在嘲笑他没见识。还是在嘲笑自己的可怜。

“刚刚的那个是你父亲?”冷凝霜啜了口汤,忽然问。

谢宛飏伸向蟹黄菜心的筷子顿了顿,淡淡回答:“算是吧。”

冷凝霜听到这样的回答,愣了愣,噗地笑了。

谢宛飏闻声,敏感又纤细地一挑浓眉,抬起头有些生气问她:“你笑什么?”

“笑你都二十好几了,却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小毛头敏感又脆弱,只不过被扇了一巴掌,居然也会觉得心里受伤。”她的话相当一针见血,她的笑容十分令人刺心。

白兔在心里叹了口气,娘子就是这样,嘴巴比刀子还锋利。

谢宛飏沉默了半晌,耷拉着眼皮,冷冷地道:

“我才没有受伤。反正我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把我当成儿子看过。”

“那也没什么。商场无父子,反正生在商族的人早晚要反目,从一开始培养感情也是浪费。”冷凝霜很遗憾地一摊手掌。

谢宛飏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哎,我发现你这个人说话好刻薄。”

“你才发现?”她相当诧异地扬眉。

谢宛飏盯了她一阵,很是泄气地垂下头,低声道:

“我也不指望什么了,那样一个冷酷又损阴德的人,他居然要和知府一起,开除掉北山矿场的一大半矿工,改用牢里的犯人代替。那样将会有一大半矿工失业,到时候又会有多少家庭失去家中的主要收入。本来就不富裕,家境一定会变得更加窘迫。还有那些犯人,更是会被肆意压榨到最后闹出人命来。”

冷凝霜眉尖微皱,直瞪瞪地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可置信地问他:

“你、该不会就是因为出言反驳,所以才被你父亲打了?”

谢宛飏对那一巴掌也很难堪,顿了顿,心烦地道:

“我知道我一时激动忘了场合,可我就是没忍住,那样做我绝对不赞同。”

冷凝霜愣了一愣,噗地笑了。

谢宛飏不高兴地问:“你又笑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不赞同?”她淡淡地问。

谢宛飏筷子一顿,怔住了,微微瞠目。

“拥有怜悯之心的确是一项美德,可付出怜悯也是把自己定位在一个较高的位置上,从上俯视对方。只有在掌握了绝对强大的实力之后,你才有资格向别人施舍怜悯,否则所谓的怜悯。只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罢了。优胜劣汰是一项法则,尤其是在大家族里,这项法则会被诠释得淋漓尽致。你若表现得心里太软弱,不是我吓唬你,会被淘汰的。”

“你这个女人,难道你认为他们那么做是对的?”

冷凝霜捧着茶杯耸耸肩:“我保持中立。站在商人的角度,降低成本利润最大化很正常;若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的确缺德了点。反正这种事我又管不了,所以我没意见。

不过北山矿场是以朝廷为主,你们谢家协助经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用囚徒代替矿工的事被外人知道,添油加醋地报给皇上,知府大人被革职倒不要紧。谢家这么大的家业,正好可以被名正言顺地吞掉。”

谢宛飏眼眸一缩,仿佛醍醐灌顶。他的大脑因为她这一席话在飞速地运转,最后思维越来越清晰,面上也越来越欣喜。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摇头笑道:

“这理由的确比我那个理由好多了。”

如果是用这个怕被牵连的理由,父亲一定会犹豫。

冷凝霜却觉得这个理由谢安国必定心里有数,如果老爷子聪明的话,只怕在敛财的同时,也会想办法装作毫不知情,和知府大人划清界限。商人都是很鬼的。

她只是替谢宛飏找了一个能在父亲面前解释失态的理由。挽回形象罢了。

“刚刚那个走出去的就是新来的知府大人?”冷凝霜问。

谢宛飏点点头:“他是谢宛翔的舅父。”

冷凝霜愣了愣,笑道:“所以说四弟的时代就要到了。”

谢宛飏苦笑了一声,难得不雅地把双手撑在脑后。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因为他上任,所以我最近诸事不顺。”

冷凝霜笑了笑,思忖了一阵,问:“你大哥最近还好吗?”

“好什么,自打那件丑事爆出来以后。父亲看见他就像见了仇人一样。为了遮羞又给他娶了一个二流米商家的女儿,现在最不受待见的就是他。”

“那他一定很不甘心。”冷凝霜颔着下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微笑道。

“这是自然。”他啜着茶,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四弟和你大哥一定很不合吧。尤其是一个马上要踩在云端,一个早已被踹到泥里……”她浅笑吟吟地道。

“是啊……”谢宛飏再次漫不经心地回答,话音刚落,忽然脑中白光一闪,一道璀璨的灵光被他瞬间捕获。他抬起头,唇角勾着一抹不可思议的弧度,望着她,蹙眉问,“坐山观虎斗?”

冷凝霜仿佛很欣慰他能明白似的,对着他莞尔一笑,接着就像刚刚的话题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说:

“对了,我手头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存到钱庄要保管费,放在家里又不安全,我想投到城里去。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项目,让我入一小股?”

“我们谢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铺子多。”

“不要谢家的。我是因为进城两眼摸黑,不知道哪个可靠,所以才想让你帮我介绍一个可靠的。千万别让谢家知道你和我们来往过密,你和我们家君子之交淡如水就行了。”

谢宛飏不甚愉悦地扫了同样不甚愉悦的白兔一眼:“求我办事,你还和我淡如水,那我干吗要帮你?”

