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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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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聪明人忽然变得笨嘴笨腮。

卢淑娟还在等着他下边的话,或者是代替话的行动,但是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觉不出任何行动。只听见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挂在墙上那古老挂钟里的“布谷鸟”跳出来,抖着翅膀“布谷、布谷”地连叫了八声。这八声叫得好长!叫声过去以后,屋里显得出奇的肃静,肃静到好像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卢淑娟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慢慢地回过身来,只见王一民那白净的脸盘好像蒙了块红布,头上还有汗珠淌下来。她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一民嘴唇动了动,又只说了几个字:“我,我谢谢你。”

卢淑娟像被针扎了一样,身上一激灵:“你,你谢我什么?”

王一民眼睛落到写字台上:“谢谢你画的这张画。”

卢淑娟发红的脸变得苍白了,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仰起头问道:“这,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王一民一动没动,眼睛仍然盯着那张画说:“我,我要把这张画珍重地保存起来,留,留……”

“留什么?”

正当王一民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楼梯响起来,响动不大,但很急促,是跑着上来的,紧接着就传来敲门声,还没等王一民说请进,门就被推开了。是冬梅从外边闯进来,这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急促地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小姐,舅爷跟那个何,何二鬼子是来给您提,提亲的!”

卢淑娟的长眼睛几乎瞪成了圆眼珠,她急往冬梅面前走了两步问道:“你说什么?提,提什么亲?”

“提亲,就是给您保媒。”

王一民也急往前走了两步,和卢淑娟站在一起问冬梅:“是给什么人提亲?是不是一个日本人?”

“您,您已经知道了?”冬梅问完,又忙对卢淑娟点着头说,“是,是一个日本人。

卢淑娟像蒙受了奇耻大辱一样,双手一捂脸,几乎是喊叫着说:“哎哟,天哪!一个日本人!”

王一民往后退了一步,像自语似的低声嘟哝着:“还是来了!”

冬梅没听清王一民的话,她仍然对着卢淑娟急促地说:“这个日本人您已经见到过了!”

“我见到过了?”

“对,就是您画上画的那个小乌龟,日本侵略头子的侄子,那个有点水蛇腰的大个子,叫什么玉旨一郎的。”

卢淑娟倒吸了一口冷气说:“是他!”接着又有所领悟地点点头说,“才弄明白,是这么回事呀!招待,画画,又要留吃饭,原来是一个圈套!”

“对,是个圈套!”冬梅连连点头说,-“那天那个大个子日本鬼子就总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小姐看,原来他早就没安好心眼子!”

“冬梅。”王一民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他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他们提完了以后老爷怎么说的?”

“老爷很生气,几乎要撵他们俩出去,可是他们俩好像早已经商量好了,一点也不动气,总是反反复复地跟老爷说:日本人那头已经下了决心,说什么也要把这门亲事办成。如果老爷拒绝,就是对日本人的侮辱。那个老日本鬼子恼羞成怒,什么事都能办出来。老爷气得把茶杯都摔了。他老人家指着那个坏蛋舅爷的鼻子问:是不是你把这鬼引进来的?舅爷发誓起愿地说,他不但没往进引还帮助往外推了。当那个老日本鬼子找他跟何二鬼子当媒人的时候,他劝阻过,结果还被老鬼子骂了一顿。那个何二鬼子也给他当证人……”

“简直是一片鬼话!”王一民气愤地一挥手说,“那天在剧场里我亲眼看见他俩站在玉旨叔侄背后,往楼下指着淑娟嘀咕,引得玉旨一家人争着看。现在看来,葛明礼前些日子往这里跑,向淑娟要画,打听淑娟各方面的情况,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鬼就是他们俩引进来的!”

王一民的话音才住,卢淑娟忽然一挺腰身,长眉一竖说:“冬梅,走!跟我去见他们,我要让他们和他们的主子都死了这条心!”说完就昂首要往外走。

“等一等。”王一民忙拦住她说,“你去准备怎么说?”

“我要告诉他们,我已经……”说到这里,卢淑娟忽然双眉一皱,停住了话头,直望着王一民。

还没等王一民有所表示,反应灵敏的冬梅忽然一扬手说:“对,您就干脆告诉他们,您已经将终身许配给别人了。”说到这里,冬梅用她那双秀丽的眼睛瞥了一眼王一民,又接着说道,“对,我看您就干脆当着老爷的面,把这门葫芦揭开了,把事挑明了,省着过后还得和他老人家费唇舌,说不定为救燃眉之急,老爷一下子就上了咱们这条船呢。”

卢淑娟对冬梅点点头,转脸看着王一民,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裁决”。王一民毫不犹疑地一摆手说:“不行。”

卢淑娟脸又刷一下红了。还没等她张口,冬梅先瞪着眼睛问上了:“怎么不行?是您不行还是……”

王一民这时反倒异常冷静地说:“我说不行,是因为这样做就会出现一些我们难以预料的复杂情况。冬梅,我先问你,老爷是不是没有说你家小姐已经有了……”

冬梅眨眨眼睛说:“当然没有。这个招数不是才想出来的吗?”

