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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许多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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蹑手蹑脚溜出走廊,她来到了电梯前。

连按几下没有反应,她才发现按键下方还有一块感应区,但不知道用处。

格陵国际俱乐部的五楼专为非常注重隐私的贵客准备,一直以来采用的是“一卡一停”出入模式,除电梯之外,就连安全通道也需要刷卡通行。

十年前,阎经纪带钟晴坐电梯,开关门都刷了卡;十年后,刘副经理带“小钟晴”坐电梯,也刷了卡,但他手势太纯熟,“小钟晴”几乎没有看清,故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困在这一层。百思不得其解,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电梯竟在这一层停下。

雷再晖刷卡开门,钟有初一眼看见“小钟晴”一脸沮丧地站在电梯前,不由得转悲为喜,将她拉进电梯:“快来。”

咦,是她在洗手间碰到的那位姐姐,她拉她做什么?她抱她做什么?她眼湿湿脸白白做什么?咦,她手上的口红不就是那支“好颜色”吗?

“小钟晴”不及多想,一把夺过来,敏捷地钻出正徐徐关闭的电梯。钟有初被她拉了一个趔趄,雷再晖立刻替她撑住电梯门。

抢口红的动作落在雷再晖眼内已经说明一切——她根本是心甘情愿——但有初根本不放心,根本不忍心,根本不甘心。她当初自李欢刀下救出何蓉是在情在理,但为什么非要管这个自愿毁掉人生的女孩子?

钟有初怔了两秒,不明白“小钟晴”为什么往回跑,第一反应是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腕:“不要犯傻。”

“你说什么犯傻!”“小钟晴”有些恼怒了,一把甩开她,四面望望,总觉得那八个房间中随时会走出一两个人来看笑话,于是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是犯傻?你做过啊?你做过凭什么不许别人犯傻?”

钟有初被她反问得浑身一僵。这时她才看出来,“小钟晴”的头发有些乱,口红蹭掉了一半,双颊潮红,眼神迷蒙——原来她不是逃了出来,是要去拿这支口红,也许正是为了取悦那个男人。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用什么来笼络了这个女孩子,也许不像当年那样,急急许下金钱、珠宝、权利、地位,不上钩便硬来——现在他们的手段大概也高明了许多。

但这个女孩子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将失去什么!

“小钟晴”看钟有初被驳得哑口无言,不耐烦地翻了她一眼,正要回房去——

“他们这个圈子是相通的,做过一次这种事情,以后就会有更多人要求你这样做——甚至是你正当应得的东西,也必须用身体来换……他们都会很乐意逼迫你,威胁你……如果你不愿意,前途就都没有了。”

“小钟晴”听她的声音这样悲凉,不由得心中一紧,但想到那鬓染白发的男人,她狠起心肠一赌到底:“只要我听话,他会善待我的!”

钟有初痛苦得几乎晕厥,朝后踉跄了几步,扶住墙:“就算他善待你,也不会尊重你,你若是没有了尊严……”

“别对我讲大道理!”“小钟晴”推开房门,看见客厅的落地灯亮了,有人影在移动,心里直打鼓,怕是已经惊动了他,便狠狠推了钟有初一把,“你快走!”

“小钟晴”已经鬼迷心窍,闪身入房。仍不愿放弃说服她的钟有初情急之中突然大脑一片空白,只晓得伸手过去抓住门框。与此同时,“小钟晴”压上全身的重量去关门——一声钝响之后,意料之中的钻心疼痛并没有从钟有初的指尖上传来。

那门只差一点点便夹到她,危急时刻雷再晖根本什么也没想,立刻出手替她挡住了这一劫。他口口声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十分爱惜,但这一冲动,代价却是整个右手的手背严重擦伤,皮肉翻裂,渗出血来。

“小钟晴”一见夹伤了人,吓得尖叫:“啊!我不是故意的!”

钟有初也心疼到彻底清醒:“再晖!”

