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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史学家倾向于认为夸父追日实则为一次大规模的族群迁徙。从对《山海经》的解读中可以窥见,夸父及他的族群的逐日过程,实则与生存环境、资源的耗尽与索求有莫大的关系。
此刻谭教授骤然提到“夸父追日”,在我脑海中能想到的只有这些曾经在课堂上被老师们当做边角余料讲的故事。开始我以为谭教授是对壁画而至神话的一种联想,随后谭教授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
“我们常常把夸父追日列入文学范畴的神话。但我和一些朋友曾经讨论过,这个神话也许不仅仅传说,甚至不仅仅是史学界现在认为的民族迁徙的观点。查海洋曾经和我说过,他认为……”谭教授的语气平静如昔,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查海洋似乎并没有故去,他的思想和史观以某种方式延续了下来,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不断的生长和延展着。
“他认为夸父追日的神话,虽然有夸张的神话色彩,但却可能是一次真实事件的记载。这是神迹到人行的一个过渡。从上古尧时期开始,人们已经开始了对地理、天文、历法的探索。尧曾经召集人们,对世间万物的职责做分派。查海洋认为,当时最早的历法职官与尧有约定,他们分成四个方向行进,对天文地理进行测量和记载。尧要求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摘取当地鸟兽的皮毛、羽翎作为证据保留。他们在探索、测量结束后,要回到约定的地方,带着他们的测量结果,以及皮毛、羽翎作为他们曾经远行过的证据。北疆先民以羽翎作为装饰甚至随葬的传统,这幅壁画描绘的行走四方、十字型图案的不断出现,都验证了查海洋的想法——北疆先民曾是最早的一批大地上的行者,他们是向西行走的一支,横跨亚欧大陆,甚至更远的地方。”
“难道,小河…古墓沟墓地的先民竟,竟是夸父的后代?”我有点结结巴巴,这个思路跨越太大,一时间让我不能接受。
“不,这不可能。”老魏扶了扶眼镜,脸颊通红,“《山海经》中记载,‘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河就是黄河,渭是渭水,这个传说怎么也不能和北疆先民有关系啊!”
“不,河、渭的解读是后人的理解,河、渭的本意起源要比《说文》解释的更早。”谭教授的语速稍微快了些,显然思绪也在飞转,“如果这河、渭指的的沙漠里的河流和支流呢?甚至,如果这大泽,就是北疆地区的罗布泊呢?”
老魏倒抽了一口冷气,双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仿佛想让自己从固有的观念中解脱出来。李大嘴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当口忽然开口道:“我支持谭教授的观点。”
众人的目光落在李大嘴身上,他却嗫嚅起来,浑然没有往日挥洒的风采。我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表态而已,真正的学术讨论,李大嘴都是用来插科打诨的。不过他终于还是挤出几句话,算是对他论点支撑的论据。
“秦所生前曾经说过,这些北疆先民已经为复生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记忆。我认为这个记忆,指的就是壁画上的内容。他们曾经是科技工作者的后代,祖先去过很多地方,又历经千辛万苦回到这里。但是,这时已经与他们祖先离开时不同,他们的身份也得不到认同。他们遵守着约定,以羽翎装饰自己的行为就是一种表现。不过我想他们最后遭遇了灾难,起源或许是他们也发现了这个深渊,最终导致了他们的灭亡。在他们死前,寄希望于复生,并将自己祖先的来历,也就是这个族群的记忆铭刻在石壁上。”
“完全的臆想,老李,”魏大头的脸红了起来,脑中的CPU高速运转着,“你的结论都是推测和主观判定。”
严叔的眼睛亮了起来,歪斜的眼睛和翻卷的嘴唇依然可怖,却挡不住他脸上的热切,“不,这在逻辑上就说得通了。”
我注意到严叔身边的埂子的双手握了一下,松开,又握住。这个动作似曾相识,我却一时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严叔也没有注意到埂子的异常,脱下面具后他的声音没有以前那么沉闷,却依然是嘶哑的。
“这些与中原最早统治者做过约定的人们,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显然北疆先民是向西行进的一方,经过漫长时间的探索迁移,他们终于带着太阳历法回到了北疆这里,定居于此。这是他们与人做的契约,遵守并做到了。但是当陷入绝境的时候,他们……他们与天又做了一个契约,重生的契约。”
“可是,”魏大头冷冷道,“严叔你已经去看过那个死树下的白骨场,应该知道了那么多的死者,经历几千年后依然是白骨。重生的契约?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梦境罢了。”
陈伟森森的笑了出来,这是明目张胆的对老魏的科学理性表示了蔑视。老魏对他怒目而视,正要开口,陈伟却抢在他前面说了一段让我们都莫名其妙的话。
“录事掾左,谨表,创为刀行所伤南斗,主血北斗主创扁鹊,庐医不能治之亦不(音否),能还丧车起死人创奄,愈不疼不痛,顿首白近自,宗诸内外,宗宗。”
李大嘴看了一眼老魏,低声道:“他在说啥?”
