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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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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一次舞会少;我的心儿早已先飞,在旅馆前,在海堤上漫游,此时悠悠的欢乐心境一如
德·盖尔芒特夫人给我带来的快慰:她并不让人邀我参加引人注目的晚宴,而往往把我的名
字提供给主办舞会的女主人,列在陪伴贵妇人的男士名单上。在巴尔贝克结识女性,这在昔
日于我是那般艰难,如今却轻而易举,因为我现在已在此地拥有了诸多关系与支持者,而初
次逗留时,我人地两疏,无依无靠。
  经理的话声把我从遐想中惊醒,对他政治上的高谈阔论,我是听而不闻。他换了话题,
告诉我首席院长得知我光临巴尔贝克,不胜高兴,想当晚来我房间看望。一想到他要来访,
我内心感到百般恐惧,因我已感周身疲乏,为此央求经理设置障碍,阻止来访(他应允了我
的请求),为更保险起见,我还请他在第一夜晚派手下的店员在我所在的楼层设岗。看来,
他并不喜欢那帮店员。“我每时每刻,都不得不跟在他们身后催促,他们实在太缺乏惰性
了。要是我不在,他们索性一动不动。我派值班的电梯司机守住您的房门吧。”我问此人到
底是否当上了“服务员领班”。“他在旅馆里年纪还不算太大,”他回答我说,“年纪比他
大的服务员有不少,要他当领班,别人该叫唤了。不管什么事物,都得有小的细粒为基础。
我承认他开电梯的能力(是指“态度”)很强。但要他担任那一职位,还嫩了点。别人资历
比他老得多,那样会太显眼。还缺那么一点稳劲,这可是最原始的素质(无疑是说首要的素
质,至关重要的素质)。他翅膀(我的对话者想说“脑子里”)必须要沉住点气。再说,他
只管相信我好了。对这种事,我是内行。在升任‘大旅馆’的经理职务之前,我在巴伊亚先
生手下初试过刀枪(第一次工作)。”这一现身说法给我印象颇深,我对经理亲临古勒夫桥
表示感谢。“噢!不值一提。这只不过费了我无边无际的(想说“微不足道”)一点时
间。”况且,我们已经到了旅馆。
  我心力交瘁,整个儿全乱了套。第一夜,便累得心脏病发作,我极力忍住疼痛,小心地
慢慢弯腰去脱鞋。可刚一碰到高帮皮鞋的第一只扣子,我的胸膛便猛地鼓胀起来,一个神
圣、陌生的人出现并充满了我的心田,我浑身一震,啜泣开来,眼泪象溪水一般夺眶而出。
这位前来搭救我,助我摆脱精神干涸的人,就是数年前,在一个我处于同样孤寂、同样绝望
的时刻,在一个我心中空空无我的时刻,潜入我的心扉,把我还给了我自己的那一位,因为
这人就是我,但又超越了我(容器大于内容,又给我带来内容)。我在记忆中刚刚发现了外
祖母那张不安、失望、慈祥的面庞,对我的疲惫倾尽疼爱,我来此的第一个夜晚,外祖母就
是这副形象;这并不是我那位徒留其名的外祖母的面孔,我对她很少怀念,连自己也感到吃
惊,并为此而责备自己;这是我那位名副其实的外祖母的脸庞,自从她在香榭丽舍大街病发
以来,我第一次从一个无意但却完整的记忆中重又看到了外祖母活生生的现实形象。对我们
来说,这种现实形象只有通过我们思维的再创造才可能存在(不然,凡在大规模战斗中沾过
边的人个个都可成为伟大的史诗诗人);就这样,我狂热地渴望投入她的怀抱,而只有在此
刻——她安葬已经一年多了,原因在于年月确定有误,此类错误屡屡出现,致使事件日历与
情感日历往往不一致——我才刚刚得知她已经离开了人世。打从这一时刻起,我常常谈起
