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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斐嗅了一会烟丝,幽幽叹道:“阮兄,你家里的烟也格外好。”
阮君烈家中的香烟是“大重九”,为缅怀护国运动而起的牌子。此烟是名流的爱物,几百大洋一包,通货膨胀之后,贵得不可思议。
阮君烈咧开嘴:“你喜欢,走的时候多带点。”
林斐连连推辞,摆手说:“这怎么好意思。”
见他来这一套,阮君烈嗤笑起来。
阮君烈大方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你需要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准备。”
林斐一拍大腿,赞道:“够义气!”
林斐热情洋溢地说:“阮兄,我就是佩服你这一点。你很讲义气!有肝胆!”
阮君烈哪里看得上他。
阮君烈挂着稀薄的笑容,啪得一声,用打火机打出一簇火苗。
林斐凑上去,点燃香烟,有滋有味地吸了一会。
阮君烈也点一根烟,吸了两口。
林斐爽够了,露出笑容,像狐狸一样看着阮君烈,笑道:“阮兄,想不到你四海皆朋友,与共军的交情也不错。小弟我想不到啊,哈哈。”
林斐的话一落地,好像惊雷一样炸开。
阮君烈维持不住笑容,一下站起来,眸子变暗,身上散发出汹涌的怒气,变脸道:“说什么鬼话!”
林斐夹着香烟,楞了楞。
场面冷下来。
阮君烈收起不快,强笑道:“何出此言?你别开玩笑。”
阮君烈的反应很大,林斐没想到他这么激烈。
不过林斐也不意外,这种事被当面戳穿了,阮君烈难免丢面子,心里发虚,强行抵赖一番。
林斐暧昧地笑笑,安抚地伸出手,在他身上拍拍。
林斐说:“阮兄,不会有人说出去。何必紧张。”
阮君烈将他的手摔开,心中不快到极点,依然坐下来。
阮君烈冷道:“你编出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他继续抵赖,林斐冷笑一声:“阮兄,这话就不通了。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不记得?”
阮君烈暗骂一句,锐利地盯着林斐。
看来不敲打不行。
林斐收起好态度,冷下脸,说:“阮兄,刺客丁云鹏同共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为什么给他钱。还有,你与共匪没有交情的话,何必雪中送炭,跑去给他们报信,让他们跑路?”
林斐说的前半句,尚且在阮君烈的准备中,后半句,他完全听糊涂了。
阮君烈指着自己,诧异道:“我给他们报信?”
林斐笑笑,不疾不徐道:“是啊,下大雪。你都不嫌累,拼命往山上爬。讲义气啊。”
阮君烈回想一下,忽然脸色剧变,呼吸急促起来,用手轻轻遮住眼睛。
房中安静,他们两人都不做声,只听见阮君烈粗重的呼吸声,一声紧似一声,快要喘不上气来。
胜券在握,林斐叼起香烟,作壁上观。
阮君烈在痛苦中挣扎一番,慢慢调匀呼吸,放下手,看着林斐,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恨意。
阮君烈声音沙哑,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林斐笑了一声,说:“阮兄想怎么样呢?”
阮君烈舔一下干燥的嘴唇;屈服道:“你开个价。”
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斐简直想拍手大笑,太痛快了。
林斐立刻说出一个天文数字。
刚才林斐一番话,让阮君烈心如刀割,好似落在惊涛骇浪中,不料他这个数字一说出来,阮君烈连伤心都不顾上,立刻震惊了。
阮君烈慌道:“这么多钱?”
林斐笑笑,说:“阮兄,你我之间,何必佯装作态。你随便掏出点军费,够小弟吃几年的啦。”
想不到林斐狮子大开口,胃口这样大。
阮君烈阴沉着脸。
钱他倒是有,但是大部分都在金生手里,是军费,将来要用的。
阮君烈扯动嘴角,讨商量说:“未免多了点,一时拿不出来。”
林斐弹一弹烟灰,好心情地说:“有多少拿多少,阮兄。你可以打个欠条,慢慢还。”
阮君烈冷笑道:“慢慢还?”
