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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骨-第3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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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望向窗口,看到灰蒙蒙衰败的车站,才记起从这里根本望不到长江,眼中的失落惆怅一闪而过,对身边众随从和俞济时叹道:

“算了,算了,把这些事全交给胸怀天下的李徳邻、白健生去头痛吧,交给鼠目寸光的何敬之去头痛吧!让他们处理,我如今乃是下野之身,诸事与我毫不相干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

俞济时离开包厢,轻轻地带上门,缓步走向前面的车厢,不知为何安毅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从听到炮声那一刻起,他心里有种距离安毅很近却又好像很远的模糊幻觉,这种感觉让他心浮气躁,非常难受。

俞济时走到车厢连接处,看了一眼窗外不断后移的南京城轮廓,摇了摇头,走进满是侍卫和侍从室随员的车厢,来到曾扩情身边坐下,扫了一眼对面正在聊天的康泽和贺衷寒,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静静望向窗外,他知道再过几分钟,列车就要经过栖霞山下,或许在那个地段可以看到江北正在交战的天空。

康泽扶扶眼镜,低声询问俞济时:“有什么确切消息吗?这枪炮声来得蹊跷啊……”

“从衣着打扮看,确实是皖军内乱……”俞济时收回目光,简要地通报了一下北岸的情况,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不知小毅怎么样了?”

贺衷寒将俞济时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念一转,莞尔一笑:“我知道良桢心里在想些什么,估计是又为小毅担忧了,良桢不会认为此刻正在江北激战的会是小毅所部吧?”

“你还别说,我记得小毅常说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为什么这股看起来像是乱军的部队不会是小毅他们?”俞济时严肃地说道。

贺衷寒想发笑,但看到俞济时一脸认真的表情,嘴角动了动,终于没有笑出声来。

一旁的康泽挺直腰板,认真分析:“三天前接到小毅的最后一份电文,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根据北面传来的情报,直到前天下午敌军飞机仍然对洪泽湖地区进行频繁侦察,因此小弟认为,小毅此时很可能仍然躲在浩淼的湖光山色之间。

以小毅的能耐和麾下将士超人的战斗力,在那片方圆百里、环境复杂的水乡泽国,千军万马都对他无可奈何,只要他不主动出击,待上一年半载的绝无问题!

诸位可别忘了,小毅麾下不少得力战将都是土匪出生的,比如那个杀神顾长风,这家伙的眼睛我都不愿多看一眼,桀骜不驯,杀气逼人啊!”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均认同了康泽的分析,边上的郑介民和戴笠几个听到笑声,不由自主地围了过来。

刚从四川返回不久如今已是中将军衔的曾扩情感慨道:“小毅和我是老乡,相处的时间却很少,特别是入浙作战之后,更难见上一面,还比不上诸位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多呢,真想他啊!

不管怎么样,我都坚信小毅能够平安回来,在我们一到四期的同窗之中,目前尚无一人能在军事理论和实战指挥上比得上他,就算他在徐州之东身陷重围,也能三番几次化险为夷,昼夜间纵横百里,消灭的敌人远远超过他的官兵数量,我甚至有种这样的感觉,在战场上没有他干不了的事,因此诸位无需太过担忧,就算独立师被打残了打光了,只要小毅能活着回来,不出半年又会带出一支虎狼之师。”

众弟兄频频点头,郑介民突然说道:“据传言,昨日中午津浦路滁州段发生重大火车相撞事件,滁州北站损失惨重,已经无法通行,滁州以北的张八岭车站附近的车祸更是传得离奇,流言说一列满载八千余直鲁军的专列,在南下过程中与迎面疾驰而来的火车头相撞,造成死伤五千余人的惨剧,张八岭段铁路彻底陷于瘫痪,滁州以北也已经全面戒严,不知传言是真是假,要是真的,恐怕就与……”

众人惊讶地望向郑介民,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在大家一阵猜测的议论中,不显山不露水的戴笠低声说道:

