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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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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儿便是这般,天气一冷便恨不得扎根在床上才好。”齐笙抿嘴笑道,“只是我身为长姐,便该做出一番表率来。何况我从心里尊敬五爷与夫人,自愿早起侍奉,夫人如此说,可是觉着我……”

齐夫人微微一怔:“我一片好心,倒叫你误解了。”见齐笙垂首抿唇坐在那里,说不出的娴静端庄,忽然不知说什么,叹了口气,伸指朝她额上虚点几下,“我知你孝顺,只是咱家不缺银子,你少忙一刻也短不了吃穿,何必如此卖命?五爷便再财迷,也不应对你如此严苛。”

齐五爷便高声咳嗽起来,齐夫人侧过头看他,难得地高高挑起眉毛:“今儿笙儿就不出门了,便在家陪我一日。”

齐五爷轻咳数声,手掌往桌上抓去,低头饮茶之际,眼角扫过齐笙的方位。齐笙便轻轻一笑,眨一眨眼,舒臂展袖,抖着身上的衣袍对齐夫人软软地道:“夫人这话应当早说,您瞧我这一身衣裳,如意一早给我换的。早知我便不换了,回头出不了门,如意可要念我。”

她此时白衣白靴,乌发高束,一副俊俏公子的打扮,俊俏得不得了。齐夫人想到如意爱较真儿的性子,也不禁以帕掩嘴,笑道:“如意那丫头,倒真是连我都说不得。”

这时,青翠自院外匆匆而回,齐夫人在她身后望了望,问道:“二小姐呢?怎未跟你一起过来?”

青翠抖落身上的雪,站定后答道:“回夫人,二小姐说今日夫子休假,不必早起赶课。”

“这么说她仍在床上懒着?”得到青翠的回答后,齐夫人顿时好气又好笑,“这个懒丫头。”摇头笑笑,无奈地看向齐五爷,“五爷,现在怎么办?都是你给惯坏了。”

齐五爷严肃的面容顿缓,微露笑意:“再去叫她。”

青翠便又一头钻入风雪中。两刻钟后,双颊通红地小跑回来,对上齐夫人询问的眼神,明快地笑道:“绿宝绿珠要伺候二小姐穿衣裳,被二小姐一人赏了一脚。奴婢跟着劝,也吃了二小姐一记香足。”

“这个懒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了!”齐夫人拈着帕子的手轻推齐五爷,“你惯出来的好女儿,真是管不得了。”

齐五爷哈哈大笑:“管什么管?我齐五的女儿谁敢说一句不好?”大手一挥,“摆饭!”

饭罢,齐笙行礼告退,出得门去。齐五爷擦嘴净手,吐出一口漱口水,扭头见齐夫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面色沉凝,不由诧异地问:“怎么了?为何做出这副模样?”

齐夫人有些赌气地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齐五爷一头雾水,想了想道:“你说箫儿?她自小娇气惯了,不起来便不起来吧,也值得你生气?”

“我不是气箫儿!”齐夫人真的生气了,温婉的面容透着怒色,“我在气你!同样是女儿,为何你对笙儿便如此严苛?若你不喜她,当年为何把她接回来?既然接回来了,便该好好待她才是!”

“原来是为这个。”齐五爷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你不懂,我不同你说了,我出门了。”

齐夫人拍着桌子站起来:“我不懂!我是不懂,为何她一直叫我夫人,而叫你五爷!”

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做女儿的对着母亲不叫娘,而叫夫人。对着父亲不叫爹,而叫五爷。

齐五爷容色骤厉,一声冷哼,扭头出门。齐夫人气得指着他的背影,连连跺脚。

雪愈来愈大,齐笙走至半路,如豆粒的雪团已经接近指甲般大小。路中央的雪被就近的店家扫去,堆在道路两旁,不过片刻,又积起薄薄一层。

齐笙脚踩雪泥,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身白衣白靴,走在白色的雪地上,很是引人侧目。有想搭讪的地痞,在看到她身后两名青衣侍从后都打消主意——开玩笑,他们是嫌腿脚长得太正了才会招惹那两名明显不凡的练家子。

