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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普塞特认真地摇头,“不,这是疯狂的世界。大至国家、社团,小到家庭、个体,生存的目的就是为钱。为了钱,天底下再没有什么事是疯狂的了。你同意我的主意吗? 罗汉国总警司。”
恨意渐消的总警司瞄了一直保持缄默、脸色苍白的官铁花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嘿,精灵小子! 你乍说乍好。”
他冷冷地作了个手势,特种部队听命地收起机枪。许多人吁了口气,露出笑容。
“现在到你了,史提芬。”
李普塞特充满期望地仰着头问道。“你是聪明人,不会叫大家失望,不会让你的手下失去这个增加财富的机会吧? ”“不行。”
石勒执拗地说道。
“世故一点嘛,睁一眼闭一眼,只有这样,世事才运转得更流畅,世界才更美丽。你们中国人有另一句话说得更好:‘水至清无鱼’。你总不能要人人像你一样的花岗石脑袋吧? ”“这是所有贪官污吏窃取民脂民膏的最正当借口。”
“我相信他们如果尽忠职守干到退休,没有人——包括你在内——有一千二百五十万长俸。何况眼前是一堆没有报警,没有记录,不能追究的一堆钞票! ”李普塞特挑衅般对每个人说道。“姓石的,你总不能为你自己的一套迂腐、发臭道德与大众为敌? 阻大家发财吧? ”“不行……因为……”
“史提芬,”
官铁花打破沉默,劝导道。“我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你,我在钻石山坟场帮过你,你欠我一个人情……”
石勒蔑视地打断他,“谢了,你从来不是我的朋友,也没有帮助我。如果不是你故意提醒梁熊。我在钻石山坟场逮住他,他就可以逃出枉死城。”
“你别落井下石,颠倒黑白。我从不是吃里扒外的人。”
“梁熊挟持你之前,你是这样说的:‘劳国山这小崽子,把我们跟利伯恒的关系写得一清二楚! ’。离开坟场后,警号一直在我脑里响着,我从没忘记想——这句话有哪个地方露馅? ”“废话,人人知道利伯恒就是疯子,这算是什么警号? ”“那时候,我也认为利伯恒就是疯子,所以我一直想不通梁熊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瞬间就知道踩进陷阱。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因为,只有疯子的手下才知道利伯恒不是疯子,劳国山根本跟利伯恒扯不上边。”
“你……你知道了……”
官铁花畏缩地问道。
石勒笃定地点头,“到了现在,我当然知道利伯恒不是疯子,知道谁是疯子了想不到他视你为亲信中亲信,你为了钱可以背叛他。”
“既然我已经背叛他,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说来干啥? 我们已经站在一起,同一阵线,为什么你还……”
石勒又一次摇头,“不行……”
李普塞特恶狠狠地宣布,“我不相信,除了你这只他妈的纯洁羔羊,重案组的兄弟们会视金钱如粪土,与金钱为敌! 弟兄们,只要大家团结一致,一。七对一,在民主制度中,谁也不能否定多数,所以,多数可以决定这个人的命运。”
“没有用,你的挑拨离间没有用,你无法煽动他们……”
“我不相信! ”李普塞特转了一圈,慢慢的,他愕然张大口,因为,眼前的重案组所有警探神色都是那样平静,每一副脸孔都用同样地冷冷目光打量着他这副焦急的神色。
他绝望地叫了一声,“老天爷,你对手下做了什么? 用药物迷魂他们? 像独裁者般把他们彻底洗脑? 你使他们丧失人性! 使他们再不能感受这个追逐金钱的快乐世界! ”包围圈中的每一个“正常的人”浑身皮肤都起了疙瘩,一起鄙夷地、厌恶地盯着石勒。
