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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之策,可能父亲的《非贾谊》到底影响了祖父,祖父这时候态度终于有了缓和的意思。
三月初二,贷苗法公布的第二日,祖父就邀请了舅舅来家中,我虽然还吃着松风开的单子,但是也坚持要跟在祖父身边听,松风不大放心祖父和我,也一起坐在祖父房内。
祖父和舅舅看着州府的告示,只各自思量,不曾说话,我看了看松风,松风这几日常常闭眼念佛,如同老僧入定。燕语这些日子跟在我身边,我常常不说话想心事,倒惹得她也不怎么敢说话。这时候反而使我不大按耐得住。
“贷苗法,哼!真正的美其名曰罢了!”舅舅好一会才说话,却是嗤之以鼻。
祖父点头道:“玉华可是看出什么了?”
“林伯父见笑了,玉华于经济学问并无什么念头,当年也不过勉强考了个秀才在身而已。但是这大半年都在外奔波,日日算些蝇头小利,俗是大俗,但也渐渐明白往日不曾知道的道理。不瞒伯父说,玉华也几乎吃了大亏的,幸好有老黄这样老江湖在。”舅舅日见清矍的脸上苦笑道。
“玉华不必自谦。”祖父摆摆手“何止是你不懂呢,我这样的年纪,半截身子都进了土里了,长年高居庙堂之上,后来归隐到底不曾亲身劝课农桑,哪里又懂什么经济学问?不过多你们几十年的经历罢了。这两年玉卿不在,偶尔也让老陈代我出门看看,那庄子上的景象,到底让我有些感触。这贷苗法,听着是为平抑米价,推陈出新,实则夺人之利,赋予贫民!此法一出,天下富户必大受其损。想天下赋税多出富户,富户受损,社稷危矣!方严真乃害国奸臣!”祖父说到此处已经咬牙切齿。
舅舅扶额叹息:“方才裁撤榷茶法,又立一个贷苗法。那榷茶法扰民滋事尚未绝迹,贷苗法不知又要为害多少年了!”
松风听着也去把告示拿了来看,我便站在他身边一起看。
所谓贷苗法,大致是官府放贷的意思。即官府在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平窑仓的陈米放给农民,等到收获的时候再把新米还给官府,并交纳一部分的利钱。其中有一条规定是富户必须和他底下的佃农连成保甲共同借贷,并依其佃农的户数增加借贷数量,而归还借贷的时候则要增加利钱。
我一看这样的革新,不仅倒吸一口凉气: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一点吧!我不禁佩服方严大人的这份胆气!
只是这平窑仓是什么东西?
“爷爷,平窑仓从何而来?”
“呃!康康也读了《汉书》,却没有看韩信的传记?你可知‘推陈出新’就出在米仓?当年韩信替刘邦管着粮仓,韩信看见粮仓最里面的粮食都是陈放多年而腐坏,因此将粮仓开了两门,一进一出,就可为推陈出新,避免陈粮堆放。后世各朝各代为免米多时候米贱伤农,又为避免荒年无量商人囤积粮食提高价钱,特地建平窑仓,米多时收米,荒年时定价售米。”
我恍然大悟:这可是古代的宏观调控了。
我还没有彻底想明白,就听舅舅说:“这平窑仓到算是一桩好事,但是玉华往日在外也曾听闻有些黑了心肝的州府借这个名头来牟利呢!闹得很不成样子。只是这贷苗法可端是无理,贫民借贷便罢了,何故富户也定要借贷?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出去借贷的道理,底下的佃户有庄家,自然就该在庄家借贷!”
“正是这道理!”
