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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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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清楚了,我也不想多操这个心,那就依着芳儿的意思办吧……”

我点头答应,略清了清嗓子,说道:“纹锦跟随我多年,犯下这等大错,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有不是,自愿扣去半年的月钱,以警效尤。”见二婶微微点头,我轻声说道:“纹锦的身后事,还请二婶交给我打理……”

彼此一番试探后,两人又再无话,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抚上我的被褥,轻轻拍打着说道:“芳儿今年还不到十二岁吧,小小年纪就已如此识大体,不枉老爷老太太这么疼你。哎,我嫁过来那年看还是个小屁孩儿,这两年瞧着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话办事儿都跟大人一样,难得遇上这样的大事儿也能顾全大局,我这越看哪,越想起我那苦命的姐姐来。”

我一惊,身子不觉向后退了一下,脱口叫了声:“二婶……”,话却鲠在口中说不下去,她似不在意,微微叹气道:“如今这府上还有谁不知道,芳儿也不用替我藏着掖着的了。当年那事儿牵扯太多,为避风头才改了姓氏。我这点儿身世在嫁过来之前老太太就知道,难得她老人家不避讳,只拿我当亲生闺女一样看待,也多亏当年有你额娘帮着,我才不至于被那起子小人祸害了去。这些年大风大浪的经历着,于我有恩的我必以涌泉相报,给我使坏的我也绝不能轻饶了!本来今儿这事儿我想连根都给它挖断了,可晚晌儿老太太叫过去说话,说还是要顾全大局,能遮掩的还是要遮掩过去,毕竟不怎么光彩,又是内阃的官司,这若传到外头去了,还不知该怎么的议论呢。我还想着这话该怎么跟你说,反而倒给你把话都说尽了……”

虽早有预料,但面对面听着二婶如此清楚的说出来,心头还是抽痛的紧,也无言以对,只任由二婶轻拍着,听她接着说道:“想我那姐姐当年也是这样儿,凡事儿都不为自己想,别人冷了热了烦了闷了她都担心,自己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再不肯叫苦,又是个玲珑剔透的水晶人儿,一桩事儿在心里能琢磨个千百遍的也还是放不下。本来在家里时看着还好,可一送进了那地方,眼看着这人就憔悴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药都跟泼在沙滩上似的,吃的再多也没个用。哎……我这做亲妹子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她是金尊玉贵万千宠爱集一身,其实每天都如架在火上生生的烤着一样,心里受的罪不是人能遭得了的,偏偏还怕人家担心她,在我面前也扮成没事儿人一样。我那时候也恨也怨,他们若是真心为我姐姐好,就不该让她受这些个煎熬,若是存心害她,就索性一刀杀了干净,再别教她过这千刀万剐的日子。可怜我那傻姐姐,连到死都还要替别人操心,非眼看着内务府给我改姓了钮钴禄,强撑着等来太皇太后下懿旨把我指给你二叔,这才肯安心撒手去了……”

一时再说不下去,抚在我背上的手也微微颤抖,我听着听着,不自觉也陪着滑下泪来,想劝也找不出话来,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精明强干的二婶,今年也不过刚刚二十而已,二叔早已年过四十,前房儿女也都长大成人,她即要管理府中大小事务面对上下各色人等,心里又压着这段如此苦涩的过往经历,晚上一个人在这空落落的屋里,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她又何尝不也是个心苦寂寞的。我一时心酸上来,不觉伸开臂膀,将二婶合腰抱住,轻轻说着:“董鄂皇贵妃在天有灵,见着二婶为她这么伤心,必定会更难过不安的。若二婶真心念着皇贵妃,就该自己个儿好好的活着,把她当年未能过着的好日子一并过着了,加倍的舒心适意,比所有人都活的舒坦,活的滋润,才不枉费了皇贵妃来人世儿受的那些苦楚……”

听二婶慢慢止住哽咽,知道方才那番话是劝在点子上了,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她轻轻摇晃,闻着她头发里薄荷的清香味道,依稀想起在那里闻到过似的,身子渐渐疲乏上来,头也微微发昏起来,朦胧着觉得二婶也环抱着我,在耳边轻轻说道:“也许是姐姐在天上见着妹子孤单,特特摘了朵解语花变做了芳儿,送下凡间来陪着我的也未可知……”