她,也常常念及她,但在我这位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年轻人的言语与思想中,
过去从未有过任何与我外祖母相像的东西,因为我生性轻浮,贪图享乐,她生病,我竟视若
家常便饭,心中对她过去保留的记忆仅处于潜在状态。无论在何时审视我们的心灵,它整个
儿只有一种近乎虚假的价值,尽管它有洋洋大观的财富清单,因为时而这一些,时而那一些
财富皆是无权处理——无论是实在的财富,还是想象的财富——就以我为例吧,盖尔芒特家
族古老的姓氏也罢,对我外祖母的真实回忆也罢,两种财富概莫能外,而后一类财富要重要
得多。因为心脏搏动的间歇是与记忆的混乱密切相关的。对我们来说,我们的躯体就象一个
坛子,里面禁闭着我们的精神,无疑是我们躯体的存在才诱使我们作出如此假设,我们内心
的财富,我们往昔的欢乐和我们的一切痛苦都永远归我们所有。如果认为这些财富消失了或
重现了,这也许同样不准确。无论怎样,倘若说它们存在于我们体内,那么大部分时间则都
隐藏在一个陌生的区域,对我们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最常用的财富也往往受性质不同的记
忆所抑制,在意识中排斥了与它们同时产生的任何可能性。但是,如果存贮财富的感觉范围
重新控制在手,那么它们自己也便拥有同样的能力,驱逐出与它们水火不相容的一切,独自
在我们身上安置下感受了它们存在的我。然而,正因为我方才骤然重现的那个“我”,打从
我抵达巴尔贝克后外祖母为我脱衣的那个久远的夜晚以来,一直未曾存在,所以自然而然,
刚才我介入的外祖母朝我俯身的那一分钟,不是发生在“我”不知晓的现实日子之后,而是
——仿佛时间具有各不相同而又并行不悖的时刻——不经接续,紧接往昔的那第一个夜晚。
当时的那个“我”,它早已失之天涯,如今却再一次近在咫尺,以致我似乎还清晰地听到了
在此之前刚刚脱口,但倏间已经成梦的那番话语,犹如一位似醒非醒之人,仿佛听到了梦境
的响声,而梦却已消逝。我只不过是这样一个人,试图躲进外祖母的怀抱,吻她,亲她,以
此抚平她痛楚的伤痕,近段时间来,不同的“我”象走马灯似地在我心头显现,当我属于其
中这个或那个“我”时,我曾迫切需要回想这个人物,然而谈何容易,犹如现在我白费心
机,试图重新感受某个“我”的快意与欢乐,至少是一度时间吧,当然,我已经不再是那个
“我”了。我渐渐记起,在外祖母身着晨衣,朝我的皮靴俯下身子的一个小时前,我在闷热
的马路上游荡,在那位糕点师傅面前,我多么想亲亲我外祖母,心想这一小时她不在我身
边,我无论如何也等不了。现在,同样的需要重又萌生,我知道我可以几小时又几小时地永
久等下去,也知道她再也不可能依偎在我的身旁,而我只不过发现了这一需要,因为我平生
第一次感觉到活生生的、真实的外祖母,她把我的心都要胀裂了,我终于又见到了她,然
而,却在这时,我得知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她。永远失去了;我简直无法理解,于是,我试
着承受这一矛盾带来的痛苦:一方面,正如我所感受到的那样,这是在我心中幸存的一个生
命,一份慈爱,也就是说这是生就为我准备的,这是一份爱,在这份爱里,一切都在我心间
臻于完善,达成目的,认准其始终不渝的方向,爱之所至简直无所不灵,以致在我外祖母看
来,伟人们的天才,自创世纪以来可能存在的一切聪明才智,简直不如我的一个小小的缺
点;而另一方面,我一旦重温了象现在这样的至福,便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它的来临,感到它
