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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谎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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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通捧着油灯,小心的继续往前走。所有的疑问,还是交给狱长吧。狱长应该能够对付侯风,曾通想起狱长冰冷锐利如刀的眼神,突然信心百倍。这里已经能够辨认出是自己比较熟悉的甬道了。这时候听上去没有动静,似乎还没有到时间,看守们还在休息。曾通从来没有晚上出过自己的牢房,不知道会不会有巡夜存在。但依照常例推断,还是小心为好。只是,手里的油灯怎么办?
曾通注视着这个陪伴他几乎经历大难的油灯,油灯晃着他自己的影子在面前。
不对,油灯在面前,影子为什么也在面前?如果影子在面前,为什么不会挡住油灯?
曾通象触电一样,猛地一摔,灯摔在地上跳跃几下,影子应声而灭。远处油灯的光芒及时补充上来,影子出现在他身后。
灯在前面,影子在后面;影子在前面,必然是后面有灯。多么浅显的常识,可曾通一路上不是找路焦急,就是推测分析侯风的举动,以至于让他手捧这盏灯走那么远,还没有注意到影子竟然一直出现在自己前面!
不,这影子不对!这不是自己的影子!从开始它指路的时候就不对,后来出现在面前更不可能!它还举起油灯示意!这不可能,因为当时自己前面没有光源,是一片黑暗,影子只该投在黑暗里,而不是投到相反方向触到油灯!
曾通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扯开嗓子大喊:“狱长!救命啊!狱长!狱长……”

第一章曾通(八)
…………………………

看守们急促的脚步声纷涌而至,他们衣冠不整地冲了出来,多少有些可笑地喊着“站住!”“不准动!”“不许逃!”之类的话语,全然不顾曾通站在原地期盼他们到来。曾通看到,冲到最前面的就是马宣。按照曾通的意愿,他几乎要张开双臂拥抱可爱的马宣。但很快他就发现他弄错了,马宣带着众看守们一拥而上,将他推倒在地。最出乎他意料的事情是他们没有老练地把他的手反捆起来,而是拳打脚踢,兴奋的嗷嗷直叫。
这是曾通这天晚上第二次被别人拳脚相向。如果说看守们和侯风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侯风似乎并没有全力而为,看守们却似乎乐在其中。他们疯狂地挥动手脚,刺激曾通的神经簇更加疯狂地将信息通过神经电流送到他的大脑,那信息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就在曾通以为自己快被打死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声以几乎刺穿所有在场人的耳膜的威力响起:
“砰!”
土渣飞溅四射,看守们停下手脚,惶恐地回头看着狱长手中还擎着的手枪。谁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动作或者言语刺激他射出第二颗子弹。
“放开他,你们这些杂碎!”狱长铁青的脸映着手枪的颜色。
跟随狱长走进他牢房一般的所谓办公室里,曾通惊讶地发现侯风大不咧咧地翘着脚坐在狱长的座位上。看到曾通进来,他半张脸浮起一丝让人心寒的笑意,另外半张脸却一动不动。
“那么慢?真让人失望啊。”他说。
曾通不知所措地看着狱长,狱长却对侯风翘起来东摇西晃的脚大皱眉头。侯风很审时度势地起来换了个座位。曾通本能地把一张多出来的、明显是为了等他到来而专门额外设置的椅子挪动一下,企图离侯风远一些,离狱长近一些。
三人安坐待定,一时间谁都没有先说话。狱长和侯风交换了两个眼神,侯风——让人诧异地不是狱长——开口道:“就着刚才的话题,刚才我们说到茶的问题。很明显的是,你没有注意到事物螺旋前进发展的路线。这条路线是普遍的存在的规律。就拿人类的饮水来说,不错,很久之前,先人们确实都饮山泉,后来发明了各种饮料,到现在山泉大行其道。这是事实,但不是事实的全部,而只是一个表象。”
曾通莫名其妙地看着侯风夸夸其谈,要不是狱长拿出纸和笔开始刷刷书写,他将丝毫不能领会侯风的用意。桌上还有一大堆这样布满了问题与答案,分析和讲述的纸。看样子,这样的谈话已经在狱长和侯风之间进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狱长写道:“这次让你们出去是我的意思,目的是初次探察监狱里的内部构造与我手中的监狱地图是否不同。侯风把你抛弃在路上,他会给你解释,当然,他用了他最喜欢的方式。不要在意他,尽量简洁清楚地把你看到的、听到的、经历到的一切写下来。从侯风与你分开开始,到你看到我为止。尽量让所有问题都在这里,在只有我们三个人的情况下讲述。”
侯风还在持续不断地罗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忽略这样一个事实,即千万年前我们的先人在饮山泉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山泉里确实存在的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而千万年后我们注意到了这个事实,并加以应用。”
见曾通拿起笔疾书,狱长放心地回头,对侯风毫不客气地说:“你根本就是在跟我诡辩。你跟我提事实,那么我们来看看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置疑。山泉重新被人们饮用是事实,前面所有被淘汰的饮料的发明都已经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证明了人类的可笑和愚蠢。我们注意或者不注意山泉里有没有矿物质,都不能改变我们在历史的一头一尾将它吞进肚子的事实。告诉我,在这样的事实上,你所谓的螺旋发展在哪里?”
