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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5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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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五暗暗起疑,却也不敢多问,忙道:“好了,好了,总之婚事定下了,新娘也回来了,国丈不会真罚雨枫的,你就别替他发愁了。”吕应裳摇头道:“雨枫本领强得很,我本就没替他烦恼。倒是掌门那儿……唉……我是一想到就烦……”
  好容易新娘回家。新郎却似有发疯迹象,赵老五头皮发麻,忙道:“他又怎么?”
  吕应裳摇头道:“打琼阁主南下贵州以后,我看他早晚闷在房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双怪想起了那批怪图,不由讶道:“是啊!咱们看他每日里画图呢,圆的方的,长的短的,到底是干啥啊?”吕应裳叹道:“我看少掌门撞上了关卡。”
  练武之人终其一生,必会遇上一次大魔关,如能顺利跨越过去,便能进入无上境界,反之则要就此定性。日后再怎么苦练,至多只能提升内力,却再也无法脱胎换骨。这个道理便如毛毛虫化作蝴蝶,能否破茧而出,全在一线间。这等关卡非只“不凡先生”遭遇过,连傅元影、吕应裳、赵老五,甚且蒙古人哲尔丹也都遇过。如能顺利脱壳,便能孵化出“大黑天拳”之类的神奇武术,反之则要郁郁一生。
  看傅元影剑法虽说一流,却始终无法成为绝顶高手,平日嘴里不说,心里必也郁闷。至于吕应裳自己,早已看破天命,转朝官场发展。至于肥秤怪、算盘怪这两个老的,虽说七老八十了,却都还在毛毛虫阶段,自没见过什么大关卡,听得师侄提起此事,竟是一脸茫然了。
  赵老五这几年不问世事,眼看晚辈们忧心苦恼,自是哈哈而笑。正要出言安慰,却听一人喊道:“爹,孩儿回来了。”众人转头去看,却见一名白面少年匆匆而至,模样长得有些像吕应裳,却是他的大儿子吕得礼到了。
  吕应裳武功虽比不过宁不凡,傅元影,却颇能生儿子,膝下一门三杰,取名为得礼、得义、得廉,这吕得礼是三兄弟的大哥,与陈得福同年,武功却高得多了,算得是十代弟子的佼佼者。眼看大儿子来了,吕应裳俨然道:“你可回来了。郡王府的喜帖都发了么?”
  吕得礼答道:“咱们兄弟兵分三路,该发的全发了。不过还有几位王爷未曾找到。”吕应裳这几日受国丈之托,负责筹办婚礼,自知婚期排得紧,喜帖也须尽早发出。听得儿子找不到人,自是蹙紧了眉:“又贪玩了!郡王爷不全来北京贺岁了?怎会找不到人?”
  正要责备儿子们偷懒,吕得礼忙道:“爹别生气,这几位王爷都出城去了。您自己瞧吧。”
  双手奉上喜帖,交由父亲过目。吕应裳低头翻阅,喃喃便道:“临王曼、徽王祁、德王蓟、庆王盺……这么巧?临徽德庆四位王爷都出城了?”
  赵老五转念一想,醒起这四位王爷便是勤王军的统帅,忙道:“你们没去京畿大营找人?”吕得礼道:“孩儿去瞧过了。他们的守将凶得紧,问了大半天,才说四位王爷有急事,一块儿去了霸州。”赵老五微微一楞,自与吕应裳面面相觑,两人同声道:“霸川?勤王军不是驻守北京么?去霸州做什么?”
  吕得礼只是个少年人,哪里懂得军务?自然答不上话。吕应裳满心烦恼,自也不管勤王军去了何处,便道:“也罢,总算百来位郡王只漏了四个,得礼……趁着红螺寺百官云集,你等会会儿陪爹爹去发帖,把前三品重臣的帖儿一次发完……”
  吕得礼慌道:“不行啊,爹,孩儿一会儿还有个约会……”华山双怪嘻嘻笑道:“小礼子,你又约了崆峒派的黄女侠啊?可曾摸小手啦?”都说狗嘴吐不出象牙,吕得礼心下害怕,忙道:“爹!孩儿真有事,留不得……”也是怕爹爹阻止。赶忙运起了轻功,一溜烟走了。
  吕得礼前脚一走,陈得强便想跟进,哪晓得走没两步,便听背后传来叹息:“得福,你想去哪儿?”听得吕应裳呼唤,陈得福只得垂下头来,嚅嗫道:“没……没有。”吕应裳叹道:“乖孩子,满山弟子里,就属你最听话了。赶紧去取喜帖了,别要贪玩,知道么?”