林斐掏出本子,打开,将笔递给他,让他先给一部分钱,再将欠款写成书面借据。
阮君烈对着本子,迟迟不肯动笔,面色难看。
林斐面上爬了一丝哂笑,说:“怎么?阮兄算不清这一笔账,要不要让蒋公替你算算?”
阮君烈恨得差点把笔捏断,终于一笔一划,慢慢写了上去。
见他低头,林斐心中愉悦无比。
林斐岂能不知,阮君烈少年得志,像头火麒麟一样,尊性高傲,想让他低头俯首一次,难得好像登天。
这一次,被林斐抓住把柄,他不仅没了气焰,还要忍辱含垢,低下头,供人驱使。
林斐怎么能不自豪,飘飘然起来。
阮君烈写完了,扔开笔,拉开抽屉,找出几根金条,放在桌上。
林斐验一下货,又看看欠条,愉快地加一句:“请按上手印。”
阮君烈的眸子微微紧缩了一下,忍住怒火,把印泥找出来,把手指染红,按在签名处。
林斐愉快地收起东西,站起来。
阮君烈说:“等等。”
林斐回头。
阮君烈说:“你还没把报告和所有记录一起毁掉,重制。”
林斐心情很好,笑道:“我没写报告。你放心。”
阮君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的话,我可信不过。“
林斐耸耸肩:“信不信由你。”
阮君烈猛然站起来,喝道:“烧掉!把相关的记录全部烧掉!”
林斐笑笑,说:“急什么,我会替你保管好。”
林斐看了阮君烈一眼,不疾不徐地说:“烧掉是不可能的。我怕你反悔,阮兄。等你把钱给完,我再烧。”
说完,林斐戴起帽子,准备开路。
林斐不仅贪得无厌,心思还颇缜密。
阮君烈怒不可遏,目露寒光,趋前一步,猛然踹在他的后腿弯。林斐惨叫起来,往前扑了一下,跪在地上。
阮君烈自后面扼住他的脖子,恨道:“烧不烧?”
林斐心中一寒。
阮君烈性子剽悍,平日杀伐惯了,惹怒他,是会暴起伤人的。
林斐有些后悔,挣扎起来。
阮君烈打开抽屉,摸到自己平时收藏的日本短刀,抽出来,贴在他的咽喉处,威胁道:“你听见没?”
林斐僵了一下,权衡片刻,指着公文包。
阮君烈揪住他的头顶,将他押着,从包中取出文件,用打火机点燃,慢慢烧毁。
阮君烈说:“还有呢?”
林斐说:“在局里。”
阮君烈拿起电话,说:“你让他们送来,然后烧掉。”
林斐说:“不行!”
阮君烈猛然挥拳,对着他的头,将他击倒在地上。
林斐顾不得痛,立刻爬起来,要去开门。
阮君烈怎么容他跑掉,抢上去,一把折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门上。
两人揪斗起来。
阮君烈憋了一肚子气,痛下杀手,先在他额上重击一拳,将他打翻在地,然后踩住他的胸口,一顿暴击。
林斐先是在地上滚,呼救,没一会就紧紧蜷缩着,口角流血,不吭声了。
阮君烈上前揪起林斐,撕下他的衣服,将嘴巴塞住,然后将他绑起来,牢牢绑在椅子上。
为了防止林斐逃跑,阮君烈将刀子横在他颈脖处,压得紧紧的,固定刀柄。林斐一旦乱动乱跑,就会划开皮肤。
收拾完林斐,阮君烈顺手将借据付之一炬。
阮君烈打开书房,身上带着血腥气,去找叶鸿生。
第 31 章
阮君烈打开书房,身上带着血腥气,去找叶鸿生。
叶鸿生已经起床,听见模糊的叫声,眼皮跳动,心中感到不详。叶鸿生打开门张望,犹豫着,要不要干涉阮君烈的私事。
阮君烈挟着风雷,迎面走来,一把揪住叶鸿生的衣领,将他推进门。
叶鸿生的心一沉。
陈嫂坐在屋里,动手替叶鸿生收拾行李,见状唬得不行,惊恐道:“这是咋了?”