侯风反击道:“千万年前的祖先饮用山泉,难道知道山泉里的矿物质吗?这和我们今天饮用包装良好按价格出售的山泉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吗?祖先饮用山泉,动机是偶然性的干渴;我们饮用山泉,是科学的发展物质的繁荣到一定程度之后人类必然的保卫自己的健康企图以更加长的身体状况享受这样繁荣的结果。”
狱长冷笑道:“祖先饮用山泉是偶然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森林中,在草原上,什么东西能够持续稳定的提供人体必需的水分?只能是山泉。他们饮用山泉,根本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你自己刚才说了,我们现在饮用山泉,也是必然的。既然都是必然的,我们不过是倒退了千万年而已。”
侯风道:“山泉并不是必然的。如果另有什么固定的水源,同样也会被选择成为饮水对象。比如湖泊大河,比如地下水。出发点,我再说一遍,或者用你们这些套制服的人爱挂在嘴边的词语,动机。饮水动机完全不一样。你还是只看见了表象,就牵强附会的以此为论点企图证明你的文明是在倒退的观点。”
狱长道:“所谓的山泉,只不过是所有天然淡水的代称。不要给我扣字眼,它们之所以现在不一样是因为工业污染。事实!我再说一遍,你仍然在什么出发点上做可笑的牵扯纠缠。出发点不一样,仍然不能改变事实上的终点返回了起点。不管人们怎么想的,知道什么,他们在饮用同一种东西。”
侯风笑道:“哈哈。你自己也承认了,山泉的定义变了。取水范围变了,你所谓的事实也变化了。”
狱长冷笑道:“恰恰相反,如果你能摆脱你可笑的抠字眼的毛病,用一个正常人的平均智商来理解天然淡水这么一个概念的话,你就会发现事实如铁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
毫无疑问,这种话题的诡辩既没有意义,也不会有结果。事实决定动机还是动机改变事实,这是哲学家们千百年来争论不休的话题。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不管狱长和侯风的智商有多高,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无数先哲研讨过的问题上发掘出任何有意义的成果。这样缺乏营养的辩论曾通也曾经经历过不少次,当然,他的思想远远没有侯风锐利,无法抵挡狱长强有力的攻势,所以每次都是以他曾通的失败而告终。在初来监狱的头几个星期里,这样的辩论确实消磨了不少原本无聊的时间。
但是,就象侯风说的,目的不一样,动机不一样。如果确实有人偷听的话,三个人关在门里一声不啃,明显会引起偷听者的怀疑和警觉,这样一来,要找出偷听者肯定会更加的困难。非常好推断,狱长这样行事的原因是放松对方的警觉,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对方致命一击。曾通毫不怀疑,这样的策略是自己绝对想不出来的,即使想出来,也没有才能能象面前这二位一样娴熟的应用。尤其是这二位在舌头不停息的激烈辩论的时候,居然也开始笔谈起来。曾通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一定在商量着什么,狱长说侯风的越狱是假的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一边飞快地书写,一边疑问一个从一开始就想不明白,现在同样也更加困惑着他的问题:狱长对胆敢违反他意志的人,即使是看守,也可以拔枪相向。那么谁那么大胆子,胆敢来偷听狱长的谈话?
有了狱长和侯风同时在自己身边,曾通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无比的塌实。安全感由说不出的原因带来,即使他知道狱长极可能是个冷血的侩子手,而侯风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也许,这是两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无法掩盖的阳气吧?所有的阴影,都被两人无聊的貌似认真的辩论驱散,即使在回忆黑暗的甬道中可怕的一幕幕,即使是侯风曾经有过的攻击自己的行为,现在都变成温柔飘渺的天边白云一样显得甚至有些须可爱。
曾通将写得满满的一张纸交给狱长。狱长一边扫视着曾通的经历,一边兀自在滔滔不绝。但是这一次,他高估了自己一心两用的才能。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就被曾通的经历完全牵扯吸引进去,以至于他的话莫名其妙断断续续:“……我再反复强调一次,不管出发点如何,动机如何,事实就是事实……嗯……比如说,茶。作为一种饮料,作为一种明显的人为加工痕迹的饮料……嗯?唔……陆羽在茶经中说过……唔唔……嗯?……这不可能!”
狱长猛地站了起来,在一旁眉头越皱越紧的侯风吓了一跳。同样傻眼的还有曾通,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经历竟然可以让冷酷的狱长这样激动。
侯风问道:“什么?”他回头瞪了曾通一眼。
狱长举起纸,示意侯风来看那张曾通写满字的纸,纸张在空中划动出一丝声音。这是个错误。曾通忽然想到,门外如果有人的偷听的话,狱长的“这不可能”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无疑将会让他们猜疑些什么。而且他们将听到纸张的声音,知道自己三人也许在纸上做些什么手脚。纸上能做什么手脚呢?毫无疑问是在写些什么。这张纸发出的声音也许会提醒门外的人他们已经被发现了,这毁了狱长亲手制定的引蛇出洞的计划。
在狱长和侯风看来,象曾通这样的人比白痴好不了哪里去。既然曾通也想得到,狱长和侯风当然也想到了。但是这个错误已经来不及修正。
门外一阵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狱长以曾通几乎不能看清的动作掏出枪,一脚踢开门冲了出去,侯风也恰如其名一样跟了出去。两人行动之迅速和协调,如果不是曾通知道他们的身份的话,一定以为他们曾在一起接受过长期的训练。
曾通傻傻地站在桌边看着门发愣。他终于明白狱长对他关于才干的评价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大有根据。在这样的情况下,曾通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即使有反应,也恐怕没有狱长那样的勇气和果断。狱长和侯风的脚步声也远去,还可以听见狱长“站住!”的喝声在甬道中回荡。曾通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狱长桌上那个破旧的发条闹钟,闹钟的指针快指向六点,这一夜算是完了。
是谁在外面偷听?狱长说过,马宣有问题,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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