“小弟认为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如果小弟估计不错的话,今天下午的全国报纸均会出现这个特大新闻。”

众人又是悚然一惊,俞济时隐隐听到窗外传来的炮火声,连忙站起来,叫对面的贺衷寒与自己一起升高车窗,车窗“嘎嘎”声响,很快被拉起,不远处的江北方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清晰可闻……

正文 第三三八章 涅盘(六)

第三三八章  涅盘(六)

八卦洲西面一江之隔的犁头嘴尘烟四起,硝烟弥漫,四百余米长的环形沟渠南面千疮百孔,呼啸而来的炮弹连续十余分钟没有停息,方圆五百米内被灼热气流烤干的树木和庄稼燃起冲天大火,飞溅的泥沙碎石一层又一层腾空而起,铺天盖地洒向这片被热浪焙烧得无比炽热的土地,一阵阵浓烈的硝烟伴随巨大的爆炸声蒸腾扭曲,冲天而起,十里之外仍然清晰可见。

此时的安毅师,已经没有了将军与士兵之分,每一支枪、每一个人全都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七百余具支离破碎无法辨认的将士尸体密布在三百余米长的弧形沟渠两旁,一个个战死弟兄的尸体被已经杀红眼的将士堆砌在一起,当成了掩体和机枪基座使用,一支支通红枪管下浸满血迹的泥土正在板结,密集的弹雨飞过一个个烧焦了头发的脑袋上空,发出阵阵尖利的破风声。

正是有了这条三百余米长两米来宽的干涸沟渠,安毅残部两千余名将士才能在数以万计的敌军和三十余门火炮的轰击下支撑到现在。

这条平时谁也不会在意的沟渠的来由非常平凡,连续半个月的干旱使得沿岸作物濒临绝收,六和镇的百姓于是匆匆挖出这条四百多米长的沟渠,在江边搭起个脚踏水车将江水引进干涸的土地。随着梅雨提前北移,长江水位下降,这条耗费了近百人十余天功夫修建的引水灌溉沟渠被丢弃,如今却成了安毅和他的弟兄们赖以保命的生命线。

为了牢牢占据这条能让上千人苟延残喘的生命线,安毅师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咬着牙抗住敌军两轮炮击,打退敌军三次冲锋,付出战死七百余人的代价才险险守住。

正是凭借这条沟渠的护佑,。七百余名伤病官兵得以乘坐三十余艘小船和竹排撤至对岸的八卦洲,暂时保住一命。

江边的脚踏水车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荡然无存,上游江面上,被安毅宝贝得不得了的丁志诚特种大队弟兄没命地操控小船,担负起来回渡过夹江、运送受伤弟兄的重任。

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拼搏中,。十七艘来之不易的大小渔船被敌军铺天盖地的炮火击中,多达七十余名精锐的特种队员葬身江底,但是意志超人、拥有顽强生命力的特种大队将士,仍在一阵阵炮弹激起的巨浪和随时可能与小船一起四分五裂的死亡中无畏地努力。

刚送完两百余名受伤弟兄登山八卦洲的丁志诚,。幸运地在八卦洲上游搜集到十七艘渔船,所有特种大队的弟兄精神大振,飞快划动渔船赶赴阵地后方,满以为此次渔船数量和容量大增,定能将岌岌可危的一半弟兄接回相对安全的八卦洲,把数以万计的敌人远远抛在对岸的犁头嘴,可在距离岸边二十余米之际,敌人又一阵延伸炮火在江畔中左阵地后方成片炸响,其中两枚炮弹击中了尚未靠岸的两艘渔船,十一名身经百战的弟兄晃眼之间便无踪无影,连同粉碎的船板一起洒落沸腾的江面。

