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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中国了。”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莱拉完全知道她的意思,倘若在半个小时以前,她会什么也不知道。在她的身体里,那个丰富的房子,带着它所有的门和亮着灯的房间站在那儿等待着,安静,充满期待。
“那天晚上九点半在葡萄牙的餐桌旁,”玛丽继续说,却没有意识到莱拉身体里发生了那无声的戏剧性变化,“有人给了我一块杏仁酥糖,那种感觉全又回来了。我想:难道我真的准备在再也没有那种感觉的情况下度过我的余生吗?我想:我想要去中国,那里充满了财宝、奇异、神秘和快乐。我想,如。果我径直回到旅馆,做祷告,向神父忏悔,保证再也不陷入诱惑,有谁会因此而过得更好吗?有谁会因为使我悲伤而变得更好吗?
“那个回答回来了——不,谁也不会。没有人烦恼,没有人谴责,没有人、因为我是一个好女孩而祝福我,没有人因为我邪恶而惩罚我。天是空的,我不知道上帝是否已经死了,或者根本就没有过什么上帝。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都感到自由和孤独,我不知道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有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我嘴里含着那块杏仁酥糖甚至还没吞下去的时候,所有那个巨大的变化发生了。一种味道——一段记忆——一个山崩
“当我把它吞下去,看了看对桌的那个男人时,我可以看出他知道有事情发生了,我不能在那时那地告诉他,对于我来说,那还太奇怪太隐秘了,但是后来我们在黑暗中沿着海滩散步,温暖的夜风不停撩拨我的头发,大西洋表现很好——安静的小浪花环抱着我们的脚
“我从脖子上取下十字架,把它扔进海里。就这样,全部结束了。不见了。
“我就这样结束了修女的生涯。”她说道。
“那个人就是发现那些头骨的人吗?”莱拉专注地问。
“噢,不是。发现头骨的那个人是佩恩博士,奥利威尔·佩恩。他是很久以后才出现的。不是,在会上的那个人叫艾尔弗雷多·蒙塔尔,他非常与众不同。”
“你吻他了吗?”
“唔,”玛丽笑着说,“吻了,但不是那一次。”
“离开教会难吗?”威尔说。
“从某个方面讲是的,因为每个人都这么失望。每个人,从女修道院院长到神父到我的父母——他们是那么震惊,充满责难我感觉好像他们全都热切相信的东西取决于继续我不相信的事情。
“但是从另一方面讲是容易的,因为它是有道理的。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在用我的全部本性做一件事情,而不是部分本性,所以当时孤独了一段时间,但后来我就习惯了。”
“你嫁给他了吗?”莱拉说。
“没有,我没有嫁给任何人,我与一个人同居——不是艾尔弗雷多,是另外一个人。我与他同居了将近四年。我的家庭遭到流言蜚语,但后来我们决定我们不生活在一起会更幸福,于是我就一个人生活了。与我同居的那个男人曾经喜欢爬山,他教会我爬山,我在山里散步我有我的工作。唔,我有过我的工作,所以我虽然独自一人,但感觉幸福和开心,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莱拉说,“晚会上的?”
“蒂姆。”
“他长得怎么样?”
“噢好。我只记得这个。”
“当我在你的牛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莱拉说,“你说你成为科学家的原因之一是你不必想什么善与恶,你当修女的时候想过这些吗?”
“唔,没想过。但是我知道我应该想什么:那是教会教我想的,当我做科学研究的时候,我必须一起想其他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必为自己想这些东西。”
“但是你现在在想?”威尔说。
“我想我是不得不想啊。”玛丽说,试图精确一些。
“当你停止相信上帝,”他继续说,“你有没有停止相信善与恶?‘’
“没有。但是我不再相信在我们的身外有一个善的力量和恶的力量,我渐渐相信善恶是人们所做的事情的名字,不是他们是什么的名字。我们只能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它帮助了某人,或者那是一件坏事,因为它伤害了他们。人们太复杂了,不能贴上简单的标签。”
“对。莱拉断然地说。
“你当时怀念上帝吗?”威尔问。
“不念,”玛丽说,“怀念得很,现在还怀念,我最怀念的是与整个宇宙连接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我曾经感觉我是那样与上帝连接在一起的,而且因为他在那儿,所以我与他创造的一切联系在一起,但是他并不在那儿,后来
远远的沼泽上面,一只鸟带着一长串凄凉的降调叫着。灰烬落入火中,草随着夜晚的微风轻轻动着,阿塔尔好像一只猫一样在打瞌睡,她的轮子乎放在她身边的草上,她的腿蜷曲在她的身体下,眼睛半闭着,注意力一半在这儿,一半在别的地方。威尔仰面躺着,眼睛大睁着望着星星。
至于莱拉,自从那奇怪的事情发生以来,她一直没动一丝肌肉。她把那些感觉的记忆保存在身体内,就像一个溢满新知识的脆弱的容器,她几乎不敢碰它,因为害怕它会溢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它从哪儿来:所以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试图制止自己激动的颤栗。很快,她想,很快我就会知道的,很快我就会知道的。
