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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完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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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说,百姓懂了,立即纷纷表态,“我们不说!”
“我们没见过水神老爷和娘娘!”
“我今天在河边看见水神老爷了?”有些人更灵活,一脸茫然问同伴,“有吗?”
纳兰述脸上笑意淡了淡。
“各位下水捞花吧。”君珂一指水中漂浮的鲜花,“得花者,愿望得偿,违背誓言者……”
“必遭天谴!”纳兰神棍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朗声接上。
“下水捞花啊!”一声吆喝,噗通噗通下饺子般瞬间下水无数人。
君珂唇边露出笑意,大家盯得太厉害,众目睽睽之下上岸必然要走漏去向,只有人都下水,河里乱成一锅粥,才可以趁乱离开。
反正天不冷,河水也浅,不至于杀伤人命,而且向来越逢乱世,百姓对神权信任依赖越大,最易将摆脱苦痛命运的希望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权,想来他们指望着“水神”应诺,就算有人看见他们的去向,也不会说出去。
君珂一拉纳兰述和红砚,三人一狗潜下水去,准备趁捞花最乱的时辰,再混入人群离开。
此时河面上一片沸腾,人影花影乱如潮。
忽听一阵急骤马蹄声起,如暴风霹雳,刹那近前,随即有雄浑的声音长喝:“捉拿谋逆人犯,所有人等散开——”
第十三章 落花
河里正拼命捞花,差点抢打起来的百姓停住手,呆呆转头。
一大队黑衣黑甲骑士泼风般从长街尽头驰来,马蹄踏破十里乱花碎云,胸前金色滴血长矛标志激飞日光,烟尘滚滚,刹那近前。
冀北传闻中最为凶厉的黑螭军!
杀人如割草芥,可止小儿夜哭!
百姓们停住手,互相对视,神色惊惶。
“捉拿要犯——”当先一骑驰到河边,瞬间迎风勒马,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上骑士臂上肌肉块块坟起,姿态却不动如山。
“可有见到一对少年男女!”那面色如铁男子沉声长喝,“十六七年纪,衣着华贵,相貌出众!”
他是黑螭军下属队长,并不知道所缉拿人犯的身份,纳兰迁敢于通缉弟弟,却不敢公然将他画像下发下属,只好含糊其辞。
河上河下,所有人齐齐摇头。
那黑螭军队长目光凌厉地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他负责城西珍珠河南侧搜捕任务,目前搜捕重点据说在附近关元巷的一处门房,大部分人都在那守株待兔,他来此不过例行公事,谁也不会认为,人犯敢于光天化日出现于人群之中。
一寻无获,也就算了,他正要拨马,忽然转头,狐疑地对河水里黑压压的人群一扫,厉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黑螭军是本地士兵,都知道送春节的规矩,从来没听说过这一天需要下水。
百姓们互望着,还是沉默摇头,只有几个头脑灵活的,嗫嚅着低低道:“回禀军爷,刚才有人落水,大家伙都想救来着……”
这解释也勉强说得过去,那队长浓眉皱起,“嗯”了一声,再次拨转马头,士兵们跟随着。
百姓们露出释然神色。
忽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我们在捞花。”
那队长霍然转头,河边,一个孩子举着一朵湿淋淋的山茶花,正对他展开烂漫的笑容。
他的母亲试图去牵他,他一扭身让开,那队长紧盯着他手中的花,沉声问:“捞花做什么?”
那孩子格格笑着,回身指着河水,道:“哥哥姐姐叫的……”
“正儿!”他的母亲尖声叫着,抬手就去捂孩子的嘴。
可是已经迟了。
“唰!”
黑色光影一闪,锐响破空。
“啊!”
惨叫只半声,像凭空撕裂布帛,然后因为无力而戛然而止,日光下鲜血如红锦大幅曳展,一朵湿淋淋的牡丹穿红锦而过,垂落。
“砰。”
那抬手去阻止孩子的年轻母亲,向后一仰,栽倒河中,一支黑色长箭,穿过她抬起的手掌,再射入她的额头,贯出黑色如鹰眼的血洞!