听了这半天,我倒是明白了。这方严大人真是铁了心革新的,一上来就是这样的猛药。所谓富户,其收入无非就是底下佃农的那点利钱,若说是高利贷也不无不可。如今方严大人规定富户也要在官府借贷,连同其底下的佃农都能在官府借到极低利息的“贷苗钱”,如此一来,还有哪个贫农会向庄家借钱?贫农不借钱了,高利贷就没有了,连借机兼并田地的事情都不大可能发生了,这不就正正是断了天下富户的财路吗?难怪祖父他们会跳起来反对了,这可是利益攸关的大事呢!
祖父所说的“夺人之利,赋予贫民”,代表的正是这个阶层的立场。立场矛盾,基本无可调合,唯有纷争。刹那间,我突然明白这场变故可能将是我这一生最终影响我的事件,而身边所有这些人,无一幸免。
我无法恨谁,我也不能完全赞同祖父的立场,但是我生在这样的家,身上就代表了这样的利益,也不是自己清高、体会民间疾苦就能够轻易放弃的。一时间我非常茫然:我不知道我的态度在哪里
我抬头看,祖父和舅舅正讨论的兴起,松风并未看他们,只是定定看着我。我勉强笑笑说:“和尚看什么?”
松风只念了声佛:“难见康康你如此迷茫的眼。”说罢微微一笑,似在等我回答。
我能怎么回答呢?一个人不能决定他生在什么家庭。野心、无奈,各有自己的衷情,又哪里能够一一说得完?刹那间,我对祖父、父亲的将来生出了难以表达的悲观,他们或者终将在这样的命运中跌宕吧,而我,也是一样的,这样的念头反而让我对将来有了些许的胆气:不外如此,还能如何?人活着,就要往下过日子。
松风见我不说话,眼中笑意更盛:“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当作如是观。”
我听了松风的话,身如电击:我来到这里,也是露水般悄然凝聚着生命然后悄然消失么?这一切都是庄生梦蝴蝶的梦幻泡影么?如果是,我或者可以像松风那样,淡然旁观,只是行走、行医、见证,那么我还何必迷茫什么立场?一时间我觉得我再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也挺好。
我只微微笑着,不再说什么。松风也点点头闭上了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候,仆人拿了名帖进来,祖父接过来一看,对舅舅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梁英才大人来访!”
舅舅微微愕然,旋即笑道:“这位梁大人究竟是要上门来的。只是林伯父打算如何应对?”
祖父捻须笑道:“玉华可见到泓儿的信?觉得那《非贾谊》如何?”
舅舅听了略微变了脸色:“林伯父,林家李家在中州历代经营,三分田地也能占了一分,从来都是州中马首,林伯父这一松口,中州的贷苗法必然势如破竹啊!林伯父,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哈哈!玉华多虑了!老夫记得元祐二年的大灾,中州富户为了赈灾何尝不是元气大伤?时候今上体恤下情,特地免了绿水江沿岸三年赋税,如今三年未满,中州百废待兴,如何还能经得起这番变故?况中州历来乃转运军粮重地,更不可出任何差错,只宜徐徐图之。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为主分忧,怎能那等操切!”祖父拱拱手,又说到:“玉华放心,革新乃皇上钦点,我等自当遵从!但革新又岂能一日毕其全功?”
