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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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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姐你好像有重要的事。”

“邓医生我想知道卓元宗下落。”

邓医生怔住,缓缓变色,“你不知道,他们没通知你?”

“不知甚麽?”铭心混身寒毛竖起。

  第7章

邓医生轻轻说:“半年後卓元宗旧病复发,不幸辞世。”

可那像是大力被人掌掴了几下,耳畔发出嗡嗡声,眼前有金星乱舞。

邓医生说下去:“我们三人的心血都付之流水,接着,我也与卓家失去联络。”

铭心伸手撑住抬角才站得稳。

忽然之间,她的头颅重得不是脖子可以支撑,歪在一旁,铭心再三努力,只是抬不起头来。

“夏小姐,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尽了力。”

邓医生又嗟叹了几句,得不到铭心的回应,他转向她,发觉她面色煞白。”

“夏小姐,”他扶着她坐下,“你没有事吧。”

她终於抬起头来,邓医生看到她眼睛里绝望的神色。

邓医生曾经在病人至亲脸上见过这种神情,知道当事人心情如何。

他轻轻安慰:“你到今日才知道消息?最近我才知道故园已经易主……”

没有一日她不想起他,却原来他已不在人世上,铭心感觉凄酸非笔墨可以形容。”

“他们兄弟人才出众,的确是难忘的人物。”

半晌,夏铭心才站起来,“邓医牛,祝你前程似锦。”

邓医生给她一张名片,“希望我们可以保持联络。”

“是。”

“卓元宗的安息地在昆士兰墓园。”

“邓医生,真感谢你。”

“夏小姐,你的手在颤抖,所以我们一直不赞成捐赠者与病人见面。”

铭心悄悄离去。

走到门口,看到车子,脚步忽然踉跄,内心一片茫然,准备了不知多少话想再次见面时说,此刻都落了空。

“细胞有记忆,你有无沾染到我的习气?”

“这几年生活好吗,你仍然独身?”

“以前都忘记问你,你在学校读哪一科。”

铭心上了车,驶往昆士兰。

管理员替她查位置:“东北方向,一列樱树那里,B十二。”

铭心抬头一望,只见一排数十株樱花树正盛放,一片香雪海似花浪,走近了,樱瓣纷纷如雪片般落在行人身上,这是大和之魂,象徵生命灿烂的速逝。

山丘以外是大海,无比宁静,元宗会喜欢这里。

铭心找到位置。

小小平放的大理石碑上刻着他的名字。

铭心凝视良久。

这时,她头顶肩膀已满满沾着花瓣,铭心也无暇抖落,一转身,却看见一双老年人。

这不是老鲁两夫妻吗。

呵终於碰到熟人了。

老鲁扶着妻子,鲁妈蹲下,放低鲜花,暗暗垂泪。

铭心低声问:“鲁妈,你记得我吗?”

鲁妈抬起头,又苍老许多,她喃喃说:“那天出去,他没有再回来。”

铭心吃惊,鲁妈思维已经混淆,这五年的变化可真意外。

老鲁歉意地说:“对不起,她思念亡儿过度……”

“老鲁,我是夏铭心。”

老鲁看着她,摇摇头,“我们认识吗?”

他已忘记故园从前的客人。

“其实,我们的孩子并非在此安息。”

“老鲁,元声呢,他在甚麽地方?”

老鲁已不再回答,他扶着妻子到附近长凳上坐下。

铭心只看到两人的白发在风中拂动。

她不忍再打扰他们。

那天回到家,铭心只觉得小房间的四面墙壁像盒子似朝她合拢。

她痛哭失声。

第二天上学,连小孩子都问“夏小姐是否生病,”她头脸浮肿,形容憔悴,终於叫代课老师来帮忙。

她去报馆去刊登广告。

“寻人:元声自五年前夏季别後一直思念不已,请尽快联络,铭心。”

广告部负责人是一个红发的年轻人,信短短两句话小知怎地感动了他。

他纠缠不已,“五年你都没找到别人?”

铭心不出声。

他的同事警告他.“彼得别骚扰客人。”

“可是彼得仍然非常震荡,“在这个喝一杯咖啡时间可结一段情缘的时代,寻找五年前旧爱令人恻然,千多个日子还没有找到更好的?”

忽然之间铭心决定回答这个陌生人:“没有。”她落下泪来。

广告登出来了,一连三天,面积虽然不大,可是该看见的人定看得见。

不过,夏铭心还是失望了。

每天她都到报馆问消息,红发年轻人殷勤招呼她。

“也许,他已经不住在本市。”

铭心当然知道有这个可能。

“希望有朋友会转告他。”

铭心惆怅地低下头。

“你一直在等他?”

铭心却问:“刊登我自己的电话会不会好一点?”

“在大城市,一个女子在报上公开电话号码是十分危险做法。”

“你说得对。”

“看,午饭时间已到,我们到隔壁去进餐如何?”

铭心摇摇头,“我不饿,谢谢。”

年轻人有点无奈。

一个星期后,铭心已没有时间再去报馆打探消息,她需准备学生成绩表。

可是红发人的电话来了。

“夏小组,有人亲手送件包裹到报馆给你。”

“谁?”

“据同事说,是一名华裔年轾男子。”

“姓甚名谁?”

“没留下姓名,也没多话,留下包裹就走了。”

“我立刻来。”

红发彼得在等她。

包裹不大,一看就知道是一幅画。

铭心急不及待,当着外人就拆开来看。

油皮纸一打开,她呆住。

呀,水彩画中的正是夏铭心,花丛里,背着身子,坐石凳上,这正是卓元宗的作品。

故园中有无数名贵家私杂物,有人万分匆忙中只带了这幅无关重要的习作出来。

可见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是夏铭心一个人多情。

铭心拍着画作不得声。

彼得问:“画中人是你吧,一看就知道。”

“是谁送画来?”

