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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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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举止一模一样,可是,阿尔贝蒂娜对她的友情是无辜的,谁晓得?也许,在我之前更接
近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们可以知道,凡德伊小姐在蒙舒凡受到她的女朋友们的追求。她的女
友在向她身上扑去之前,总要先挑逗她迎合她,现在,我献给凡德伊小姐的是阿尔贝蒂娜那
火焰般的媚脸,只听得阿尔贝蒂娜半推半就时发出的奇怪而深含的笑声。我再次感到了痛
苦,与这种痛苦相比,原来我体验到的嫉妒又算什么呢?那天,在东锡埃尔,圣卢碰见我同
阿尔贝蒂娜在一起,她与他眉来眼去,我感受到这种嫉妒。还有,那一天,我正盼着德·斯
代马里亚小姐的信,我回想起那未曾见面的启蒙导师,她在巴黎给了我那一阵初吻,我可能
还得感谢他吧,我领教了嫉妒的滋味,会不会是这类嫉妒?由圣卢挑起来的,或由某一位年
轻人挑起来的是另外一种嫉妒,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在这种情况下,我无非害怕多了
一个情敌,我想方设法战胜他就是了。但这里的对手却与我大不一样,她的武器不一样,我
不能站在同一个决斗场上与之决斗,不能给阿尔贝蒂娜同样的欢娱,甚至难以真切地加以想
象。在我们一生的许多时刻,我们往往不惜将一生的前途去换取本身没有意义的一种权利。
过去,我可以不惜放弃一切生活的优厚以认识布拉当夫人,因为她是斯万夫人的一位女朋
友。今天,为了不让阿尔贝蒂娜去的里雅斯特,我可以受尽种种痛苦,倘若这还不够的话,
我或许把痛苦加到她的身上,我可以把她隔绝开来,关在家里,我可以把她身上仅有的一点
钱全拿走,使她身无分文,没办法去旅行。过去,我想去巴尔贝克,促使我动身的原因,无
非是想看一座波斯教堂,一阵凌晨暴风雨;而现在,一想到阿尔贝蒂娜可能要去的里雅斯
特,令我撕心裂肺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将同凡德伊的女友一起在那里度过圣诞之夜:因为想
象一旦改变了性质,转变成感觉,就很难为此想象出更多的同时出现的形象。要是有人告诉
我说,她此时不在瑟堡或的里雅斯特,她不可能看到阿尔贝蒂娜,我可能会美得高兴得泪流
满面!我的生活和她的未来该会发生多大的变化!但我心里明白,我的嫉妒之心只限于那个
地方是武断的,倘若阿尔贝蒂娜真有这种种嗜好,她完全可以找别的女人求得满足。况且,
甚至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即使还是这帮姑娘,但如果可以在别的地方与她见面,那她们也许
不会如此厉害地折磨我的心,我感到,阿尔贝蒂娜寻欢作乐的地方,正是的里雅斯特,正是
在那陌生的世界里,有她童年的回忆,童年的友谊,童年的爱情,正是从的里雅斯特,从这
个陌生的世界,散发出莫名其妙的敌视的气氛,犹如往昔,我呆在贡布雷我的卧室里,听到
妈妈在刀叉叮噹声中与客人们又说又笑,可她总也不来对我说声晚安,那敌视的气氛从饭厅
一直升腾到我的房间里;又象是奥黛特夜间出去寻找不可思议的欢乐,她所到的房子,对斯
万来说,都充满着类似的敌视气氛。我现在想到的里雅斯特,可不是向往一个美好的地方,
因为那里的民族多思,夕阳烁金,钟声寡欢,而是,想到的里雅斯特,就象想起一个该死的
城市,恨不得立即将它烧成灰烬,恨不能马上把它从现实世界中清除掉。这座城市象一支利