我记起当年额娘和我说起董鄂氏时,神色也是淡淡的,只是说着:“前世鸡鸣狗盗者,下辈子罚做看门畜牲。前世贪婪嗜食者,下辈子罚做屎壳郎。前世杀人放火者,下辈子托生为女子,以血肉之身心去赎前世的罪恶,不经历千般折磨万般煎熬,流尽一生的眼泪,哪能把这因果报应给了结清楚了的。”

“咱们即托生为女人,这命就早是注定了的,要想活下去,唯有咬咬牙忍了去吧……”

记得我在迷蒙中抬头看了看窗户,窗纸透着光,想是新的一天又要来了吧。

隐约听着门外脚步声凌乱,像有人拖着鞋冲进房里来,喘着气小声说着:“起禀福晋,方才上夜的婆子来回说,知棋昨晚上了吊了!”

此间少年1

清康熙六年 七月初二

在我看来,夏天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时节,酷热虽是执著,但有满塘的荷花,树梢的知了,吹进帘栊的轻风相陪,这点子热气又算是什么呢。还有那大大荷叶托起的冰碗,陈着冰块,盛着粉嫩的菱角鲜红的荔枝水灵灵的白兰瓜什么的,不用吃,光是看着就已是满心清甜了。更别提府里仿膳制的萝卜汁酸梅汤百合绿豆汤,就是那每日清晨必投下井中冰镇的西瓜,在井里沉沉浮浮了一天,趁着夕阳的余晖打捞上来一刀剖开,那丰盈的汁水彤红的瓜肉也能换来我一晚上饱胀的满足。

伍先生也是喜欢夏天的吧,讲课时总嫌屋里气闷,常借口天气炎热无心向学,在清早时分带着我去荷塘钓鱼,他也不穿长袍,只戴一领草帽穿着中衣小褂,有时索性连鞋也不穿,摞高裤腿赤着脚泡在水里,活脱脱是个乡间钓叟模样,每每被我当面取笑斯文扫地也满不在乎,只是支起鱼竿,压低草帽,寻个背阴处躲着日头会周公去,哪怕此刻鱼儿纷纷咬钩,依旧大梦沉迷懒得理会。

此时的荷塘最是令人陶醉之地,清晨时趁着太阳尚未升起,早有清新的露珠在阔边荷叶间闪烁,时而凝聚时而化散开来,在菡萏粉拳上歇落,在香远益清的花瓣尖儿上徘徊,继而点点滚落水面,在荷花蕊中留下一长串儿依依晶莹的依依不舍,辗转流连间有如稚子的可爱,叫人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又恐怕打破了这番静谧,只敢拿指尖微微一点,已是激起满湖的涟漪来了。一阵大风吹过,满塘的荷叶迎风掀起,或自东而西,或自西向东,只见碧绿的荷叶如波涛般层层起伏荡漾,把岸上做看客的我也一同翻卷了起来似的,于摇曳间情不能自禁,随满塘碧叶荡漾开去,岸也不做不得岸,荷塘也做不得荷塘了,满眼都是迷醉的粉色,满处都是香的,待风止了,人也醒了,照见水边的自己,只道方才同这满塘的风荷一并,作了场绯红的香梦罢了。

自清明过后,府上逐步恢复了局面,纹锦犯事儿很是震撼了些人,二婶揣摩着时机,指着好吃懒做不敬主子的罪名,很是开革了些三门以外有根基的下人,另从庄户上寻来些身家清白的佃户子弟填补进府。除老太太屋里以外,另从各房里面挑选出几个体面又识些字儿的丫头,挑选女训女则章节教训背诵,待各人背熟之后,回去负责把各房的大丫头奶妈子粗使下人等人统统教会了,自此立下规矩,凡内宅人等,一言一行不但要和祖宗的规矩,更要按着女训女则中的制度行事。二婶把定期抽检背诵的差事交给知音去办,一段文章若背错了三处,就免去当天的饭食,错了五处以上,直接扣除当月的俸禄,不管年级大小品位高低一律以此例行事,有抗命不遵者当庭褪去中衣打二十小板子。一时间合府上下皆是朗朗书声,连晚间巡夜的婆子口中也是翻来覆去的温良恭让。老太太知道了也是夸赞治家有方,将库藏内制的羊脂玉如意赏了二婶,又夸我襄助有功,赏我南海明珠串,自此,内宅上下见知音如见判官,见二婶噤若寒蝉,见我也是毕恭毕敬,只少不得背后抱怨罢了。

