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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人,参加了早上的献祭和朝拜之后,索性以早上似乎染了风寒为借口,在席上晃了一下,就起身告辞了。
客套了一番,沈心怡终于走了出来。回到紫薇宫,宫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紫薇宫本来就是宫里面比较偏远的宫殿,是数一数二的冷清的地方。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连宫里面的奴才都是一脸喜庆之色,聚在一起玩闹着,像小桂子、秋月这些平日里就活泼好动的,一大清早一听见吵闹声就已经心不在焉的,几次三番的差点把花瓶都给打碎了,沈心怡看着好笑,就打发他们自己耍去了。其余宫里的主子都在筵席上待着,奴才不在跟前伺候的,也都跑去玩去了。
所以这时候的紫薇宫格外的冷冷清清。
“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当真跑出去玩去了。”一回到宫,眼看宫里面几乎漆黑一片,春花忍不住骂道。
“不要生气了,今天是大年夜,就让他们好好玩玩吧,一年到头,也实在是辛苦,难为他们了,”沈心怡有对春花道:“春花,你也不用伺候了,早点休息吧。”
“我也去休息,那谁来伺候主子呢?”春花问道。
“今晚是年关,我也闲着,有没有什么大事,等会也就睡了,你也不用守夜,辛苦了一年,今晚就好好睡一觉吧。”沈心怡道。
“那也好,主子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喊奴婢呀。”看沈心怡神色甚是坚决,春花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了一句,自己也告退了,一年忙到头,也真够累的,能有休息的时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打发走了春花,沈心怡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红梅发呆。今天让小桂子折来的红梅被春花插在一个雕刻着并蒂红莲的碧玉花瓶里,在昏暗的房间里面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他一定会来的,自己有很多是想要问他。”沈心怡不确定的说着,就好像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已经过了亥时了,夜色隆重,估计此时家宴上正热闹着呢,他怎么还没有来,难道是不想来见我吗?正想着,听见床上被人轻轻叩了几声,又传来一声布谷鸟的叫声。
来了,一定是他来了,沈心怡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手按在门上,想要开门,却觉得手下的门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打不开。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一个身影立马闪了进来,两人面对面看着。
沈心怡抬起头,那张熟悉的清秀的脸上带着烧伤的痕迹,又带着几道狰狞的伤口,一双冷清的眼眸里,此时却闪动着激动地泪花。
“元智”沈心怡轻轻的呼唤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沈心怡此时也是眼中含着欣喜之色。
她长大了,更加漂亮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久的都已经忘却了计算时间的长短。
李元智,也就是现在的陈志静静地凝视着眼前几乎认不出来的沈心怡,时间好像很短,又好想要把她刻到自己的心里面。终于,他单膝跪下,低声道:“二小姐……”声音带着轻轻地颤抖,就连身子似乎也发起斗来。
“元智,”沈心怡扶起他,又继续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们李家还有人活着。”李元智是她家管家李伯的儿子,也是父亲的得力干将,当年城破的时候他一直跟在父亲身边。
“让我好好看看你,元智,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沈心怡忍不住眼泪流下来道:“我以为这个世界上离家就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留在这世上。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还活着。”记得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平视的,没有想到现在就要抬起头仰视他了,时间真的过的好快,不过是几年的时间,却好像经历了一辈子的波澜壮阔。
“二小姐……”陈志心里面很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心里面太过激动的缘故。在梅苑的那一晚,他也没有想到,会见到自己这一辈子最在意的人,而且是在最让人意料之外的地方。
“过来跟我说说吧,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你了。”沈心怡擦擦眼泪,拉着他的手,来到桌子旁坐下,就好像小时候一样。在自己熟悉的人跟前,她好想又成了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沈心怡如葱段般白皙嫩滑的手指触在他的手上,李元智心神一阵恍惚,刹那之间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是李家管家的儿子,他的父亲是李将军的伴读,两人虽为主仆,但却是情深似海。李将军膝下有三儿女儿,没有儿子,因此就把他当亲身儿子一般对待,手把手的教他学文习武。他从小就很崇拜李将军,曾经立志要做一个像李将军一样的人,上战场杀敌保卫国家,保卫自己心爱的人……曾经的青春年少,那时候,山里面长大的二小姐会时不时地回府,是个生性活波开朗的小女孩,他们两人一般大,总喜欢结伴出去玩,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人会一起闯祸一起下池塘捞鱼,一起在野地里面烤红薯吃……那时候的他,就在心里面爱上了二小姐,想要娶她为妻,可是谁能想到,现如今,他们两个……