箭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过不了多久,就要让阿尔贝蒂娜去瑟堡,去的里雅斯特,这叫我惶
惶然不可终日;即使留在巴尔贝克也是一样的呀。因为现在,在我看来,我的女朋友与凡德
伊小姐的隐私大暴露已是满有把握的事了,我感到,每当阿尔贝蒂娜不同我在一起的时候
(有几天因为她姨妈的原因,我整天都看不到她),她一定委身于布洛克的小姐妹们了,也
可能委身于其他的女密友。一想到就在今晚她可能去看布洛克的小姐妹们,我都气疯了。因
此,她一说几天之内她不离开我,我便回敬她道:“但那是因为我想动身去巴黎。您不同我
一道走吗?难道您不愿意来巴黎同我们一起住一小段时间吗?”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挠她独自
行动,至少几天之内,非把她留在我身边不可,保证她看不到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这样一
来,她实际上只能单独同我在一起,因为我母亲利用父亲即将进行视察旅行的机会,自己认
为有必要服从我外祖母的一个遗愿,因为她曾希望我母亲到贡布雷住几天,陪伴外祖母的一
个姐妹。妈妈不喜欢她的这个姨妈,因为外祖母对她是那样温柔体贴,可她对外祖母却没有
姐妹的情分。事情就是这样,孩子们长大了,回想起过去对自己不好的人,总是耿耿于怀。
不过,待她做了我的外祖母,就不会记旧仇了;她母亲的一生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真无邪的
童年,她后来常常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个中的甘苦,可以调节她对这样或那样一些人的行
动。我的姨婆也许可以给妈妈提供某些珍贵的细节,但现在她是很难得到了,她姨妈病倒了
(听说是癌),而妈妈呢,责怪自己光顾陪我父亲,却没有早一点去看望她,只好再找一个
理由,做她的母亲在世时会做的事情;外祖母的父亲是极坏的父亲,但在他的诞辰纪念之
际,母亲为他上坟献花,因为我外祖母有上坟献花的习惯,就这样,妈妈来到快开裂的墓
边,打算修补修补,可我的姨婆却不来补慰一下我的外祖母。我母亲若在贡布雷,必去张罗
我外祖母一贯爱干的活计,只不过这些活计都是在她的女儿监视下做的就是了。妈妈要比我
父亲先离开巴黎,不愿让我父亲过于沉痛地感到哀伤,这哀伤与他有关,尽管这哀伤不会使
我父亲象我母亲那样悲痛,因此,那些活计并没有动手去做。“啊!就这时候那不可能,”
阿尔贝蒂娜回答我说。“再说,您何必这么急着回巴黎,既然那位女士已经走了?”“因
为,在我认识她的地方,我也许会更加平静,比在巴尔贝克更平静,她从来没见过巴尔贝克
是什么模样,而我见到巴尔贝克就感到恐怖。”阿尔贝蒂娜后来是否才明白过来,这另一个
女人并不存在,那天晚上我要死要活的,是因为她冒冒失失地向我透露了她与凡德伊小姐的
女友有来往?这是可能的。有些时候,我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不管怎么说,那天早上,她相
信确有其人存在。“那您就应该娶那位女士,”她对我说,“我的小乖乖,您会幸福的,她
也肯定会幸福的。”我回答她说,我会使这个女子幸福这个念头,的确差一点导致我下了决
心;最近,我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允许我给我的妻子以许多奢华,许多欢乐,我差一点接受
我所爱的女子的献身。阿尔贝蒂娜刚刚给我造成残酷的痛苦,而现在她的通情达理又令我感
激万分,飘飘然陶醉了。犹如,咖啡店里的男招待在为您斟第六杯白酒时,你主动夸口要给
他一笔财富,我告诉她说,我的妻子将会拥有一辆汽车,一艘游艇;既然阿尔贝蒂娜那么爱
坐汽车,那么爱乘游艇,从这点上看,她若成不了我的所爱,岂不可悲;我对她来说,本可
