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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化后是春天-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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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目非


【正文】

上部

1

遇到语声时,冯至鸣将近而立,此后万劫不复。

那天的情形,无论怎么回忆,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说命中注定,就这么简单。

下午,助理请示是否接受《人物周刊》的采访,他一秒都没犹豫,直接否。回国一个月不到,已经快被媒体纠缠死,他向来对媒体没好感。

晚上有表姐方圆的婚宴。父亲嘱他务必参加,那就去走个场。虽然他实际上了无兴趣。在国外多年,记忆中的表姐依然只是童年时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喜欢找他麻烦。回国后,父亲请宴,未见她,据说她遇上了生命中的Mr。 Right,抛下一手打理的百货公司滞留上海已有半年,大有为爱情放弃江山之意。女人是情感动物,江山在她们眼中未必有什么魅力,即便有也只是增加他们追逐男色的一个砝码,虽然为了冯家家产,姑姑家云和父亲几乎断绝亲情。父亲只有一个姐姐,母亲早逝,小时,就蒙受姐姐的养育之恩,多年来,一直是他在修补两人间的裂痕。所以,这次婚宴他是一点溜的意思都不能有。

5点左右,他出办公室准备出发。

楼下大厅有些喧哗,保安和前台正与一女子争论。他不以为意,继续走。到门口,听身后有人叫他:冯先生。他略略转身,看到刚在前台处争论的女子正向他跑过来。女子穿平常的牛仔T恤,背一个双肩包,不施粉黛,看上去像学生。看到他时,女子迅速绽出一个笑,倒是很明媚。他皱皱眉,看她。

她说我是《人物周刊》的记者。

前台这时赶来,解释:她没预约就想见你,我没让她进。

女子只顾对了他甜腻腻的笑,说,冯先生,给我一个机会吧,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你休憩或者吃饭或者别的闲暇都可以——

他直接打断她,很抱歉,转身出门。

在门口等助理开出车。女子也出来,站在他身边,轻轻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有点钱吗。

他没任何反应。干扰不到他。车子来,他就进去了。他从没想过这个女子会跟他有什么干系,不就是每日总会擦肩而过的那些模糊的面影吗,但是错了,她真真实实覆盖了他的生命。当然,那个时候,他没有先知先觉。

满场的霓裳丽影,独独方圆的先生陈剑给他留下印象。长相不凡,谈吐睿智,待人接物很有分寸。他有一瞬冒出不太好的念头,这样的人才,甘娶庸陋俗艳的表姐居心何在。但迅速拂掉了,他从不好管闲事。哪怕与冯家家产有关。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份烫手的家产。为此,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在监禁,没半点自由可言。

注意陈剑,还因为看到奇怪的一幕。

他拿酒出厅透气,看到楼梯间有一对人在说话。男的居然是陈剑,对着他的则是刚刚打算采访他被拒的女子。他没多想,回避了,虽然有些本能的好奇。

拿了酒稍事应酬,他往阳台走,准备抽一支烟,居然有人冒失地撞上来,手里的酒于是无可避免地倾侧下去,全覆在那人身上。

还是那个背双肩包的女子。酒泼在白色的T恤上,黄辣辣一片,很醒目。女子抬起头,有点失魂落魄,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外冲。他说等等。女子没停。他伸手拉住她,不知道自己是无聊还是好奇,他这样做了。而后挥手叫过服务生,要了纸巾给她擦。

她抢过,低声说谢谢,我自己来。潦草地擦了下,团成一团,看四周,没地方扔,塞手里,又走。他看了她的背影,忽然说:你不是想采访我吗?我此刻有空。

她的脚步略略停了下,而后转过身,神情有些迷惘。掂量了很长一阵,她嫣然笑,她的笑很突然,也很好看,有些娇憨,他愣了下。

她点点头。

他们在角落找一个位子。

放下包,她说:我想吃点东西。也不待他回答,起身去取了些点心。又要了酒。

坐回位置,她看他在注视她,说:看我像混进来吃白食的?