日光退避,万众因这冷血杀戮凛然无声。
一刻的静默后。
“杀人啦!”不知谁一声大叫,在浅水里捞花的百姓慌忙窜起,各自向岸上逃奔,再被已经迅速分成小队包围岸边的士兵们拦住,用长枪和刀背狠狠拍他们背脊,逼他们蹲在河岸边。
“啪嗒。”
鲜花落水,一声细响也听来惊心动魄,却是那最先说话的孩子,掉落了掌中花。
他怔怔站在母亲尸体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瞬间眼神里满是童稚的疼痛和茫然。
一柄长枪森冷地挑在他下巴,抬起了他的脸。
“哥哥姐姐。”队长俯下冷峻的脸,“在哪里?”
冰冷的长枪枪尖寒气透入咽喉,那孩子早已丧失了神智,麻木地转身,对河中一指。
队长点了点头,一挥手,身后士兵迅速围上。
长枪并没有收回,顺势向前一捅。
“哧!”
“哧。”
在某处,也有一声同样的低响,惊心动魄地响起。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人的眼眶中积蓄、饱满、下坠成闪亮的弧,再不可抑制地坠落,落在涟漪未休的水面上,晕开一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像此刻心情,动荡而疼痛绵绵。
“……让我去……”黑暗的一角有人在试图挣扎,声音很低,含着哭音。
没有人应答,沉默自有其无言的坚执,黑暗里似乎有微微颤动的黑色影子,在默默挣扎,然而一股压抑而决然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压住了她。
“我们如果出去,那死的人就完全白死。”坚决而冷静的声音响在耳侧,“保住我们的命,才能让别人拿命来偿。”
声音冷静,她却似听出深浓的痛苦,不再挣扎,闭上眼不去看顺水流来的淡淡血迹,手指抠在掌心。
这是发生在某一角的细微动作,没有被四面奔驰寻找的黑螭军觉察,那些人又招呼了一队同僚来,将河岸边的老百姓一个个搜查过去,所有人都被迫上了岸,河面上空荡荡地没人。
黑螭军纵马在人群中驱驰,用长枪一个个挑起百姓的脸,卖弄着超绝的骑术,偶有失足,马蹄踏断身下骨骼咔地一响,那些悍厉的士兵,连回头都不曾。
“没有!”那队长听着属下士兵一个个回报,脸上渐渐涌现焦躁,孩子应该不会撒谎,但此刻岸上的人全部查过,而河面一览无余,难道人还在水下?怎么可能,又不是鱼,哪能憋气这么久。
他怔然良久,终究是不死心,策马在岸边梭巡,死死注视着水面,像在等着两人终于忍耐不住,哗啦一声,分水而出。
这两个人,到底藏在了哪里!
第十四章 一泡尿引发的血案
人在桥洞里。
珍珠河面,有座青石单孔拱桥,年久失修,很少有人踏桥而过。
黑螭军驰来的那一刻,纳兰述发觉此刻混在人群中出去未必安全,便将目标不明显的红砚推进人群中,让她混在人群里离开,反手拉了君珂,在人群掩藏下直奔那座拱桥。
拱桥拱起处,向来有个突起的弧度,此刻纳兰述便背靠拱桥底部,单手扣住突出的桥砖,两脚蹬在桥侧,将身子紧紧地契合桥身弧度,缩在桥洞内,面对河水。
他唯一空闲的一只手,抱着君珂,君珂怀里抱着幺鸡。
为了避免身体叠加露出一部分给桥外的人看见,两人都努力收腹吸气,好在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倒也不怕衣襟垂下被人发现。
两人都衣衫尽湿,少年身体紧密相依,此刻却毫无绮思,纳兰述全部的心神都用来稳住身体,这是个很难持久的姿势,背身向下,手脚只能扣着微微突出的桥砖,并没有着力的地方,还要抱着君珂,君珂没过多久,便感觉到他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所以当那对母子无辜被杀,她心神震荡下试图挣扎出去,却被纳兰述坚决按住时,她只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再继续。
是的,死的人已经死了,再多的愧疚也救不转来,活的人还得活下去,才有可能翻牌这不利局势,她不能冒失害了他。
马蹄声响、喝骂声、哭泣声顺着水上的风,不住潜入这个潮湿阴暗的角落,君珂的心砰砰跳起来——此刻就是在比拼耐力,这种姿势谁也支持不了多久,岸上的人一无所获为什么还不走?