  眼看吕师伯走了,双怪也一哄而散,陈得福也只拖着他的铁扫帚,望“云会茶堂”进发。
  陈得福,成不了高手得了福。此人自十五岁那年以来,日日都倒着大霉。人家孔夫子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他陈得福却远胜孔夫子,十五岁便直接“知天命”了。那年他兴高采烈投入华山,本想自己是爹娘嘴里的小神童,日后定能成为“天下第一”,谁晓得入门一看,众师兄弟或聪颖、或灵秀,舞起剑来个个如八仙过海,陈得福大惊之下,当场便知天命了,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了本山免钱的小长工。
  烧饭也好、煮菜也罢,本想整整垫底十年后,门里总算要新收一批小师弟,自己也可以脱离垫底的苦日子,成为人人敬仰的得福师兄。谁晓得新弟子还没来,竟又多出一个小暴君,指定自己作伴当,料来此命已不久长了。
  陈得福叹着气、摇着头,一路拖着铁扫帚,红螺寺里虽是张灯结彩,他却没心思来瞧。正闷头急走,忽见一人站在不远处,看那人头角峥嵘,双目炯炯,正是同门师兄杜得籼。
  今夜适值元宵,蒙得国丈恩惠,华山门下虽无功名,却也能来红螺寺里赏灯,这杜得籼自也来玩耍了。陈得福乍见同门,心下大喜,忙奔向前去,喊道:“独脚仙!独脚仙!”
  华山弟子多有外号,除了“扫把福”外,尚有“独脚仙”、“死德性”、“苏淫操”等等,多半不堪入耳,全是师兄弟相互指骂的杰作。至于得礼、得义、得廉三兄弟,却因他们还缺了个小弟,外号自也极其难听。
  “独脚仙!独脚仙!”陈得福喊了几声,那杜得籼却对自己不理不睬,自管目望前方,一动不动。陈得福讶道:“独脚仙,你到底怎么了?”
  听得扫把福问话,杜得籼却显得一脸正气,对话声充耳不闻,宛若木石。过得半晌,他伸手起来,拨开额前乱发,又将脸蛋沉了下去,透出了莫名气魄。陈得福咕哝几声:“搞什么?给人点哑穴了?”他摇了摇头,顺着独脚仙的眼光去看,却见到了一名少女。
  美丽的少女明眸皓齿,她仰头看花灯,赏一赏,走一走,举止轻雅,流连忘返,只是无论如何挪移脚步,始终离不开杜得籼面前五尺。陈得福咦了一声,转朝同门望去,又见他一脸正气,益发浩然,霎时啊了一声,暗道:“这是隔山打牛!终于给我目睹了!”
  一年一度的元宵节,号称“金吾不禁”。自正月十四悬灯起算,直至十八撤影为止,京城整整五日衙门封印,男女不隔,老少不禁。是以少男少女若要隔山打牛,今夜趁早。
  四下月圆花好,当此良辰美景,佳人娇羞可爱、才子正气凛然,可陈得福看入眼里,心中却生出乐一股无名火。想自己武功低微,其貌不扬,从来是垫底人物,相熟异性更只有后厨那凶狠老妪,每回来取馊水,必藉故辱骂自己。也是一辈子孤单,陡见男女相互施法之事,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他哼了两哼,挡到同门面前,大声道:“独脚仙,你擦药了么?”
  杜得籼原本傲然若仙,陡听此言,却如泼上了冷水,慌道:“擦……擦什么药?”
  陈得福讶道:“你又忘了擦么?傅师叔不是早吩咐过你了,要你别再拿长剑抠脚丫么?”说着摇头连连,叹道:“你啊你,资质再高,也不能老是金鸡独立啊。早些把脚癣治好。下盘稳些,到时武功便能大进了呢……”
  两人稍稍谈起了脚癣恶疾,少女面色一颤,便已消失无踪了。杜得籼又悲又恨,大声道:“陈得福,我前夜好容易去了月下老人庙,辛苦求来这枝姻缘签,你……你却硬来坏我大事,你……你……”说着摆出了金鸡独立的架式,陈得福惊道:“你别乱来啊!”