丁志诚双眼赤红,肝胆欲裂,嚎叫着命令所有船只。跟随自己开向下游五十余米的右翼阻击阵地后方,躲过敌人的炮击艰难地靠岸之后,却发现右翼的二团阵地已经被蜂拥而来的敌军所攻破,一直没被敌军重点攻击的右翼阵地上,保存得最完整的二团和教导连六百余位将士已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丁志诚非常清楚,处在长江主干道和夹江之间。的右翼阵地若是被敌人攻破,中路和左路阵地上的安毅和全师幸存主力侧后空虚,必将被敌一网打尽,情急之下,丁志诚怒吼着率领麾下一百八十余名装备精良的弟兄冲上激烈交战的阵地参战,用花机关枪、驳壳枪密集而又灵活的强大火力打得敌人伏尸遍地,惊恐而逃。

杀红眼的丁志。诚不罢不休,呐喊着奋勇追击,麾下将士和五百多名二团、教导队将士齐声怒吼,勇往直前,直将一千余名残敌追出三百余米打得溃不成军,这才飞快搜罗敌军丢弃的枪支弹药,冲回阵地,边喘息边准备下一场战斗。

衣衫已被战火和炽热气流撕成条状的丁志诚把二团长陈志标和教导大队长陈侃拉到身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枪声中大声喊道:

“守住阵地,你们身后是二十几艘船,我让弟兄们把机关枪和弹药全留下,一定要守住!我到主阵地去找师座,把受伤的弟兄和部分弟兄先撤过去,你们一定要死死地守住阵地!”

“是!”

面目黝黑脑袋流血的陈侃大声回答。

震天的喊杀声再次响起,中路和左翼阵地被密集的炮火轰击后,敌军从两个方向再一次发起猛烈冲锋,右翼阵地却没有遭到任何的攻击。

陈志标望着中路阵地前方震天的呐喊声和黑压压冲来的敌军,擦去脸上的尘土,转向身后岸边晃系在木桩上晃荡荡的二十几艘船,在遥望南面近在咫尺却似乎远在天涯的南京城巍峨的城楼,眼睛神色复杂,闪烁着无比的渴望,生与死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飞快转换。

“咻咻——轰轰、轰轰轰——”

陈志标大喊隐蔽,飞身一跃压住站起来的陈侃重重扑进弹坑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过后两人从厚厚的土层中爬起来,泥人一样的陈志标冲上阵地,遥望东北方向,看到数百米外的两千余敌人正在紧张集结,陈志标咬咬牙,竭斯底里地狂呼:

“师座命令,全体撤退——”

幸存的五百余弟兄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刚刚端起武器装满弹药准备拼命,听到团长陈志标连续高呼“撤退”,愣了一下,全都跟随率先撤下阵地的十余名弟兄一起冲向身后岸边小船。

陈侃惊恐万状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陈志标:“志标,你怎么了?疯了吗?临阵脱逃,这可是要杀头的!”

陈志标猛然抓住陈侃的前胸,狠劲地抖动起来:“你睁大狗眼看看东边,再看看北面数以万计的敌人,我们还能顶多久?敌人一次次的火炮迫击炮的攻击,我们死了多少弟兄?

你再看南面,南京城就在眼前,我们辛辛苦苦九死一生逃回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平安回到南京吗?你看八卦洲,上千弟兄全都安全过去了,师座他们也马上要撤,却把咱们留在这儿,敌人只要再来一次冲锋,我们就会尸骨全无了!

陈侃,你听我的!三面全都是炮火弹雨,全都是没命冲来的敌人,再不走我们也要送命了,你懂吗?蒋总司令是师座他们的总司令,不是你我的总司令,你懂吗?

快撤啊!晚了就来不及了,以你我的能力,还愁没有用武之地吗?难道你真的要和他们一起殉葬?你这蠢货……”

陈志标推倒陈侃,飞快地冲下江岸,陈侃手忙脚乱爬起来,望着苦苦鏖战的中路和已经顶不住的左路,突然发疯似地嚎叫一声冲下江岸,飞身跃上最后离岸的一艘船,摔倒之后飞快爬起来迅速转身,对着越来越远火光熊熊的焦土战场,“咚”的一声无力地跪下,弯下腰,脑门重重砸在甲板上嚎啕大哭……

焦头烂额的安毅冒着纷飞的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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