象一种旧病复发的痛苦,从子虚乌有飞跃而出,虚无曾抹尽了我保留的这种慈爱的形象,摧
毁了这一存在,在回首往事时,取消了我们相互注定的命运,在我仿佛在镜子里重新见到我
的外祖母的时刻,将她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外人,只是一个偶然的原因,使她得以在我身边
生活了若干年,就象这一切也可以在任何他人身边发生一样,但在这另外一个人看来,我过
去不过是子虚,将来也只能是乌有。近来我享受过的欢乐烟消云散,此时此刻我唯一可以品
尝的欢悦,似乎就是粉饰过去,减少我外祖母昔日经受的痛苦。然而,我回想起她,这不仅
仅在于她穿着晨衣,这一特定的服装,几乎成了一种象征,象征着疲惫,无疑是身体不健康
的疲惫,但她在我眼里却是和蔼可亲的疲惫;渐渐地,我回想起我抓住的一切机会,让她目
睹我的苦痛,需要时不惜向她夸大事实,造成她内心的难过,想象着再用我的亲吻将它抹
去,仿佛我的撒娇可以带来她的慈爱,我的幸福也可以引起她的欢乐;比这更糟的是,我,
我现在已别无幸福可言,只能从我的回忆里,从这张脸庞因和颜悦色而突出、倾斜的各个部
位上,重新找回幸福,在昔日,我曾疯狂地极力从中搜刮幸福,甚至连蛛丝马迹的欢乐也不
放过,比如在圣卢为我外祖母拍照的那天,外祖母头戴宽沿帽,在不明不暗、强弱适中的光
线中,慢悠悠地摆出卖弄风情的姿态,显得幼稚,近乎可笑,我实在按捺不住,要向她挑明
这一点,失口嘀咕了几句不耐烦且又伤人的话,从她脸上那一阵抽搐,我感觉到我说的话已
经传至她的耳朵,伤害了她的心;其实,这些话撕碎的正是我自己,因为现在千亲万吻的抚
慰是万万不可能了。
  但是,我再也不可能抹去她脸上的那阵抽搐,再也无法忘却她内心,毋宁说我内心的痛
苦;因为死者只存在于我们心中,当我们固执地一味回忆我们曾给予他们的种种打击时,我
们不停鞭挞的正是我们自己。这痛苦,虽然撕心裂肺,我却紧紧抓住不放,因为我深切地感
到它是我对外祖母怀念的作用所致,是这一怀念之情真正存在于我心头的具体证据。我感到
真的只有通过痛苦才回想起她来,我多么希望那维系着对她怀念之情的钉子在我心间扎得更
深,更牢。我并不试图通过对她的照片(圣卢为她拍摄的那一张,我一直带在身边)低语、
祈祷而减轻痛苦,美化这种痛苦,自欺欺人,似乎外祖母只是出门在外,暂时不得见面而
已,就象我们朝着一个远离我们的人儿低语、祈祷,他虽然孑然一身,但却熟悉我们,永远
永远与我们融为一体。但是,我从未这样做过,因为我所坚持的不仅仅是忍受痛苦,而且要
尊重我痛苦的独特面貌,尊重我无意中突然遭受的那种苦痛,每当与交织在我心头的存在与
虚无格格不入的那阵抽搐重又浮现眼前,我便心甘情愿地遵循那一痛苦的规律,继续经受痛
苦的煎熬。在那当时有着切肤之痛,如今却无法理解的感觉中,我确实并不知道日后哪一天
会有可能悟出几分真情,但我知道,哪怕从中可以得出一分真情,那它也只能源出于那一感
觉,那感觉是多么别具一格,多么自然而然地产生,它既没有由我的理智划定运行轨迹,也
没有因为我的怯懦而减弱,而是死亡本身,死亡的突然发现,犹如雷轰电击,按照一个超自
然的、非人类的符号,在我心间铭刻下的标记,仿佛留下了一条双重神秘的印迹。(迄此,
我一直处于对外祖母的遗忘状态,若要借此悟出真情,我连想也不曾想过;殊不知遗忘本
身,说到底是一种否认,是思维能力的减弱,无法再现生活中的真实时刻,不得已用风马牛
不相及的惯常形象取而代之。)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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