老魏有些羞愧,愤愤道:“不知道。”他怀着一线希望望向谭教授。魏大头很明显不愿向陈伟低头,期待从谭教授那里得到答案。
这段话没头没尾,虽提到扁鹊,我却没有在《史记》的“扁鹊传”中读过。不知道陈伟忽然说出这段断句乱七八糟,语意上下晦涩的文字是何用意。
谭教授的脸色有点苍白,她低声道:“这是在楼兰LA?V前的另一处遗址里出土的两百件汉文、佉卢、粟特文书中的一件,编号是421,用汉语写成的文书。”
这批文书是在被认为遗址中的民居和马厩处发掘出来的,发掘者为斯坦因。为何这件文书上会提到“扁鹊”这个人,让我深深迷惑了。根据史记的记载,扁鹊“姓秦氏;名越人”,是春秋时期人。也就是说,此人本名并非扁鹊,他是从长桑君那里获得了一个秘而不宣的禁方才获得了超凡的医疗能力。当时“天下尽以扁鹊为能生死人”,将他与黄帝时期的扁鹊相类,从此号为“扁鹊”。但根据司马迁的记载,扁鹊却极力否认他能让人起死回生——“扁鹊曰:‘越人非能生死人,此自当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
而陈伟提到的文书中的扁鹊是秦越人,还是黄帝时期的扁鹊呢?无论文书中的扁鹊到底是谁,这个能“生死人”的人必定与北疆有关,难道他真的曾经获得了超越生死的力量?
陈伟粲然一笑,“其实史记已经告诉了我们线索。扁鹊的医方中藏有史述和历法的隐笔,史记的原注中也曾经提到过,扁鹊传一节原本应当是医方,应与龟策、日者等数术放在一起。但是司马迁他却将扁鹊传放在了传记里。这一切的欲盖弥彰,只是为了隐藏‘禁方’的来源。谭教授,秦越人获得的这个禁方,恰恰是来自古墨山国,来自小河…古墓沟文化圈的遗存。它就是你曾和查海洋先生挖出的那具黑衣血契棺中的谜底,这个由小河先民中祭司代代传承、以生命守护的谜底,就是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术!”
这一番推测无懈可击,让我们全体哑口无言。严叔长长的呼吸了一下,像是一个如释重负的叹息。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了秦所和小飞的尸体,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谭教授,我们又回到原地了。”
是的,我们回到了原地。经过两小时的沿崖行走,我们发现这个存放先人尸骨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岛。这个兀立的平台与其他岩壁并不相连,黑暗的裂隙阻隔了它。
“这下好了,我们在这里做吃等死吧。”李大嘴一屁股坐在岩地上,显然刚才连续两个小时的行走让他疲惫不堪了。
“确切的说是等死,吃的话,”老魏瞟了瞟笑嘻嘻挎着包的李仁熙,“食物已经没多少了。死前做个饱鬼上路只能是奢望。”
“不过可以等黑衣女郎来复活我们,”李大嘴不无讥诮的看着陈伟,“念段咒语,然后我们原地复活,满血满蓝,精力值百分之百的回到美丽的S大。”
“你错了,”陈伟摇摇头,“黑衣祭司从不念咒语。”
我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在这绝境中我依然遏制不了自己该死的好奇心。在路上除了听陈伟和谭教授等人的对话分析,我内心的胡思乱想已经开始链接到那些曾经被我轻视甚至无视的巫术、法术身上。没准祝由术是真的,穿墙术也存在,那些满口咒语、宽袍大袖的江湖骗子中,藏着真实神迹。
陈伟指了指心口,示意那张羊皮纸上所记载的一切都已在他的心中深深烙下印迹,“黑衣祭司是在部族的女性中严格挑选出来的,她们拥有异常的敏锐和与上天沟通的能力。一旦她们被选中,就要挖去双眼,刺穿耳膜,割去舌头,去除一切感官,完全靠心灵的精神世界接近神灵,听从上天的旨意。”
陈伟的神情一改往日的猥琐,肃穆庄严,言语间充满了对黑衣祭司的敬畏和尊重。我们被这残酷的做法所震慑,瞠目结舌,无法言语。北疆先民的精神世界显然有他们一套独特的系统,这不是我们现代人所能理解和接受的。
“陈伟,如你所说,重生必须在圣殿里进行么?”严叔开口问道。
陈伟点点头,“是的,这是一套复杂而严密的仪式。具体怎么做我并不知道,羊皮纸上也没有记载。但我很明确一点,如果我们到达不了重生圣殿,那就只有死亡,永远的死在这里。”
严叔闭上眼睛,静静的陷入了深思。埂子和老六把李仁熙遗留的挎包拿了起来,将食物和水统计了一下。
“最多支撑三天,12个人最底限度的补给。”埂子低声道。
“11个人,不必算上我。”严叔的脸色依然沉静,淡淡道:“谭教授,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小河墓地的棺材都是舟型棺,为何会有树死成舟这句话刻在石门处,为何在巨树下会有一艘船?”
谭教授沉吟了片刻,“这是象征。古人对精神世界中的意念,往往以某些特定的实物进行象征。事实上在北欧一些地区的早期墓葬中,也有船型棺的存在。他们坚信要靠舟船渡过死后的死亡之海。”
我注意到埂子的手又颤抖起来,他反复了握了几下,身上也有点发抖。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埂子走过去摸了摸严叔的额头,低声道:“严叔,你发烧了。”
魏大头从一片压缩饼干上撕下来半块,递给我。我有气无力的啃了两口,昏昏欲睡。这已是我们陷入绝境的第三天。长时间的处于黑暗中,我的生物钟已经彻底紊乱。最初我还时常能感觉到饥饿和口渴,到后来的时候已经不再那么盼望食物,只是感觉到虚弱,时刻都处在嗜睡的状态。李大嘴从陈伟手中夺过水壶,递给我,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喝一点。”
我摇摇头,水太珍贵了,而且我也并不是太渴望它。陈伟嘀嘀咕咕道:“我才喝了一口。”
我想这是注定了的事情,我们将死在这里。当水和食物耗尽,没有后援,周围是深渊和一望无边的黑暗,我们将在孤独和绝望中死去,和那些失踪在沙漠中的人一样,档案里写上“下落不明”四个字。
“别沮丧,梁珂,”老魏安慰我道,“至少我们知道了古墨山国是怎么灭亡的,而且我们也许为进化论的变异环节增添了新的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