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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许多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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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蓉,别哭,你做得很好。至少当着我的面,李欢不会伤害你,对不对?”钟有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我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有初,你今天真漂亮!知道吗?你是我心目中的莉亚公主。”他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心中的激动,“我有一张你穿金色舞娘服的海报……是我合成的。”

“那,是我真人比较美,还是海报上比较美?你的眼睛为什么还在看别的地方?看着我,只要看着我!是我真人比较美,还是海报上比较美?”

含糊的元音和轻柔的辅音形成了强大的磁场,全程监听的雷再晖不得不承认钟有初此时的声音有种魔性,她想必是投入了许多的精力,千锤百炼,才练成了今天的语调和姿态。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的必修课。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事态恐怕会出乎他的一切预料。他迅速拿起小刀把桌上一副耳机的电线割断。

“是你比较美……”李欢急促的语调间还夹杂着何蓉的呜咽声,“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女人味……我不是说你之前不美……有初,去把门反锁上。”

“我不要,我不要把门反锁上。”钟有初慢慢地说着,“你不了解我吗?我从来不会把门反锁上,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好吧。”音响里传来重重的推搡声音,何蓉的抽噎声变大,“快把音频关掉!我不希望外面的人听见我们的对话。”

“李欢,别这样粗暴,何蓉是我的朋友。”

“什么朋友,你被炒她有帮你说过一句话吗?只有我是你的依靠。”

“那你让何蓉出去好吗?”钟有初轻言细语,“我和你单独谈。”

“嗒”的一声,电脑陷入一片死寂。须臾,有人献计:“有软件可以强制打开对方音频。”有人反对:“在李欢面前玩弄这种把戏,不是班门弄斧吗?”

会议室里隐隐约约传来何蓉的尖叫声,接着是钟有初的怒喝声,但谁也没有听清楚她激烈地表达了什么。雷再晖腾地站了起来,奔至会议室门口,只要稍微一使劲,他就能打开门,但门先从里面打开了,捂着脑袋的何蓉被钟有初推了出来,雷再晖接了个正着。他伸手想把钟有初也拉出来,但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门随即被关上。

“……李欢要割我的耳朵!”何蓉扑在雷再晖怀里抖个不停,“我的耳朵还在不在?好痛!我的耳朵没有了!”

“何小姐,你并没有受伤。带她去休息一会儿,她的脚腕需要冰敷。”

“那有初姐怎么办?”何蓉哭叫起来,“怎么可以把她和那个变态关在一起?那个变态会伤害她的!”

“不会。”

“你保证?”

“因为他不会伤害同类。”

“你看,我不会走的。”钟有初重新坐在了李欢对面,“不和你谈好条件,我不会走。”

迎着钟有初诚恳的目光,李欢放下了手中的单刀。幽暗的空间里,刀身像一潭黑灰色的死水,映着他扭曲的面容。

“我何德何能,可以和你面对面地坐着?”他激动地唤她的艺名,“钟晴!”

这是一团焦躁的火。他喃喃地将这个名字重复了好几遍,突然攥紧了拳头:“不!钟晴属于所有人,钟有初才独一无二,不可分享!”

“接受雷先生开出的条件吧。”坐在阴影里,钟有初开口了,“也许违背了你的良知,但这无疑是将伤害降低到最小的方法。”

李欢快速地眨着眼睛,使劲抓了抓头发,愤愤地嚷着:“别谈公事!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别谈公事!我一直想要和你谈谈!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这些话都烂在我的心里了!今天是你八年前入职的日子,除了我,还会有谁记得?谁会记得你当时穿着墨绿色的套装,米白色袜子,深咖啡色带装饰花的皮鞋?你的裙子里永远都会有白衬裙。八号发工资你会买一盒绿豆糕放到茶水间,十六号你会吃一颗芬必得——不,这都不是我一个人的记忆!不是!”

他捶着桌面,震得刀片嗡嗡作响。钟有初隐隐知道他要提到谁,不由得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李欢,别把其他人扯进来。”

“有一次你的药吃完了,我马上跑出去给你买,但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吃过阿司匹林,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伤心?只有‘闻狐’常备着阿司匹林,因为他有偏头疼的毛病。”

“这种小事我不记得了。”

“‘闻狐’是强者,我一直崇拜他,所以伤心归伤心,失望倒也谈不上,要知道我浏览过所有关于你的信息,公开的,秘密的——”

钟有初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你凭什么——是啊,高科技黑客,随便吧!”

“我知道他做过你的家庭教师,那其中还有我打探不到的隐秘吧?但他还不是不止一次地遗弃你?你看,只有我一直在你身边,关注你!守护你!你应该爱我,我们是天生一对!”

钟有初看着李欢,仿佛看着一面镜子,映出过去的自己:“爱没有应不应该。”

这个回答扰乱了李欢的逻辑,他疑惑地望着面带怒色的钟有初,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她电脑里暗含蛛丝马迹的电邮,一封又一封:“你不是也对‘闻狐’死心了吗?楚求是发了很多信请你去求是科技,说‘闻狐’请他多多关照你,你不去,反而推荐了何蓉。如果你爱他,就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钟有初只能回答:“我不爱你。”

“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不爱‘闻狐’,爱的就是我!”

终于还是辜负了雷再晖的信任。她无法说服李欢,就像无法说服过去的自己:“爱没有道理可言。”

也许李欢在高科技方面是天才,但在感情方面却是连白痴也不如:“不是!凡事都有道理,你不可能没有道理就不爱我!爱有是非曲直,爱也有前因后果,爱和源码一样,不是0就是1!”