阮君烈盯着叶鸿生,不看旁人,闷声道:“没你的事。回屋去!”
陈嫂逃出门,一口气跑上楼。
阮君烈一个箭步冲上去,手指锁住叶鸿生的喉咙,将他重重压在墙上。阮君烈不敢怠慢,出手如电,用尽全力,唯恐制不住叶鸿生。
叶鸿生没有明显反抗,只是反手捏住他的手腕,防止他用力过猛,把自己掐死。
阮君烈将另一只手也加上,呼吸不稳地看着叶鸿生。阮君烈的气息很热,扑在叶鸿生的脸上,隔着薄薄的衣料,叶鸿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叶鸿生做梦都希望和阮君烈亲近点,现在梦想成真,几乎与他抱在一起,倒是消受不起了。
阮君烈将叶鸿生制住,掐住他的要害,从胸腔里蹦出一句:“你不准跑!”
叶鸿生苦笑着,松开手,尽量柔顺地说:“子然,我没准备跑。到底怎么了?”
阮君烈的呼吸放缓,将手松开些,用眼睛紧紧盯着叶鸿生,答非所问道:“我要问你几句话,你不许说谎!”
叶鸿生心头一片雪亮。
外面的雪经不住太阳的暴晒,融化掉,露出地面。
逼到这一步,叶鸿生也再不慌张,他望着阮君烈,等他问。
阮君烈说:“你跟刺客是朋友,他与共匪有来往。你知道吗?”
叶鸿生说:“啸林不是共产‘党。”
阮君烈怒道:“他要杀我,你知不知道?”
叶鸿生说:“我不知道。子然,我不会让他杀你。”
阮君烈说:“但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是不是?”
叶鸿生楞了一下,说:“不是。”
阮君烈猛然收紧手指,咬牙切齿道:“那你怎么跟他们有联系?你骗我,说你妹子的忌日到了,要帮她做法事,其实却与共匪暗中勾连!让他们逃跑!这是怎么回事?”
叶鸿生的呼吸急促起来,沉默不语。
叶鸿生在沉默,阮君烈却焦躁起来。
阮君烈质问他:“你妹子的忌日,到底是不是这个时候?”
叶鸿生轻轻眨了两下眼,说:“是。”
阮君烈稍微好受点,继续问:“你跟共匪有联系,向他们报信,有没有这回事?”
叶鸿生沉默着。
沉默了好一阵,他说:“有。”
阮君烈好像被重锤猛砸两下,顿时砸蒙了。
阮君烈松开一只手,用手遮住脸,痛得长吟一声。
叶鸿生心中一阵撕痛,后悔之意油然而生。
阮君烈不甘心,重新揪住叶鸿生的领子,嘶声问道:“你有没有变节?你与他们已经是一伙了吗?你告诉你,你不准瞒着我!不准瞒我!”
叶鸿生看着阮君烈。
阮君烈依然牢牢捉着叶鸿生,但是手中的力气与刚才不能比。
叶鸿生居然一口承认,阮君烈好像一下被淬进冷水里,心慌意乱,不敢想象他的回答。
阮君烈声音有些不稳,反复问道:“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变节,你已经是共产‘党了吗?你是不是共产‘党?你告诉我!你说!你不准瞒我!”
叶鸿生心乱如麻,怔愣着,看着阮君烈。
叶鸿生的脑海中,犹如拔河一般,出现了两个力量,将他撕扯着。
这可能是他说出真话的唯一机会。
说出来,他去死,大家一了百了,衣裳都是干净的。
本来应该这样,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