他笑一笑,没回答,旁边有窗,他打开,说:介不介意我抽烟。她直接说:介意。埋头吃。两三口后,她忽然停住了,愣愣看吃食,眼中忽然有泪。他心里莫名一紧。很奇怪的黏糊糊的感觉。他说:你是男方的客人?

她没说话。喝了一口酒,又呛了。他又将纸巾递给她。她也不擦,又喝,好似并不擅长喝,却硬要将自己灌醉。与陈剑有关?他想。

她喝完一杯,脸色粉嫩,非常娇艳。他觉得这女孩虽谈不上漂亮,却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夺人魅力,跟他交往过的女人全不一样。

她趴桌上,眼睛迷蒙,似乎想睡,又似乎心事满怀,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过一阵,她才似恍过神,朝了他又突然笑,红艳的脸上迷离的笑,让他的心不由动了动。她说:对不起啊,那个,我今晚不想采访,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

他踌躇。

她又笑,也没失落,手虚虚比画了下,说:算了。我其实一点都不想采访你。

他掏出名片,说:有笔吗?

她歪头看他,而后从包里取出笔。他在名片上写下自己的私人电话,递给她。这个电话,除了家里人,谁也没有。莫名其妙,他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在后来一而再的追怀中,他发现在与她交往的最开始他就处于被动地位,这奠定了他今后痛苦的开始。

她接过名片,浑然不觉重要性,顺手塞进包里,乱塞的。而后说:给我拿点酒好吗?

他说:你其实不能喝。

她说:想喝。他不让喝,但我想知道醉后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她说的他是不是陈剑,招手要过酒。

她喝。说:你走吧。

他嘲讽地笑,说,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还没有被人这样戏耍过。

她说:是你叫住我的。但是也别计较了。我此刻一点不想说话。你做你的事,谢谢你。

便又专心喝酒。喝一点,趴一会,又喝。她在她的世界中,他一点都走不进去。坐了一阵,他觉得烦躁,出去抽烟,回的时候,被父亲拉去应酬,他发现自己还惦记那个女孩子,时不时往那个方位瞅一眼。看陈剑倒似什么问题都没有,谈笑风生、意气风发。不禁想那个女子和他什么关系?又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顶。

不想去那边。但场面上造作的应酬比被那女子轻视更令人无可忍受,他还是去了。

女子似乎喝多了,正摸了头,踉踉跄跄往出走。他看了她走,一阵后,几步上去拉住了她的胳臂。女子甩他手,说:干什么?却站不直,他说:突然想做好人,送你回去。她大着舌说不——用。他没说话。

胁持着她到车库,将她推入车。他开起来。

过会问:住哪里?

没有回音,她已经睡着。在二环绕了半天,他开回自己住处。

将女子抱起来,她身子很轻。红红的脸上有柔软的笑。他心又一动。

给她脱了鞋子,放在床上。空调有点低,他给她搭上毯子。而后自己冲凉,看一会文件,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睡前,去卧室看她一下,她已把毯子踢了。低腰的牛仔裤和T恤间露出一截小蛮腰,盈盈一握,有一种纯真的性感。他想了想,去卫生间拿了毛巾上前给她擦脸。她的脸烧得厉害,他想擦一下她会凉快一些。

擦的时候,她呜了一声,别过脸,他也不知为何,继续转过去擦。毛巾从脸滑到脖,空气中有薄薄的暧昧。他感到自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为一个女人躁动,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屋子很安静,封闭性好,一点市声都传不过来,虽然房子就在二环闹市。在空荡荡的寂静中,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无聊,收回毛巾。

但就在这时,女子双手忽然环住了他的脖子,他猝不及防,压到她身上。身下,娇躯柔软,在他怔忡间,女子已吻他,先是试探似的舔他的唇,而后进入,很清爽地挑逗,像个小鬼一样,逗弄与勾引,万种风情。