当日二婶将纹锦的尸身寄在家庙,现今见事儿过了,我另拿出一百两体己银子,为纹锦在城西寻了块风水地入葬,另在惠庵中为她立了牌位,请长明灯日夜供奉。几次派人多方查找纹锦的弟弟,数月下来走遍京城各处,终还是杳无音讯。

因报的是暴卒,又没有娘家人可寻,知棋的身后事按规矩当由夫家人打点。听知音的话说,当日满古敦家只带来口柳木棺材,即无衣又无幡,连火盆纸钱哭丧人也一概没有,她看着不成样子,于是自拿了几件衣裳首饰替知棋妆裹整齐,又和几个交好的姐妹一同凑了十几两体及银子,一概交给满古敦作发送用。知音说着说着一声长叹:“去年冬天还围着火堆热热闹闹烤山芋吃的姐妹,如今却是孤零零躺在那口薄皮棺材里了。只可怜她一世聪明,到头来身边连个肯为她流滴情泪的人也寻不着……”

额娘的身子已是大好了,请太医院的医正来瞧过,说额娘本无大碍,只是心血少了些,夜间有盗汗失眠的症状,又错吃了洋金花颠茄之类引人至迷的药材,所以时常心悸惊慌,听不得大响动受不得惊吓,偶尔思虑重了也是会昏厥的,好在发现的早,额娘又常吃些补血养气的药膳,家人伺候的也精心,所以一旦纠正了药方,这病也好的快了。最近内务府赵良栋的夫人时常来请安说话,我又经常趁着先生午睡偷溜出来探望,额娘心情舒畅了,整个人逐渐也精神起来,气色也红润起来,没事儿时常牵着爱巴儿往园子里逛逛,眼看着从前那病体沉疴的模样已是一扫而净了。

端午以后,老太太一日想吃法制的绿豆糕,偏偏当日小厨房白案厨子请假,往街面上去买又过了时节,正没辙的当口,淳儿打发奶娘刘氏从热河回来了,拜见老太太时奉上新制香油绿豆糕,说是淳姑娘知道老太太一向爱吃这点心,特地昨晚赶制的了,又怕搁的旧了,这才派人连夜送来孝敬老太太。老太太吃的果然欢喜,又想起大半年没见着淳儿了,一时思孙心切,急命二婶派车去热河接人,好说歹说才容明日收拾停当了再去。奶娘刘氏一得了这信儿,当庭叩谢不停,说我们姑娘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亲人,成天守在窗口等的眼都要穿了,这下可好了,终于是等到一家团圆的这一天了。

话虽说得粗糙,难得刘氏这般情意拳拳,老太太上了年纪,听这些白话也是受用,于是指派二婶速速打扫房间,备好车马,叫上刘氏并两个婆子四个小厮,天一亮就往热河去了。

夜间风凉,福海荷塘边的垂杨柳上依例点起防风灯笼照亮。一盏盏红纸宫灯在风中微微摇曳,灯火闪动间,映照着满塘的芙蓉也淡去了嬉闹的心,渐渐静谧下去了。偶尔有小鱼馋食落蕊,只在水面飞快的吐个水泡,一转身就藏回墨黑的池底去了。

天空有莲花云朵朵游走,月色溶溶间将清辉半明半暗的洒落池中,波澜晃动晕色迷蒙,竟不复白玉盘般的光华,只留下一个似悲似喜苍白的面庞在水面轻颤而已。风儿自水面掠过,水气浮动中逝去些白日的暑气,我穿着月白薄纱的夏衣,随手拿着团扇,任长长的扇穗子飘摇在腕间,惹些微痒的呢喃,却只伴孤身支影,信步摇晃在荷塘岸边。

好像小时候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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