“那人没留下任何口讯。”

铭心急得直摇头。

“或者,他暂时还未打算见你,有一日,他会准备好。”

铭心颓然。

“让我请你喝杯咖啡。”

这次,铭心随他走到附近咖啡店。

他却替她叫了一杯热可可。

接着,他大惑不解地问:“为甚么其中担搁了五年时间?”

问得真好。

因为自尊的缘故吧,既然扫地出门,她想忘记整件事,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彼得说:“我虽然在广告部工作,但是也时时做特写,如果你想讲故事的话,我有只好耳朵。”

铭心只点点头。

喝完可可,她告辞。

铭心一直把那张小小水彩画抱在胸前,路过一片画廊,她推门进去。

一位中年太太迎上来招呼:“小姐想看甚麽?”

“我来镶画。”

“呵,我们的服务定叫你满意。”

夏铭心把画轻轻打开来。

那位太太一看,不由得再看,然後问:“配木架子可好?请到这边来挑,我们有防紫外线不反光玻璃,画不会褪色。”

然後,她回到店後小办公室去不知同谁说了两句话

铭心选了橡木架子,一抬头,看到位老先生站在她面前。

他自我介绍,“我是画廊东主史东。”

铭心颔首。

“我可以看看你手中的画吗?”

铭心给他看。

“嗯,”银发的老人说:“画中人是你吧。”

奇怪,只是小小一个背影,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你的发型与服饰没有太大改变。”

他有甚麽话要说?

终於,他咳嗽一声,“这位小姐,原来画家卓元宗是你的好朋友。”

铭心发怔,“你怎麽会认识卓元宗?”

老史东比她更加诧异,“我是一间画廊的东主,我自然知道卓元宗是谁。”

铭心一时还不明白。

老人笑道:“我虽然没见过卓元宗,但他是一个很出名的画家,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铭心呆住。

不不,她却不知道,她握紧拳头,内心凄惶酸痛,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他,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卓元宗的画带有极大温柔的伤感,笔触细腻,十分受到赞赏,画家在四年前不幸英年早逝,今日有许多人愿意出高价徵求他的作品。”

老先生的语气十分兴奋。

铭心从来不知道卓元宗有一份成功的事业。

她一直以为写生不过是他的嗜好。

“小姐,你可愿意把把这幅画出售?”

铭心退後一步。

“不。”

“小姐,我可以出一个理想的价钱。”

“永不。”

铭心抱起画,立刻走出那间画廊,头也不回的离去。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许多非卖品,曾经有人问夏铭心的骨髓值多少,无价,这幅写生值多少?也属无价。

第二天,铭心托彼得再替她刊登分类广告。

“元声,画已收到,请予进一步接触。”

这一次,音讯全无,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

自从离开故园之後,夏铭心晶莹的眼睛已添了一层思虑,这阵子更加忧郁。

她寻找卓元宗的资料,发觉他是画坛一个相当重要人物,自十八岁开始就举行私人画展,获得佳评。

孤陋寡闻的夏铭心有眼不识泰山。

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病重,家人也全无提到他的成就。

她竟不知道他是谁。

要到现在才把拼图一块块凑在起,知道图画的大概。

铭心深深叹息。

她料不到彼得会把这件事写成特写刊登在报纸上。

题目叫:“寻找昔日的爱”。

他用简单的笔调,丰富的感情,把某位年轻女子两度刊登寻人广告的过程叙述出来。

他的忠告是:“抓住对方的手臂,今日,现在,立刻就爱他,不要放走机会,遗憾一生。”

读者显然是感动了,据说报馆的电子邮箱塞满意见书,纷纷表示同情。

不愿主动爱人的人泰半却十分渴望被爱,所以爱情故事永远会受欢迎。

彼得说:“也许他会看到这段特写。”

铭心也这样希望。

“有无想过聘请私家侦探?”

“他不会喜欢。”

“你说得对。”

“我已尽了我的力。”

“电视台愿意访问你。”

“甚麽?”

彼得说:“请你亲身讲述你的故事,并且把他的照片登出来,一定有人见过他。”

铭心吁出一口气,“他不是逃犯。”

彼得说:“你说得对。”

“把你故事写出来,你不恼怒吧。”

铭心微笑,“不,那不是我的故事,那只是你看到寻人启事後的感觉。”

“仍然是朋友?”

“是,不过,总得有心理准备:甚麽都有可能被你写出来。”

彼得笑,“所以写作人都叹寂寞,没人敢同我们做朋友。”

铭心被他逗笑了。

“你的确不方便在电视出现,学生家长会认得你。”

这也是原同?不,夏铭心只是怕卓元声不高兴。

换了是她,也怕人穷追猛打,硬是把她揪出来见面。

暑假,铭心并没有空下来,她主动教暑期班。

一位家长接女儿放学时问:“夏老师,你愿意教孩子们普通话吗?”

夏铭心一怔:“你怎麽知道我会普通话?”

“好像是周太太说的。”

“你们有何建议?”

“我们有十名孩子,我愿意借出起坐间做课室,每天下午二至四时上稞,希望暑假可以学懂会话。”

“孩子们多大年纪?”

“六至十六岁都有,我也想旁听,夏老师,此时再不谙普通话,真是甚麽地方都不用去了。”

铭心低头一想,“也好。”

家长徐太太说:“谢谢夏老师,酬劳方面--”

“我愿尽义务,不计这些。”

那徐太太欢天喜地走了。

铭心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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