“我可没求你帮忙,我只是白问你一声。”冷凝霜相当淡然地一耸肩,仿佛让人帮忙的她才占了上风。

谢宛飏无语地呲了呲虎牙,她这个样子还真让他拿她没辙,顿了顿,最后还是妥协道:

“行,我帮你留意一下。”

“那就谢谢了。”冷凝霜微微一笑。

娘子篇 第五十五章 徐氏镜儿

饭后,临离去前,谢宛飏皱着眉对冷凝霜笑说:

“我突然发现,如果你是个男人,一定会很可怕。”

“真是个奇怪的假设,我向来觉得当女人很好。”冷凝霜笑道。

谢宛飏觉得自己每次碰见她,总是会皱眉发笑一起来,表情复杂得实在是太忙碌了。看了她一会儿,对他们说:

“走了。”

谢宛飏走后,柳掌柜搓着手凑过来,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

“白小哥,你怎么会跟谢三公子那么大的人物认识?谢三公子好像跟你很亲热。”

“亲热?”白兔嫌恶地吐出这两个字,一脸想吐的表情。

冷凝霜连忙代为回答,笑道:

“谢三公子是我家相公的主顾,之后两人一见如故。谢三公子又没有大户公子的架子,和我家相公算是朋友吧。”

柳掌柜恍然地点点头,疑惑被解开,和冷凝霜随口又说了几句,便招呼客人去了。

“我和他才不是朋友!”白兔愤愤地低呼道。

冷凝霜好笑地摇摇头,捧着一杯桂花茶,小口小口地吸溜。

白兔皱着眉问:“娘子,我总觉得你好像是在怂恿谢宛飏,让他在谢家踩下他大哥和四弟,然后掌管整个谢家。”

“有吗,我只是随便聊聊。再说掌管谢家本来就是他的愿望吧。”

“而且你还让他对你说出了心里话。”白兔有些气鼓鼓地说。

“那是他自己心理压力太大。”笑话,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说出心里话,那可是成功商人最基本的一项技能。

“你很希望谢宛飏掌管谢家?”

“至少如果最后谢定邦掌管谢家,你一定会被他抓起来。再说谢宛翔和我们也互看不顺眼。相较而言,还是谢宛飏比较安全。”

白兔扁扁嘴,娘子的心思让人猜不透。

冷凝霜慢条斯理地嚼着桂花瓣。其实她真正的心思是,她太闲了。想瞧点热闹。

好吧,她承认,其实她是个很容易无聊的人,也是个很无聊的人。

谢府。

谢宛飏进了书房,和谢安国密谈了半个时辰后,方才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里。疲惫地坐在桌子后头,仰起脑袋,没精打采地揉了揉鼻梁。

父亲竟然已经考虑好了铤而走险所带来的风险高低,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和父亲相比,他果然还是嫩了点。

顿了顿。他的心脏猛然一沉,回想起冷凝霜当时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他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她早已揣测出父亲的心思。

那么她还对他说出那番话的用意其实是……

为了他吗?

为了让他在父亲面前有个解释。好挽回形象,所以她才替他想了这样一招吗?

如一滴蜜糖滋润了干涸的土地,甜丝丝的味道在整颗心脏上迅速蔓延,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如果冷凝霜知道他此时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大大地翻一个白眼:你真想多了。

门帘子忽然被从外面掀开。他唇角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一抹笑落入进来的年轻妇人眼中,对方愣了一愣。

谢宛飏的新婚夫人徐氏镜儿,年方二十三岁。由于自幼身体虚弱,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色,只有嘴唇处稍微有点血色。体型也分外纤细,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刮走一样。一双略显愁苦的罥烟眉总是微微蹙着。眼睛大而灰暗,手指雪白细长。

她用这样的手按着自己瘦弱的胸,轻轻地咳嗽了一阵。才挂起身为新妇独有的腼腆的微笑,软绵绵地走上前,轻声细语地道:

“爷,您终日劳累,可别累坏了身子。这是我吩咐厨房给您炖的一盅红枣莲子汤。您趁热喝一口润润喉吧。”

说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瓷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谢宛飏装作很忙地翻着桌上的账本。直到瓷盅被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才缓慢地抬起头,对着徐镜儿淡淡一笑:

“有劳三奶奶。”

徐镜儿见他对她笑,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急急忙忙地回以温柔一笑。

顿了顿,谢宛飏语调平和地说:

“父亲命我连夜查一些账目,这段时间恐怕又要冷落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徐镜儿一听,脸红得手足无措,慌忙摇头,非常贤惠地说:

“我无妨,正事更要紧,那我就不打扰爷了。爷要多注意身子,别太劳累,我先出去了。”

说罢,羞涩地笑着,带上丫鬟连忙退出去。

门帘子重新贴合上门框,谢宛飏敛起笑容望向手边的瓷盅。过了一会儿,淡漠地将瓷盅推到一边去,扔下毛笔,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发呆。

徐镜儿扶着丫鬟萍儿在园子里慢悠悠地走着,萍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

“奶奶,其实奴婢觉得三爷对奶奶挺好的,除了不太进奶奶房里,平常倒也很关心奶奶。”

徐镜儿的眉头又在皱着,沉默了半晌,问:

“那件事你听的可真?”

“真。是奴婢在树后头亲耳听到香姨娘身边的小五和莺儿说的,说是听香姨娘说的,咱们三爷在外边和一个女人亲密得紧,经常去那个女人家里,那个女人还是个有相公的人。”

徐镜儿思忖了半天,拉着她的手沉声道:

“回去拿点东西,你去香姨娘那儿和她聊聊,从她那里打听一下。既然这话是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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