一路稳步走过,停在一家有些年头的店铺门前。

这家店铺门前铺就一条青石小径,临近门前的台阶中央铺着麻袋,齐笙抬脚踏上,一只脚尖翘起,挑开门前厚厚的毡布帘子。霎时,一股闷潮的热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浓浓的汗臭味儿,与纷乱的骰子撞击声和男人粗浑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喧嚣热闹。

站在门帘子后面的年轻伙计本来在眯眼打盹,看到齐笙的一瞬间,登时满面笑容地迎上去,摘下肩膀上的毛巾为她轻扫身上的落雪:“小公子来啦!今儿天冷,您先上楼坐下喝杯热茶?六爷那边有点小事,待会儿处理完就去找您?”

略呈昏暗的室内骤然进来一抹白色的身影,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个俊俏人儿!更奇异伙计对她非同寻常的恭敬,不由纷纷猜测她是何身份?有熟识的客人已经冲她拱手作揖:“见过小公子。”

齐笙点头微笑,向伙计问道:“六爷现在哪儿呢?”

声音尚显稚嫩,然而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出奇的温和,仿佛天生就有一种令人亲近的力量。伙计略顿了顿,斟酌地道:“楼下有两位客人不小心砸坏桌子,六爷方才带了人下去清理。”

齐笙点点头:“我知道了。”

脚步刚刚抬起,前面已经有人主动让开一条过道。刚走出两步,旁边便有人高声叫道:“小公子,待会儿忙完记得过来玩两把呀!这些小崽子不知您的高明,纷纷以为自己才是神乎其技呢!”

齐笙并不作答,只微微一笑,抄着袖子缓步离去。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众人才重新拿起骰子,纷纷接着刚才的玩起来。有初来乍到,一头雾水的新客,对此讶异不已,向身边方才对齐笙拱手作揖的熟客问道:“这小公子是何人?看起来年纪轻轻,气派真是不小!”

“你不知道?这是五爷家的千金,闺名齐笙,是五爷的左膀右臂。自三年前从乡下接回来后,一直替五爷打理名下诸多产业,手段厉害之极,人尊称一声齐小公子。”

新客恍悟:“原来是名小娘子,我说呢,怎会有这般俊秀的小公子?”

为他解说之人冷笑:“五爷为了她,特意从武馆请了两名出色的打手,生怕她被人冲撞。你若不想断手断脚,对她最好放敬重点。”

新客不禁大奇:“不过是一名小姑娘,便是五爷家的千金,又能厉害到哪里去?缘何值得五爷对她如此倚重?况且你说她三年前方自乡下接回,我不相信她如此厉害。”

“你不相信?你若不信,尽可到街中高呼,我敢保证十个男人里面起码有三人愿意上门做婿。”他面露狂热,“不肯的七人中,有三人年迈,两人已有家室,一人眼瞎,一人断袖。”

旁边有人颌首赞同,叹道:“只是我等凡夫俗子,便是又哭又喊地奔去做上门女婿,小公子也不见得稀罕。”

齐笙自不知晓身后的议论。她顺着台阶往下,来到地下一层。

楼梯拐角处,桌子空出七七八八,桌面上凌乱放着骰子碎银等物事,凳子歪歪斜斜地摆在四周。向里一望,才发现人们全都挤在室中央,隐隐围成一个圈,或抱臂或倚墙,望着中间争执的两人纷纷面露看好戏的神态。

“陈六爷,我敬你是掌柜才不与你计较,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人群中央,一名矮壮汉子叫道。

被他指名道姓的是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斯斯文文地伸出白净的手掌,笑眯眯地道:“平乐坊规不可违。两位破坏坊中财物,按规当偿二十五两银子,方才郑兄已还一钱,还余二十四两九钱。”

站在矮壮汉子旁边的一位高瘦男子怒哼:“你确定?”抬掌按下,桌子一角顿时咔嚓被切掉,露出平滑而整齐的切面。

陈六爷依然斯文笑着,仿佛没有看到:“平乐坊规第四条,破坏桌椅一套罚银二十五两。算上方才未偿还的二十四两九钱,两位兄台已欠下本坊四十九两九钱银子。”