她努力吸气,幻想自己轻若无物,再也不要成为纳兰述的负担,她不敢看纳兰述的手臂——每根骨骼都在轻微地颤抖,濒临极限。
头顶忽然一湿,君珂不能转头,也猜到一定是纳兰述额上的汗,滴在了她的发中。
然而他不放手。
君珂又吸一口气,觉得忍无可忍,转过头去,想和他说放下自己,却忘记两人靠得极近,脸一侧,嘴唇正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刹那柔软,香气馥郁。两个人都震了震,纳兰述手一软,险些将君珂掉落,连忙咬牙紧了紧手臂,在她耳边低低笑道:“别撩拨我,我可吃不消。”
君珂白他一眼,微红了脸让开了一点,一时打消了劝说他的企图,他不会放开的。
那么在极限的时刻,要坠落,就一起吧。
到得此刻,君珂反倒没了畏惧——千古艰难并不是一死,而是等死时的无限恐惧,既然注定要死,为什么不把这最可怕的一段路程走得轻松点?
她不要充满紧张地等待,人生里最后一段路途,不该充满不甘和愤怒。
君珂微微地笑起来,轻轻道:“我突然希望人死后灵魂不灭,最起码保我吓死这些混账兵们再入轮回。”
纳兰述愕然看她,再想不到这时刻君珂竟然想着这些。
她侧脸对着他,唇边笑意浅浅一弯,白兰花一般的优雅自如。
他一生至此,见过多少笑容,大多充满媚态,偶尔满是骄矜,或许还有做作,便有纯净,也是孩童般的茫然。
却未曾见过这样通透的笑容。
世事风波在这样的笑意里碎裂如镜,每片裂片都是人生的无稽。
这生死顷刻依旧微笑的少女。
这世间最为少见的勇气和宽广。
纳兰述臂腿酸痛噬心彻骨,这样煎熬绵长的痛苦,胜过刀剑加身的酷刑,他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然而此刻忽觉天地光明,忍不住也要微笑。
围困、桥洞、临水、危机、生死一刻,相拥微笑。
手臂一松,力气用尽,眼看便要掉落。
头顶忽有人声。
“神明在上,异人在下,我在中间。”一人缓缓道,“正合三世之境,过去、现在、未来,机缘难得,不可不浮一大白,酒来。”
那声音极其动听,乍一入耳,像是拂面而过滑软的绸缎,每个毛孔都因此舒畅地张开,贪婪捕捉那般令人愉悦的华丽,熨贴到心底。
君珂此生未曾听过这般动听的声音,心想这要到现代开演唱会得多赚钱哪。又想这人什么时候上桥的?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那句话,未来?异人?他知道了什么?不至于吧?面都没见呢。
她身侧,纳兰述也露出疑惑之色,咬牙紧了紧手臂。
桥上有咚咚脚步之声,随即便是那黑螭军队长的声音,居然十分恭敬。
“梵因大师,您怎么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君珂愕然,没想到临风对河喝酒的人竟然是个出家人,而纳兰述神情震惊。
“该来便来了。”那声音淡淡的,“想走的走不成,不想走的,还是走了好。”
君珂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神棍,真正的神棍,凡是机锋打得玄乎谁都能自己套得上的,都是神棍,纳兰述却似在认真思索。
“大师。”那队长施礼,“您智慧通神,可否指点人犯下落?”
一阵静默后,那人道:“桥下。”
君珂大惊失色。
那队长目放异光,正要探头看桥下,那人却已经接上了下半句话,“……有冤魂。”
“……”
那队长唰地将脑袋收了回来,君珂刹那间在肚子里问候了人家十八代男性亲属。
忽然起了一阵风,一幅雪白的衣襟从桥上垂落,那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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