舅舅听了才一扫多日烦恼:“原来伯父早有筹算,玉华唐突了!”说罢与祖父相视而笑。
我一听,祖父看来和京中大人有所沟通,想到了对策,看情形,保守派要耍耍太极拳了。祖父这段时间的浮躁究竟随着父亲的来信而沉寂了些,也恢复一些清明了。
我只微微笑:方严大人,迅雷不及掩耳,但能否击得穿九州万邦那厚厚的棉花?康康拭目以待
心结千千浅中医
祖父见外客,我自然是不能在场的,想了一下,有点想去看看我的舅妈和青云哥哥。自从老黄带着虎子走了以后,家中除了政事还是政事,不然就是我的病况祖父的病况。
此时父亲传了信,祖父稍安,我自然随之略松一口气,去看看舅妈正好。
我的舅妈自中州遭难,外祖家破败之后一直呕心沥血,只为能够疏解压力,是故不过两年时间竟像老了十岁,亏得舅舅是那豁达的人,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的凄凉呢。只是萱玉不在,不能给舅妈带些药膳糕点,尽尽自己的一番心意总是好的。不过说起来什么一定要依赖萱玉呢,我也看了这么长时间的《黄帝内经》,也是时候学些草药的性味了。
燕语近段时间一直跟在我身边,看我常常不说话想心事,就总想找些法子哄我开心,她才多大,能想得到往日的那些弹琴、赏花、观山,却并不能真正开解人的心思,久而久之,连她都跟着发愁,这时候也该让她乐一乐,于是我敛了心神,对燕语笑道:“燕语,萱玉姐姐走了这些日子,我可想她的点心。”
燕语听了眉毛一舒,连忙说:“小姐想吃什么?燕语给小姐做。”
我偏头,笑她:“你?燕语,你真会做?”
燕语红了脸,有些嗫嚅:“小姐往日我跟着萱玉姐姐,看她做过一些。”
我笑着转身,负手,一面走一面说:“燕语不知,你那时还没到这家里呢,萱玉姐姐跟着松风和尚特地学过些药物的性味,才慢慢会做些药膳呢。”
燕语赶上来说:“怪不得往日萱玉姐姐做好了都会对我说哪些糕点要给小姐吃,哪些小姐不能吃呢。想是有些要小姐不能吃的?”
燕语聪明,一点就通。我接到:“正是这样的道理。譬如感风邪,也分热感凉感。若凉感自当驱寒,若热感自当解表。又如解表,自有推墙倒壁般厉害的石膏、麻黄,也有桂枝等温中散表的。虽是同样的病还要看是什么人用的药,用得不恰当,旧病好了又添新病的。用药作了膳食,自然更要讲究呢。你没瞧见每次松风和尚来了咱们家,萱玉姐姐总要去跟他讨教的。”
燕语听了我这一篇话,吐了吐舌头:“还有这等讲究!小姐,燕语可不敢做了!万一吃坏了,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我抿嘴一笑,燕语在一旁一呆,又说到:“小姐您这样笑的时候脸颊边上有个小漩涡呢!往日燕语都没瞧见。”
没看见?我可是早就发现了,想必我的脸渐渐张开了一些,反而显出一个小酒窝,笑的确实比较清甜。“燕语,我瞧你往日也喜欢跟着萱玉姐姐,你和我说说,你可是喜欢像萱玉姐姐那般,调理得一手好菜,针线也来得?”
“我那里跟得上萱玉姐姐”燕语有些腼腆。
“萱玉姐姐学了好几年的。咱们年纪还小呢,慢慢学了怎么会跟不上?萱玉姐姐虽然聪明,但也不是天生就会这样的事情啊。你若想学,自己多留心一些就是了。”我倒是乐见我身边的人也有一技之长的。
燕语听了低了头,我知道她肯定是喜欢的,不然平常不会那么勤快,除了照顾我还常常围着萱玉转。“燕语,你不要担心,你看虎子,他可跟着黄叔叔出门历练了,再过几年可是说得上话的管事了,你若想学只管就去学,我必不会拦着的。”
提起虎子,燕语眼睛里有了几分自豪:“燕语可记着小姐老爷的恩典”
“那你可想做什么?”
“小姐说的,就是燕语喜欢的,往日听松风和尚和小姐说医理,燕语半懂不懂,但也觉得有趣味呢,要是也能像萱玉姐姐那样学些药理在身上,日后就能照顾小姐饮食了。”
我点点头,正说着就到了松风住的厢房。没错,《黄帝内经》这种经典迟早要弄懂,但是没有实践是没有领悟的,缓一缓,是时候学医学药了。
松风看见我们两个小姑娘进来,微微笑,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才问:“找和尚?”
燕语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但也不再见到人就低着头了。
我笑了笑,点头道:“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