矮壮汉子与高瘦男子顿时大怒,禁不住抬手搡他,动手动脚起来。

三人争执间,难免磕磕撞撞,周围几张桌上的骰子并碎银便滚落下来,弹跳着掉在地上。其中有一角黄澄澄的金块,形状别致,犹如雀喙,指肚大小,煞是可爱。

这一角金块掉到地上之后,便骨碌碌一直滚,直到撞上一只雪白色的毛靴方停下。陈六爷眼帘微抬,对上白衣白靴立在人群中无比显眼的齐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飞快隐去,扭头对神情嚣张的高瘦男子道:“这位兄台,有事说话就好了,何必动手动脚呢?”

作者有话要说:齐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浅睨过来:“若你们为我撒很多很多的花,下章我便发威喔~~”

☆、上下求索

陈六爷自诩潇洒风流,架不住对方野蛮凶横。

高瘦男子步步紧逼,拳拳对准他的脸,矮壮汉子则逮住机会,狠狠踩他的脚。双拳难敌四手,陈六爷很快不支,左颊吃了一拳,一双青布靴子也被踩得惨不忍睹。眼看一只黑瘦的拳头就要砸在眼眶上,急忙向后仰头,高声叫道:“笙儿,你待看热闹到何时?再不出手,六叔要变花猫了!”

齐笙浅笑:“花猫可讨喜呢,琪琪妹妹见了一准儿欢喜。”

嗓音温和得毫无火气。高瘦男子往这边瞄了一眼,见说话之人只是一位娇小瘦弱,显然是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并不怎么在意地扭过头。高高挥起拳头,朝陈六爷脸上狠狠落下。

就在这时,场中骤然响起一声凄惨到变腔的尖叫,犹如鸡鸭猪驴齐鸣,尖锐贯耳。矮壮汉子突地横飞出去,肉墩墩的身体撞在一张桌子上,连人带桌擦着地面吱吱滑飞。

高瘦男子尚来不及反应,便觉脸上一痛,突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击飞。

“真是后浪推前浪,”陈六爷望着飞向两边,倒在地上吐血落齿的两人,揉着左脸啧啧感叹:“六叔年轻之时也没有随随便便一掌,便打得百来斤肉横飞过。”

齐笙不理他,只对场中立着的青衣人道:“张瑛,回来吧。”

青衣人正是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两名侍从之一。陈六爷呼救之前已经得到她的暗示,此刻一只脚踩在矮壮汉子鼓起的肚皮上,拿着一块细白的帕子净手:“脸上擦过什么?油死了。”

声音清冷而脆利,竟是一名女子。

矮壮汉子方被她一掌扇掉两颗牙齿,正痛得厉害,此刻被一只细白的帕子丢在脸上,顿觉又羞又侮。陈六爷微微一笑,体贴地朝身边一个伙计道:“快把人扶起来。”

小伙计立着不动。

陈六爷瞪他两眼,并不管用,便往他小腿上蹬了一脚:“小公子最恨不懂礼貌的人了!”

小伙计顿有所动,目光往齐笙处看去,不出意外望见一张温和的笑脸,顿时如同得到莫大鼓励,腰杆一挺,撸撸袖子蹲□。他干柴似的手腕伸进矮壮汉子的怀里,却并非真要扶他起来,而是在他周身摸索一遭,掏出一张二十两面额的银票并四五两碎银。随后换到高瘦男子身边,对高瘦男子威胁的目光完全无视,自顾上下摸索数趟,摸出两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并七八两碎银,连同矮胖汉子的一起递到陈六爷手中。

高瘦男子与矮壮汉子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无奈已成他人案上肉,大气不敢吭。

“世人总是这般,不吃一堑,不长一智。若你们早将银子赔上,哪还会吃这些苦头?”陈六爷垂眼挑眉,接过银两颇有些嫌弃地数:“一两,二两,五两,八两……啧啧,才十来两银子,穷成这般哪来的脸皮到我平乐赌坊捣乱?”

至于那三张银票,早被他毫不客气地收进怀里。唯留下十几两碎银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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