犯傻的根本不是“小钟晴”。她拾到口红,一路追上来,苦口婆心,犯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最终令心爱的人受伤。

若是钟有初,一定明哲保身,放弃游说,管她将来死活!可是刚才的她——身体里的钟晴复苏了,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居然是心甘情愿地走上这条路!

“我没事。”他反过来安慰她。他不觉得手疼,只觉得心疼——她到底受了多少苦,才会这样字字血泪?

钟有初眼眶通红,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抱歉:“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了。痛不痛?”

也许是上天还嫌对她的试炼不够残忍,非要为她的犯贱加注一笔。

“太吵了。”穿着浴衣的闻柏桢出现在门口,“谁……”

酒杯骤然落地,酒液蜿蜒,一如鲜血。

“小钟晴”知道自己闯了祸,立刻躲到他身后去:“我……不是……她疯了……”

所有醉意都消失,所有绮思都退散。当闻柏桢看到钟有初竟如此神奇地出现在门口,当他决定要和“小钟晴”上床,当他知道自己的世界将毁灭的时候,就不应该回头,一回头就变成了耻辱的盐柱。盐柱看见钟有初一直将那男人的右手捧着;盐柱听见钟有初梦游般地对那男人说:“咦?我好像认识他,我想走近看一看,没关系,我真的好像认识他。”

她的语调是平静的,无波的,她离他越来越近,而他能看,能听,就是不能动,不能说。

钟有初疑惑地将目光细细地投向了她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眉眼。

不是,这不可能是闻柏桢!他明明是一身正气的人,率直、傲气,有铮铮风骨,钟晴不断献媚求欢,他都嗤之以鼻。

可这就是闻柏桢!他眼角的笑纹,鬓边的白发,钟有初数月前还见过他,相谈甚欢,没有隔阂,没有芥蒂。

难怪“小钟晴”一见倾心,自荐枕席——她怎么能怪她呢?她不也曾经对他一见倾心?那时候只不过他不要她而已。

也许时间和阅历令人圆滑,令人世故,但怎样也不该令他变成玩弄少女的恩客——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连闻柏桢都变得不再正直,生命对她所有的残酷,就太可悲了!

钟有初惊恐地发现自己失去了视力,眼前一片模糊。一揉眼睛,手指湿湿的,原来是眼泪顺着麻木的脸颊汹涌地流了下来。

怎么会呢?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心酸,一点儿也不痛苦,只是不懂——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顿悟。

“这算什么呢?”她轻声细语地问。

问他话的是钟晴,不是钟有初,是喜欢闻柏桢的钟晴,不是放弃闻柏桢的钟有初。他知道答案,他从来都知道答案,但紧接着他就听见钟晴自己回答自己——答案之可怖,令他心神俱裂。

“哦,这就是所谓的‘虫生虫’啊。”

他曾教过钟有初基本遗传学,别的她没有听进去,教到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时候,她便傻笑个不停。

“我们那里的说法是‘龙生龙,虫生虫’。”她突然涨红了脸,将脸枕在一对臂弯中,只露出一对含笑带怯的眼睛,“闻柏桢,你是龙哦——我们会生出什么样的小孩子呢?”

停机坪上,围界灯、泛光照明灯齐齐开启,照得夜如白昼,但又并不过于耀眼。

雷鸟贰已经准备就绪,两三名勤务正在做最后的升空排查。包谨伦正在沉思,客人已经到了。

一个鲜血淋漓,一个清泪两行。

这副惨态甚至吓住了为他们开门的服务生。那服务生长得精精瘦瘦,看到雷再晖手背上的可怕伤口,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曾经溜得那样快?现在却丝毫没有发现危险就在身边,他的全副心思都在担心那位不停流着眼泪的女孩子。