以是十全十美的丈夫,但得走着瞧,也许可以愉快地见面。不管怎样,活象喝醉了酒,生怕
招呼路人反遭一顿打那样,我没有象在与希尔贝特要好时那样冒失从事(如果说这也是一种
冒失的话),对她说,我爱的正是她,阿尔贝蒂娜。“您看,我差一点要娶她。可我却不敢
这样做,我不忍心让一个年轻的女子生活在一个极度痛苦、极度烦恼的人的身边。”“可您
疯了,所有的人都愿意在您身边生活,您看,大家是多么需要您。在维尔迪兰夫人家里,大
家开口闭口离不开您,在上流社会的上上层也是如此,大家都这么对我说。准是她,那位女
士,对您不客气,给了您怀疑自己的印象?我看准是这么回事,这是一个坏女人,我恨死她
了,呵!要是我处在她的位置上”“不不,她很乖,太乖了。至于维尔迪兰家,我才不
把他们看在眼里呢。除了我所爱的然而我又拒绝了的她,我只依恋我的小阿尔贝蒂娜,只有
她,经常来看我——至少头些日子是如此,”我补充道,以免把她吓坏了,这样我就可以在
这些日子向她提出更多的要求——“可以使我得到一点安慰。”我只是含混其辞地影射有结
婚的可能性,却又改口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我们的性格不合。一想到圣卢与“大派头
拉谢尔”的关系,一想到斯万与奥黛特的关系,我便嫉妒不止,不能自己,极容易产生这样
的想法,我爱之时,却不能得到爱,唯有利益才能把一个女人同我拴在一起。也许疯了头才
会把阿尔贝蒂娜与奥黛特和拉谢尔相提并论。但不是她疯了头,而是我;我自身可以激励的
感情,却被我的嫉妒心大加贬低。从这种可能是错误的判断出发,无疑会产生许多不幸,这
种种不幸将劈头盖脑地向我们扑来。“那么说,您拒绝我的邀请,不去巴黎喽?”“我姨妈
不愿让我这个时候走。再说,即使以后我可以去,我现在就这样到您家,脸面不可笑吗?在
巴黎,人家会弄清楚,我并不是您的表妹。”
  “那么,我们就说,我们刚刚订过婚。怎么样,反正您知道,这又不是真的。”阿尔贝
蒂娜的脖子完全裸露在衬一样,以安慰孩子的伤心,我当时以为,这种伤心是永远不可能从
我心上抹掉的。阿尔贝蒂娜离开我去穿衣服。何况,她的忠诚已开始退却;刚才,她还对我
说,她一秒钟也不离开我。(而且,我总感到,她的决心不会持久,因为我害怕,假如我们
留在巴尔贝克,她甚至在当天晚上,就会背着我去看布洛克的一帮小姐妹。)可她刚刚才告
诉我,她想路经梅恩维尔,下午可能再回来看我。她昨夜没回去,那里可能有她的信;再
说,她姨妈也会不安的。我回答说:“要是就这么点事,完全可以叫电梯司机转告您的姨
妈,说您在这儿,把您的信找来就是了。”她既想表现出听话,但又讨厌被人控制,只见她
皱了皱眉头,突然,欣然改口道:“是这么回事。”于是,她派电梯司机去了。阿尔贝蒂娜
没有离开我,过了一会儿,电梯司机便来轻轻敲门。我未曾料到,就在我同阿尔贝蒂娜说话
这段时间里,他竟然来得及去梅恩维尔跑了个来回。他来告诉我,说阿尔贝蒂娜曾写一张便
条给她姨妈,还说,假如我愿意的话,她可以同一天去巴黎。而且,她犯了个错误,大声委
托他办事,尽管是大清早,弄得经理都知道了,他十分恐慌,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地方,是不是真的要走,是不是至少还可以等几天,因为今天风够怕人的(是人怕风)。我
不想对他解释,只要布洛克那班小姐妹仍在巴尔贝克散步游玩,只要安德烈不在那儿,而只
有安德烈能护着阿尔贝蒂娜,我就要不惜一切代价,让阿尔贝蒂娜离开巴尔贝克,我也不想
对他解释,巴尔贝克类似这样的地方,在那里的一个正在咽气的病人,无论如何不肯多住一
个夜晚,宁可死在半路上。何况,我还要去同类似的请求作斗争,首先是在饭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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