石勒耐心地再次摇头,“你们一次次轮流打断我,不让我解释——我们,包括我在内,没有人不喜欢钱——我们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在这堆钞票旁边忙个不了,我一样看得眼睛发亮,叹为奇观。可是,我来的时候已预测到自己的软弱,恐怕会在这堆像小山一样的钞票前面投降,为了不让自己同流合污,我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方法来制止自己的欲望——小刘,请走过来,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刘陶警长提着一副小型收录麦克风走上前,停车场中那群仰高的脸孔上都是莫名其妙表情。
“是这样的,”
石勒耐心解释,“我们来这里之前,我告诉指挥中心,摩斯集团中心大厦停车场已被持枪劫匪控制,在可能爆发枪战理由支持下,重案组要求中西区警署和港岛机动部队紧急出动支持……”
围拢着堆得像小山一样钞票旁边的“同谋”都不是普通人,听到的每个字逐一使这些拥有丰富经验和聪明的脑袋联想起的,想到的那种恐惧像一阵寒风掠过耳朵和脸孔,绝望就这样深深地渗进了身体每个细胞——然后,他们听到了李普塞特不愿意相信的万劫不复“结局”“我进来的时候,警方已经彻底封锁了摩斯集团中心大厦,警长一直用手里的咪高峰把你们每句话传去外面,通过指挥中心网络,外头所有伙计,每位高层人员都听到你们的每句话。所以,重案组不可能和你们一起站在钞票旁边,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各位,结局就是定局,请大家放下武器,解除武装。”
第八节
现场在有秩序清理的时候,高级助理警务处长甄重鲜打来了电话:“史提芬,你终于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全靠运气和侥幸,长官。”
“不,不,你干得很漂亮! 你在旁看着他们几乎成功,到最后关头才让他们失败,干得干净利落! 对不对? ”“谢谢,长官。”
“谁是疯子? ”“咬紧牙龈不肯说,长官。不过,我有把握要他们说。”
“古福成拿回十三亿五千万了吗? ”“他了解六十包钞票都是证物,必须暂时保存在我们手中,他同意这个安排,长官。”
“你准备怎样处理廉署和特种部队人员? 怎样向在外面等待的记者公布案情? ”“我准备实话实说,长官。他们和官铁花一样,为了金钱出卖自己,出卖市民信任,令政府蒙羞……”
“别人的东西总是最好的,这是人性的悲哀。对不对? 他们是公仆,也是普通人,凡人总有缺点。我们要设身处地体谅同僚,一个开明的社会和进步机制会容许人犯错,我们应该制造机会让他们可以改过自新。反正古福成已经拿回钞票,章子盈博士安然无恙……”
“我总相信法律之前应该人人平等,长官。”
“你是警察,知道眼下当警察的难处。那些如狼似虎的知识分子天天拿着一支笔蹂躏我们,隔岸观火的市民是光看狗吃肉,没看狗挨打。对不对? 这案子捅出去是轰天大丑闻,谁都抬不起头……”
“长官,案子涉及有组织犯罪集团,除了欺上瞒下,企图叛变,进行绑票、勒索,杀害多条无辜人命,每一种都是最严重刑事罪行。”
“我同意,就因为案件牵涉太大太深,我认为应该让保罗来应付新闻界。对不对? 他不但是地区指挥官,身份恰当,还懂得运用博弈对付记者。”
“博弈? ”“有点像你的最后一击! 当你预期别人在干什么的时候,人家也在同时预期你在干什么。”
“长官——”
“我不是不让你出这个风头,放心,你会因这桩案件破格晋升。不过,和记者周旋是一种政治手法,属性质不同的另类博弈。就像鹰和人都吃鸡,但鹰越多鸡越少,人越多鸡越多一样。”