此情此景——令人不忍动粗,况且他也不能肯定自己如果出手,会不会伤害到其他人。

服务生退出去,掩上门,将制服脱下,叠好,放于地上。

包谨伦只有一条口袋巾,不知该给老同学包扎伤口,还是给美人擦眼泪:“……该走了,降落后,云泽稀土会派车接你们去目的地。”

“谢谢。”她虽在哭,声音却很平稳,抽走包谨伦手中的口袋巾,替雷再晖简单包扎好。整个包扎过程中,眼泪仍不断簌簌地落在手帕上。

她的哭不是号啕,不是哀啼,而是默泣,令雷再晖心底也生出巨大悲恸,在电梯里已经再三请求:“有初,不要哭。”

不是,不是她在哭,是钟晴在流泪。钟晴真是冲动又脆弱啊,不就是她深爱过的那个男人变了吗?何必哭得这样伤心?嚼一片口香糖,吐掉,不就完了吗?

“有初,不是我要责备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在,如果是恶人,如果他要伤害你们两个,你怎么办?”

也许,只是也许。

她也会说母亲说过的那句话。

她还是个小孩子,她懂什么呢?一点意思也没有,对不对?

雷鸟贰的引擎发出震耳的轰鸣声,旋翼卷起下行气流,载着他们离去。

“妈妈,直升机。”卫彻丽跪在床边,指着窗外的夜空,“它要飞去哪里呢?”

蔡娓娓正在网上和昔日同学安排明天出游的行程:“不知道,不要靠在窗边。”

卫彻丽枕着肉肉的胳膊,出神地凝视着。直升机越飞越远,终于只剩下一个黑点。

“妈妈,它要飞去月亮上面了。”

“好的。不要靠在窗边。”

有人敲门。卫彻丽看着妈妈起身去开门:“柏桢——”

啊,是闻叔叔来了。卫彻丽高兴地翻下床跑过去,又听见妈妈在问:“你怎么了?”

小小的卫彻丽掌握的中文词太少了,她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闻叔叔脸上的表情。小小的她只能乱猜——他一定是哪里很疼,又或者生病了。

“娓娓,我爱她,我一直爱着她,我从来爱着她。”

啊,你终于低头了,蔡娓娓垂下迎接他的双臂。

柏桢,你隐藏得那么深,你斯文有礼,从不勉强别人半分,但心里也绝不肯为人掣肘一分半毫,样样都要自己掌控。

无论工作,还是感情。

那么多女孩子像蔡娓娓一样,过五关斩六将,捉对厮杀,来到你面前——但主动权依然在你手中,由你来挑选胜利者。

第一次见面,一见倾心的不仅仅是钟晴,否则矜贵如你,不会赔上时间与她挣扎纠缠。

她无赖,她任性,她撒谎成癖,你还是陪了她整整一个青春期。不不不,青春期的那段时间还不够,你还要继续留在百家信四年,看着她,守着她,怕她又受到伤害。

你明明被她吸引,只因为她主动爱你,追你,你便拒不接受。

你宁可施与,绝不被动;你害怕一旦得到,终将失去。

因为得到的一时快乐,抵不过失去的永恒痛苦。

番外五

《卿可愿》

叶月宾破门而入时看见了地狱。

保险柜已经打开,床上、地上散落着大把美钞和各式珠宝,女儿的手腕被反缚着,几近半裸地在这一片珠光宝气中挣扎呼救。她已竭尽全力仍不能脱难,喷薄而出的眼泪哭湿了整个颈窝与肩头。

而司徒诚正大力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

叶月宾立刻冲上去厮打这龌龊的禽兽,崩溃大叫:“放开她!”

一向给人以柔弱感觉的她处于出离愤怒的状态,力气大得惊人。司徒诚哼了一声,撂开手,反过来给了叶月宾狠狠一耳光:“闭嘴!”

这一耳光将叶月宾打蒙了,她定定地望着眼前这龌龊的男人。他的脸上,脖子上有抓痕,最狠的一道几乎抓破了他的眼球。

这小戏子的软硬不吃令他足足十五分钟不能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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