“元智,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当年关内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那时候你也是和爹爹他们在一起吗?还有别的人活下来吗?”沈心怡连珠炮似得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在这个寂寂的深宫里面,她迫切的想要一个能和她说知心话的人。
李元智回过神来,心里面微微发苦,他们都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当下便不再多想,将这几年的遭遇娓娓道来。
还和小时候一样的声音,一般的清朗,将事情的经过慢慢道出,往事就好像流水一样,在沈心怡的眼前展开了一幅幅画面。
……
……
“那一次的攻城特别的辛苦,楚军调动严整,进退有度,而且还用上了投石机,那一次,将军也时长叹息,就连诸葛先生都忧心冲冲的。
攻城战大概持续了半年之久,慢慢的沉寂下来,楚军就想到围城的办法,把宛城团团围住,想要困死我们,好在宛城的粮草充足,够我们全城人用上四年。一看楚军围而不攻,大家反而放下心来。因为楚军以前就围过城,没多久,粮草供给不上,就退兵了。
有一天,大概是围城二个月之后吧,楚军反而退兵了,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将军并没有大意。以前楚国的大将军王翦带兵的时候,就曾经使用过这种计谋,故意假装退兵,实际上暗中埋伏,结果被将军识破,反而将计就计,趁机大败楚军。
将军不放心,便派骑兵出城打探消息,结果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楚军的营地已经空置废弃了,所有的贵重物资都被带走了,看来是从容撤退的样子。一直追了十几里,都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大家都以为楚军这一次是真的退兵了。
消息传回来以后,大伙都兴高采烈地,可是将军和诸葛先生还是眉头紧锁,认为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将军常说,夏承志此人足智多谋,诡计多端,不好对付,而且他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就像他当年能够果断的背叛齐国,转而投降楚国一样,不可小觑。他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把握时机,谋定而后动,以牟取最大利益。诸葛先生也说,反常为妖,此次楚军明明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不可能这样就退兵,除非是楚国朝中出了什么大事。最终,诸葛先生还是决定亲自带兵前去查看一番。
那一天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正好是三月初五,同一天,姜王犒军的车驾也到了……“说到这里时,陈志的声音里渗透出苦涩,几乎快要说不下去了。
“那一天,我也跟随着诸葛先生一起出了城,一路往北查看,都没有敌人的踪迹,诸葛先生觉得十分的诡异,怎么也想不通,于是我们决定再往前走,谁知道,第二天的时候,就遇见了楚军的队伍,他们不是从前面来的,而是从后面追杀过来的。”
陈志顿了顿,又继续道:“那一刻,大家都有些慌乱了,好在诸葛先生足智多谋,带出来的队伍又是精兵良将,大伙儿一起拼杀,把楚军给打得落花流水,还活捉了几个,一拷问,才知道,宛城已经被攻破了。原来,夏承志一看破城无望,兵力损失严重,又加上粮草不足,就施了一计,让一小队的精兵,装成宛城的百姓,到处散布谣言,说是宛城已经快被攻破了,弄得人心惶惶。又暗地里派出使节,秘密的与姜王相会,说如果开城投降,就保他荣华富贵,安享爵位,姜氏王族概不加害。姜王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这几年已经被楚军给闹的心烦意乱,又听说宛城也要被攻破了,更是日夜难安,没几日,就答应了夏承志的要求,投降了,”陈志压中含泪道:“就在我们奋力杀敌的时候,他竟然投降了。”
“之后呢?”沈心怡低着头,看不出她脸上的神色。
“之后,还能怎样。姜王献上传国玉玺,楚军的使节假扮成姜王犒赏军队的使节、粮夫,里应外合,就这样,城里面的人无一幸免。夏承志又是个心狠手辣的,生怕留下祸患,就下令屠城。”陈志红着眼睛道。
“再后来呢?”沈心怡问道,这件事情的经过并不隐秘,攻破宛城,灭掉姜国是夏承志值得炫耀的一项丰功伟绩,虽然他本人行事低调,生怕功高震主,惹来刘钰的猜疑,可是其他人却不这么看,自她进宫,宫里面的宫女太监无一不在称赞这位夏将军用兵如神、足智多谋……沈心怡已经从多个人的口中听到了各个版本的破城的故事,每一次听到都会让她心如刀绞,恨不得能亲手杀了夏承志。
“后来,”陈志的声音里面含着深深地悲伤道:“后来,宛城已经彻底的成了一座空城,尸体遍地都是,血流成河,我们隔很远都能闻到从宛城飘来的血腥味……再后来,楚军围剿不肯归降的残余势力,大家伙儿不想投降,奋勇杀敌,几次下来,好多兄弟都死了,就剩下不到一百人了,我们最后靠着对周围地形的熟悉,逃了出来,躲在深山里面不敢出来……”
沈心怡听着他的叙述,眼前就好像看见了他们奋勇杀敌的场景,眼泪住不住的流下来,她抬起手,抚摸着陈志脸上的伤痕,道:“是不是很痛?”
陈志觉得他的心都快要被沈心怡的手指上的热度融化了,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痛,我这都是小伤,只是伤在脸上,看上去比较吓人吧。”
沈心怡咬着嘴唇摇摇头,道:“一定很痛,我知道的,你一定很痛。”
陈志把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握在手心里,擦擦她的眼泪,笑了笑,又继续道:“诸葛先生让我们躲在深山里面,又派了几个人乔装打扮想要去打探将军的消息,因为我们那时候四处逃窜,得来的消息也是五花八门,很不可靠,所以,诸葛先生就亲自带着我还有另外两三个人一起装扮成普通的山野百姓,进入宛城,那时候宛城已经被屠灭,我们不敢停留,尽快的赶到了京城,希望能见到家人,可是,”陈志停了好大一会儿才道:“京城里面也是一个人都没有,被楚军好一番烧杀抢掠,将军和夫人都自杀了,两位小姐被楚军……”
沈心怡一把按住他的嘴道:“不要说了。”她的声音十分的凄厉,尖锐,把正在诉说的陈志吓了一跳。
陈志一看沈心怡的神色不对,就立马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面,道:“二小姐,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沈心怡靠在陈志的怀里面,紧紧地抱着他,还是止不住的发抖,良久之后,才好了点,红着脸,退出了陈志的怀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