“只有我才知道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
“不是吧? 你是资深警务人员,知道法律规定,在疑犯还没正式录取口供之前,在你还没撰写报告上呈高层之前,在律政司没有作出检控决定之前,在案件未交法庭审判之前——向新闻界公布案情不但对疑犯不公平,还有妨碍司法公正和蔑视法庭之嫌。对不对? 所以,面对记者的警方发言人一定要懂得把握分寸,任命的关键不在乎对案件的了解程度。”
“长官,我认为应该让新闻界知道,我们不但逮捕了摩斯集团保安部经理、一名刑事情报科警官,还同时拘捕了六名廉署人员和三十二名特种部队队员,其中包括飞虎队指挥官。”
“不行。我已经命令施顺思指挥官赶去你那里召开记者招待会。”
“我有权知道原因,长官。”
“我们是不是纪律部队? ”“是的,长官。”
“你记得纪律部队的第二条纪律吗? ”“记得,长官。但我坚持我有知情的权利。”
“你坚持? ”甄重鲜沉默了一会,“胆大妄为! 你知道这是恃功犯上吗? ”“你可以取消晋升,长官。”
“嘿嘿,你不简单喽? 我一直小看了你! 你抓住这种时候不能把你停职来威胁我? 你可是狡猾如毒蛇,温纯如白鸽! 对不对? ”“我无话可说,不想解释,只想听到真实的答案。长官。”
“好,告诉你,因为我需要一张皇牌和官铁花、罗汉国、班纳讨价还价。只要他们愿意告诉我谁是疯子,我可以捂上盖子。”
“不用浪费皇牌,长官。我知道疯子是谁。”
“你知道谁是疯子? ”“整整十五天时间,一点点地让我从事实中察觉破绽,从几寸厚的档案里逐渐推理得出结论,长官。”
“推理和档案都不是证据。”
“我知道,明天一早,我会有完整和详细的报告。长官。”
“好,我在办公室接见你。现在,施顺思指挥官会过来接掌指挥权。”
第九节
记者招待会借用摩斯集团会议室,身处一百多位死缠不休的记者之中,施顺思指挥官应对得体,游刃有余。
“……我们承认,警方联合重案组和特种部队力量在摩斯集团中心大厦进行反恐怖演习的时候,和到摩斯集团执行调查行动的廉政公署人员产生误会,不过,经过迅速地沟通,在彼此谅解下取得协议。警方和廉署在稍后时间会有一个联合公报向公众解释。”
施顺思站起身,捡起一直放在前面的那个手掌大小的纸袋,表示会议已经结束,一面体谅地向不肯罢休的记者们点头表示感谢。
记者围困着他,七嘴八舌地不让他脱身而退。
“据说现场发生各自拔枪? 一触即发危险? ”“这是不是上两次警、廉大冲突的后遗症? ”“我们听到消息,重案组和特种部队使用武力强行解除廉署执行处人员的武装。警方是不是报复廉署高调拘捕反黑组总警司的积怨? ”
“没这种事,”
指挥官耐心地解释。“警队和廉署关系良好,一直合作愉快,完全没有传说中的所谓冲突,仅有的一点误会也已冰释。请大家不要焦急八五八书房,很快会有公布解释清楚。”
在几位机动部队警员保护下,拎着纸袋的他好不容易挤出人丛,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才发觉脸色阴沉的石勒一直跟随背后。
“叮,”
他们跨进电梯,机动部队队员伸手把记者拦在外面干瞪眼。
电梯门刚关上,指挥官瞪着闪动的号码解释:“史提芬,我的良心和你一样让地狱之火炙烤着。但纪律就是纪律,我必须听从指示。”
石勒也盯着灯号,厉声说,“庄锦三、莫应彪、露云娜死了,劳国山、梁熊、威尔士和手下被灭口,凶手却逍遥法外,这是什么纪律? 长官。”
“为了捉拿元凶归案,就不得不厚贿魔鬼的手下。你应该体谅甄长官的用心,如果一切顺利,切除魔首,官铁花和罗汉国就像去首的毒蝎,不但无法作恶,还会很快的提前退休。”
“这,这怎么行? 长官。”
石勒倏地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