“既然没有,”王一民转向卢淑娟说,“你去一说,首先是把老伯置于被动地位上,使他老人家措手不及。如果再让对方看出是你自作主张,岂不伤了老伯的自尊心,你应该熟知老伯的秉性,他是一位非常自重的社会名流啊!如果弄僵了,岂不是要把你这位名门小姐也置于难堪地位上,而让不怀好意的坏人看笑话,甚至到处传播,败坏你的名誉;其次,那位勇爷最近常来你家,而且从各方面了解了你的情况。所以无论你去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他现在是日本侵略者的鹰犬、奴才和走卒,为了讨好他的主子,连他亲爹都会出卖,何况你这还隔着一层的亲戚。所以你去不但于事无补,反会坏事,闹不好会像往干柴上泼油一样,使火势加剧。”

王一民这一席话像一服清凉剂,使卢淑娟和冬梅那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了。她们愣愣地看着王一民,稍停了一会儿,淑娟轻声问道:“那你看该怎么办2 ”

王一民一指冬梅说:“冬梅再去听一听。老伯当然不会答应,听也是为了弄清情况。”

淑娟点点头,对冬梅说:“快去吧。”

冬梅答应着快步走出去。

屋里又只剩下他和她。

卢淑娟痛苦地看着王一民,隔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听方才的话,你好像已经知道日本人的打算了?”

“知道。”

“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玉旨一郎和我是一个学校的。”

王一民回答得很平静,很坦荡,但这平静的回答却激起了强烈的回响,只见卢淑娟杏眼圆睁,像似在噩梦中猛醒一般地“啊”了一声,又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蹩眉凝目地瞪着两只明亮的眼睛,紧盯着王一民说:“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明亮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光亮不见了,两颗晶莹的泪珠从里面滚落出来。她猛一低头,又一侧身,跑到写字台前,抓起那张《白头双飞图》,哗哗地就往起卷,她卷得那么快,以至出了许多皱褶,皱褶压皱褶,整张画被卷成了一筒破纸,泪水又滴在画上,画要变成废纸了!

王一民急走过来,他一只手抓住画卷,激动地说:“淑娟,你有气,你有怨,你有恨,你有千言万语,都对我撒,别糟蹋这片心……”

王一民话没说完,卢淑娟竞哇一声哭出声来。她松开画卷,一扭身,跑到沙发前,投身在沙发上痛哭起来。她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越这样越显得悲切,真哭得凄凄惨惨,痛断肝肠。

王一民把画卷又放在写字台上,走到她的身旁,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她的哭声减弱些才说道:“淑娟,你的心,我明白,你在怨我,而当这怨气和天外飞来的误会碰到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恨,恨极才生悲。所以一定要把你这误会先解开。”

淑娟哭声小了,她微微抬起头来,在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说了一句:“我哪来的误会?”

“你有,而且是很大的误会。”王一民又走近她一些说,“当你方才弄明白我是从玉旨一郎那里听到求婚的事情以后,你就像明白天大的机密一样喊了声:”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这声呐喊当然是冲我发出来的,你喊的时候还接连着往后退,两只眼睛紧盯着我,好像第一次看明白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竟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一块软骨头!“

卢淑娟的哭声止住了,仰起那像雨后梨花一样的脸庞直望着王一民。

王一民激动地说下去:“你以为我是听见哈尔滨的太上皇玉旨家族要来求婚,就害怕了,就在你的一片真情面前吞吞吐吐,畏畏缩缩,却步不前了?淑娟,你错了!你没有冷静地想一想:第一,如果我惧怕玉旨家,就不会说出我已知道他们的打算,那结果不正会像现在这样,被你认为是可憎的懦夫吗?第二,我必须向你说明,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个玉旨一郎本人是一个难得的正派青年学者,是一个同情中国人民的人,甚至是可以帮助中国人民和日本侵略者进行战斗的人!”

卢淑娟那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又睁大起来,她惊讶地说道:“能是这样吗?你,你前几天还说他是一个难解的谜……”

“这谜已经解开了。今天上午他向我讲了玉旨家族的历史,讲了他和他叔叔玉旨雄一的复杂关系,使我对他有了全面的了解。在这同时,他也讲了他要娶一个中国姑娘的愿望,并且讲了他对你——请原谅我不得不使用一个不大合适的现成词句——一见钟情的强烈感情,他讲得那么真实,可信,他简直像仰望一位天仙一样地看待你。使我听了,十分感动。”

卢淑娟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切地说:“那你,你是怎么表示的?”

“淑娟,别急,你还是坐下听我说。”王一民等淑娟又坐下才接着说道,“我感到这问题很严重,因为他的愿望已经得到他那魔鬼叔叔的支持,这就会危及你们全家的安全,就像方才听到的一样。所以我就极力劝阻他,我晓之以大义,动之以人道,当他觉悟到这样做是以势压人,以强凌弱,甚至是为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目的服务的时候,便毅然决然地向我表示:他将放弃这个在感情上难以放弃的企图!”

卢淑娟听到这里又忍不住问道:“那怎么还是来了/‘”这我将进一步去了解。不过我估计这可能是他叔叔个人的意思。他叔叔很久以来就想迫使老伯出山,为伪政权效力。几经努力,都没能如愿,这才想出这个一箭双雕的主意,既给玉旨一郎定下了终身大事,又可借此把老伯拉上贼船。所以我估计工旨雄一是不肯轻易放下这如意算盘的。即或一郎反对,他也要端着打下去的架势。“

卢淑娟听到这里点点头,轻轻说道:“这么说是我……”她的头又低下去了,“误会了你。”

“不要说这些了,在那种情况下,是不大容易判断清楚的。”

卢淑娟又微微抬起头来说:“这么说你不怪我?”

王一民也直望着她说:“完全相反,只求你不怪我。”

“那你为什么……”卢淑娟侧过头,又向写字台上望去。当她的眼睛落到那卷被卷皱了的《白头双飞图》上以后,又接着说道,“你是不理解?还是……”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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