“总之我不爱你。”

李欢大发雷霆,使劲拍打着桌面。他的脑袋里装满了各种可怕而扭曲的逻辑,思想困在逻辑迷宫里,走不出来:“不可能!你不爱我,就一定爱着什么人!一定是这样!是谁?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堪与你相称?”

钟有初将双手放在桌面上:“好,那我告诉你,我没有道理地爱着一个人——虽然他不相信这种爱。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爱上了他,爱得发狂,爱到和你一样,关心他的所有细节,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什么荒诞的事情都肯做。这种感情好比做梦,丑陋不堪,但我永远也得不到他,和你一样。”

李欢目瞪口呆:“谁?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你的资料上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是过去的闻柏桢。是钟有初的迫害,让以前那个意气风发、充满魅力的闻柏桢永远消失了。她做少女明星,逼迫他关闭了家教中心;她做小白领,逼迫他离开百家信。他原本不止今天这样的成就,却因为她不得不东躲西藏,流离失所。

“李欢,人太偏执就会被惩罚,我已经被教训过。”

“那个人是谁?告诉我!”

“你不明白。”

“其实根本没有那个人吧,你骗我!”李欢一砸桌子,站了起来,“休想让我相信这种荒谬的……”

“那个人是我。”

会议室的门被踹开了。

这种雷霆万钧的气势,连钟有初也一时恍惚,以为是闻柏桢从天而降。她想过无数次,闻柏桢会不会再次突然出现,提醒她所有狼狈和尴尬都是自找?

但破门而入的是雷再晖:“够了!有初,到我这里来。”

他虽然是个不容拒绝的人,但这种霸道的口气,判若两人。无论谁,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听到了具有权威性的命令,都会乖乖照做吧。钟有初站了起来,但并没有往他那边移动,她隐隐理解了雷再晖的想法,于是觉得这也太离奇了。

“你干什么?”李欢拔出飞刀掷向雷再晖。明明是飞向腹部的轨迹却在快靠近的时候迅速贴上雷再晖抵挡的小臂,诡异发生在一秒内,钟有初张大了嘴:“别——”

“在女孩子面前,你太粗鲁了。”雷再晖掸去飞刀,走到钟有初的身边,将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你没有陪他发疯的义务,我们走。”

突如其来的夺爱让李欢发了狂,他握着单刀冲向雷再晖:“我不相信你们有感情!你们昨天才见面!”

雷再晖没有可能在狭小的空间里躲闪李欢的攻击,锋利的刀尖几乎要割开他的喉咙。映着刀光,一道灵犀突然击中了钟有初。

“我们不是昨天才见面。”她急于将这个荒诞的计划抛出来拯救两人,声音变了调,“李欢,你查阅了我所有的信息,公开的,秘密的,但你不能钻进我的脑袋里去,看到我做的每一个梦。”如何将谎言编造完美?最好的方法就是加一些实话来点缀。

“梦?”李欢迷茫地看看钟有初,又看看离刀尖不足一公分的雷再晖,“我没有看过你的梦?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的梦全都是你,我们每天都在梦里约会!”

“不是!你不能连我的梦也绑架了。我经常梦见的那个人就在这个房间里。”听到钟有初抛出这句话时,雷再晖脸颊一阵抽动,看来是有些吃不消。

“从我十二岁起,一直有一个人陪伴在我的梦里,我也渐渐地爱上了他。在我被辞退前几天,我又再次梦见他。”钟有初看了一眼雷再晖,但他今天穿的不是深红色衬衫,她只好改编,“我梦见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白色的纽扣。”

李欢从上到下把雷再晖打量了一遍,和钟有初的描述一模一样:“明明是你现编的!”

“你不相信?”钟有初笑了起来,轻轻地搔着额头,“你也觉得我撒过太多谎,已经没有信用了?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谎话连篇的小丑啊。”

“有初,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看你的……”

钟有初打断了他的辩解:“李欢,你有没有见过像我这样完美的脸?一道疤痕一颗痣都没有的脸?那些缺陷在我十五岁之前全部处理掉了——但心上的那颗永远也点不掉,掩饰也无用,它永远都在那里。”

咏叹调的表演,矫揉造作的台词和动作,普通人听来一定会觉得蹊跷,但李欢本身高亢的情绪正好合上这种节拍:“不是,有初,你在撒谎!”

“如果一个人连做过什么梦都要造假,那也未免太可悲了。”雷再晖把抵在喉咙上的刀尖拨开,“李欢,接受现实吧!你不是崇拜强者吗?我有在这社会上呼风唤雨的能力,有初想要什么,我就能给她什么。她想成为金葵奖影后,我就给她买一个。我可以让她永世做她的梦,不必醒来。试问你和我,谁才有能力和魄力为她营造最好的生活?我做有初的恋人,不会令你失望。”

李欢脸色灰败,但仍然紧紧地咬着腮帮子不肯认输:“为什么?这明明是假的!”

“你还保存着它吗?”钟有初低声问雷再晖,声音温柔得像一片云。

“你说呢?”雷再晖低声反问她,一时拿不准戏码走向,只得丢回给她。

“你一定会保存着它的。我还记得在梦里,你剥开一根盐味棒糖给我。”钟有初将手伸进雷再晖的口袋,“我想你会一直保存着那张糖纸吧。”

她用两根手指将糖纸夹出来。李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挽回:“有初!”

雷再晖一掌打飞单刀,将李欢抵到墙上:“不要叫她有初!不要再骚扰她!她是我的女人!”

当你翻过过山车的最高点,就会飞一般下落,这种降落,安心中又带着亢奋,有一种失重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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