  杜得籼怒道:“滚开!杀了你这畜生,没的脏了我的剑!”说话间除下了左脚靴子,拿着剑尖戳弄脚底,已是忍无可忍了。陈得福见他自暴自弃,自也暗暗高兴。便笑道:“毒脚仙,你方才说什么月下老人,那又是谁啊?”杜得籼哼道:“红娘月老,这两位都是替旷男怨女牵姻缘的,你居然没听过?”陈得福摇了摇头,道:“没听过。”
  杜得籼冷笑道:“蠢才,无怪日日垫底。”他拿出了少侠的架式,一边抠着脚,一边道:“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个姓张的书生,为了打仗还什么的。便要和老婆告别了。夫妻俩知道前程茫茫,此去关山万里,自是哭泣甚哀,不忍相离。结果啊……月下就飞出一个老人,你晓得他是谁?”陈得福笑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当然是月下老人。”
  杜得籼脸上一红,自将长剑刺入脚底,啧地一声痛哼,双眼渗泪中,总算戬落了一块毒脚皮。
  他从剑尖上剥落烂皮,送到鼻端嗅着,又道:“这月下老人呢,心地最是善良不过,他看这对男女相爱甚深,不忍离别,便拿了条红线出来,在他俩的脚上绑了绑,说只要红线上身,纵使天涯海角相隔,两人日后也可以团圆重聚。”
  陈得福讶道:“后来呢?”杜得籼舒爽了,便又穿回了靴子,道:“后来当然是重逢了。据说绑上红线后,每回那姓张的书生想去花街柳巷,天边便会劈下雷来。那姓张的老婆也是一般,若想出门勾搭男子,一便会全身烂疮,不能见人,最后这对夫妻俩走投无路,也就被迫团圆了。”陈得福悚然一惊,道:“这月下老人当真可怕,武功定然厉害了。”
  杜得籼哈哈一笑,正要再说,却听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传来,回头去望,竟有大批少女分花约柳而来,却又是月下老人拉线来了。他满面喜悦,急忙还剑入鞘,道:“不跟你啰唆了,我又得忙了。”正要朝美女靠近,猛听陈得福大喊道:“大家小心!华山毒剑传人杜得籼出手,脚气冲霄!”
  毒剑机密泄漏,别说月下老人牵了红线,纵使玉皇大帝圣旨眉批,怕也不管用。那杜得籼到也乖觉,忙从衣袋里取出一小锭银子,低声嘱咐:“去找吕家三兄弟玩去,饶过我。”同门目露求恳之色,陈得福则是嘻嘻一笑,当即收下银两,自管蹦跳而去。
  天下事物极必反,一个人若是资质不足,到了谷底之境,却反而能找出一股乐趣来。陈得福每日替师兄弟洗衣洗裤,自也有许多便利,谁长脚癣、谁生癞痢,全华山的机密都在掌握之中。总之金口一开,随时能毁去一整排的玉面少侠。
  “嘿嘿嘿……杀光你们……”陈得福冷笑起来了,也是一辈子见不得别人好,便只在园林里四下穿梭,看同门里谁敢在他面前出双入对,谁的裤档秘密便要公诸于世。
  走走瞧瞧,正搜捕鸳鸯间,忽见地下画了条线儿,弯弯曲曲的,不知有何古怪。陈得福咦了一声,醒起了月下老人的传奇,心中便忖:“有线哪,说不定有什么好的。”他吞了口唾沫,忙沿线跑动,寻觅佳人。穿过了竹林、经过了花草,陈得福跑得气喘吁吁,绕了偌大一图,惊见自己又跑回了原地。
  陈得福讶道:“圆圈圈?”这扫把福虽然憨厚,却非蠢蛋,已知地下画了个天大的圈圈儿,怕有二十丈直径。他眨了眨眼,不知这线是从何而来,他有意查访明白,便再次沿线来走,这回放慢了脚步,不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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