玛丽累了:她没有故事讲了,毫无疑问,明天她会想起更多的故事来。
第三十四章 现身
把世界给你们所有的活人看
在那里
每一个尘埃的粒子
呼出它的骄傲。
——威廉·布莱克
玛丽睡不着,每次闭上眼睛,就有什么事情使她摇摆和倾斜,仿佛身处一个悬崖边上,然后她猛地一下惊醒了,又害怕又紧张。
这事发生了三四次,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她站起来,悄悄地穿上衣服,跨出房子,从威尔和莱拉栖身其下的那棵枝叶像帐篷一样伸展开来的树旁走开。
月亮明晃晃地高挂在天空,夜风习习,美妙的夜景点缀着云影,玛丽感觉它们就像一群无法想像的动物在迁徙。但是动物迁徙是有目的的。当你看见一群群麋鹿在冻原上移动,或野生动物穿过大草原,你知道他们在前往有食物的地方,或好交配和孕育后代的场所。它们的运动是有意义的,而这些云的移动纯粹是偶然的结果,是原子和分子层面的完全漫无目的的时间的影响,它们飞速掠过草原的影子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它们看起来又好像有意义似的,它们显得紧张,并且是有目的驱动。整个夜晚都一样,玛丽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只是她不知那个目的是什么,但是与她不同的是,云朵好像知道它们在于什么,也知道为什么,风儿知道,草儿知道。整个世界是鲜活的,有着意识。
玛丽爬上斜坡,回头看了看沼泽,沼泽上,上涨的潮水在闪闪发光的深黑色的泥滩和水藻床中间镶了一条明亮的银边。那边的云影非常清晰:它们看上去仿佛在逃离身后某个可怕的事物,或急匆匆赶到前面去拥抱某件奇妙的东西。但是那是什么,玛丽永远不会知道。
她转身向她经常攀爬上去嘹望的那棵树所在的小树林走去,到那儿要走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它,高高耸立着,摇摆着大大的树冠在与急切的风交谈。他们有事情要说,她听不见它们。
在夜晚所有这一切的刺激下,她急匆匆地朝它走去,急切地想加入到其中。这正是威尔问她是否想念上帝时她告诉他的话:那是一种整个世界是活的,万物都通过千丝万缕的意义彼此联系在一起的感觉。当她是基督徒时,她也感受到了这种联系,但是当她离开教会后,她感到松散、自由和轻快,生活在一个没有目的的宇宙里。
后来发现了阴影,她也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现在身处这样生动的夜空下,很显然一切都在因为目的和意义而跳动,但是她与此隔离开来了,难以找到联系,因为没有上帝。
半是狂喜半是绝望,她决定爬上她的树,试图再次在尘埃中迷失自己。
但是她还没走到一半就听到在树叶的抽打声和风吹过草地的声音之外,还有另一种声音。有什么东西在呻吟,仿佛风琴在发出深沉阴郁的乐调;此外,也还有劈劈啪啪的声音——喀喀嚓嚓的折断声和碎裂声,木头压着木头、发出的刺耳的嘎吱声。
那肯定不可能是她的那棵树?
她停在原地,停在开阔的草地上,风吹打着她的脸,云影飞速飘过她身旁,高高的草抽打着她的大腿。她看着小树林的树冠层,主干在呻吟,树枝在断裂,高大的绿色树木的树干像枯树棍一样啪地折断了,慢慢地倒在地上,接着是树冠本身——她是那么熟悉——倾斜、倾斜,慢慢开始倒下。
树干、树皮和根里的每一块纤维仿佛都在为抗议这一谋杀而叫喊,但是它倒呀倒,整棵树从小树林里砸出来;在仿佛海浪冲向防浪堤一样碎开来鬻前,它好像在朝玛丽倾斜过来;巨大的树干向上反弹了一下,终于带着破裂的木头的呻吟落定下来。
她跑上去摸那摇晃的树叶,她的绳子还在那儿,她的平台已四分五裂,成了一堆废墟。她的心痛苦地咚咚直响,她爬进倒下的树枝间,跨过那些曾经熟悉如今却面目全非的枝叶,尽可能攀到最高处平衡着自己。
她靠在一根树枝上,拿出望远镜,透过它,她看见天上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运动。
一种是云的运动,穿过月亮朝一个方向运动,另一个是尘埃流的运动,好像朝完全相反的方向穿过它。
在这两者之间,尘埃流得更快,量大得多,事实上,整个天空好像都在和它一起流动,无情的尘埃洪流从世界里涌出来,从所有的世界里涌出来,涌入无尽的虚无之中。
慢慢地,仿佛一系列的事情自动在她的脑海里运动一样,它们连接在了一起。
威尔和莱拉说过那把精妙的刀子至少有三百年历史了,是塔里的那个老人这样告诉他们的。
穆尔法告诉过她,养育他们的生命和他们的世界三千三百年的斯拉夫在三百多年前开始减弱。
据威尔说,精工小刀的主人天使之塔的哲学家协会一直很粗心,并没有把他们打开的窗户都一一关上。唔,玛丽就找到了一个,一定还有很多别的。
如果尘埃就这样,一点一点,一直在从那把精工刀子在自然界里制造的伤口里漏出来
她感到晕眩,那并不是因为她栖身其中的树枝的摇摆和起伏。她把望远镜小心放进口袋里,用胳膊勾住前面的树枝,凝望着天空、月亮和疾驶而过的云。
那把精工刀子应对那些小规模的泄露负责,这泄露是有损害的,宇宙在因此而遭罪,她必须跟威尔和莱拉谈谈,寻找一个制止方法。
但是天空这巨大的尘埃洪流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这是新出现的,是灾难性的。如果不制止它,所有有意识的生命会结束。正如穆尔法给她看的一样,尘埃在生物意识到自身时产生,但是需要某个反馈系统来强化它,使它安全,就像穆尔法有着来自树木的轮子和油一样。没有像这样的东西,它就会全部消失,思想、创造力和感情都会枯萎和流逝,只留下一种愚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