他脑子一热,发现自己有反应,回吻她。好一顿炽热缠绵。他忽然觉得活那么大,经历那么多女人,却才发觉吻是那般美妙。

她真的像一个魔鬼,纯真的魔鬼,让他沉沦。

吻点燃了火。他控制不住自己。虽然间或也闪过不好的念头,但是根本敌不过情欲。他脱她衣服,她的手也已钻入他的睡衣里头,轻轻地划,而后用指肚轻轻地弹跳,仿佛他的身体是一架钢琴,她要奏出美妙的乐章。

很快,两人就不着寸缕,赤诚地像一对海誓山盟、情深意重的情侣。彼此珍爱,彼此关怀。轻柔细腻地抚摩,疯狂激越的掠夺,水与火交替进行。最后火占了上风,熊熊燃烧。

在焚毁的瞬间,她嘶叫了一下,似乎有些疼。

他没继续,轻柔地抚慰,她的痛楚慢慢平复。火苗继续噼里啪啦作响,身体再一次升温,持续灼热,而后爆炸。

癫狂的迷失,世界仿佛不存在。

回头已是百年身。此后,他一直会想,这次性爱彻底改变了他。

潮汐退后,他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和舒畅。这样默契流畅的性爱从没有过。他不由侧身看那女子。她早已清醒。呆愣着看房顶。脸色有种漠然。

他抚她,她拂过,突然就像一刻也不能忍受他。

而后躺起来,穿衣服。一眼也未看他。他有点不悦。

她忽然说:我可不可以借你的卫生间冲个澡。

他想她大概是要冲掉他的印记了,眉簇了簇,却嘲笑着说好。将自己的睡衣递给她,她又拂掉了。继续穿自己的衣服。

他忽然无法忍耐,起身,扯掉她刚穿上的内衣,抱起她就往卫生间走。

她挣扎,满脸绯红,说:你干嘛。

他说这时候知道羞耻了?

她咬唇。咬得唇上有血印子。说:对不起,我可以给你钱。按行情。

他张开嘴。笑。活了将近30年,从没被当作纯粹的女性用品。

她嘀咕:你也没什么损失吧。

他将她扔进浴缸,放水。她抱了自己,转过身,说:你出去吧。

这个样子,更刺激了他。他眯着眼看她,忽然跨入浴缸,她瑟缩说,你要怎样。他说,现在轮到我了。又压倒她。

在水流的冲击下,他的欲望重新点燃。这回她变得抗拒。但是地方实在不大,她又老没头没脑呛到水,不得已停止了挣扎。

水使得她的肌肤更加盈润细洁,光滑如缎。他并不急着要,细腻地抚着,她呼吸慢慢急促。

载沉载浮中,他们又开始新的性爱旅程。

重新进入时,他说:这回痛吗?

她没说话。

他说:希望你此刻想着我。

不错,刚才完美的性爱中美中不足的是,在顶点,他听到她含糊叫一个人的名字。当然不会是他。想到她将他当别人,就很不爽。

她依然没说话。咬着唇在克制,但是他知道她的高潮还是来了。

而后,他为她洗浴,她像个木偶一样任他。

他给她擦干身体,说:要给你吹发吗?

她忽然赤了脚跑出去。

他露一抹笑,穿睡袍。出去时,她已经换好衣服,神色有些局促,说:我走了。

他敏感到自己下意识的留恋,她已经背了包走。他跟在后,说:等一下,我送你。

她说不用。开门。手却有些抖,居然开不出门。

他帮她开,她出去,忽然回过头,很尴尬地瞥他。

他说:想说什么。

她垂下头,说:我很失态。对不起。希望,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她居然怕他张扬,这个应该是他考虑的问题。他颇觉好笑,懒洋洋说:不用对不起,很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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