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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作者:沈夜焰(完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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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来到北崖,楚绍云指着尽处道:“就是那口大缸。”解挽舟凑上前,果见崖边突出一块大石,里面嵌着一口大缸,和家中庑廊下存水的大缸相仿佛,似乎无甚特别。缸沿的岩石上,放着一个木桶,上面的把手极为光滑,不知被多少人摩挲过。

  走到崖边,向下望去,这里并不高耸,距沙滩约有数十丈,但颇为陡峭,怪石突兀,野松横生。想来,就要从这里下去,用木桶提了海水上来,装满大缸。

  解挽舟咬着唇仔细端详,估量虽有难度,但还不至于过分,只听楚绍云道:“量力而行,不可过于勉强,日子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解挽舟嘴一撇,刚想说:“这有何难,今日之内必会装满。”突然记起昨天这个大师兄昨日之言,心道:我就先不说,一举成功,令他们大吃一惊刮目相看。他一向顺风顺水,自认在少年英侠中也算出类拔萃,那日在岛上受到欺凌,无非是井微井奎仗着人多势众,却非自己技不如人。但受江雪涯几次教训,又被这个木头师兄连番告诫,心里就有些赌气的意味,只沉声道:“好。”再不多言。楚绍云微一颌首,转身离开。

  解挽舟提着木桶一边从崖上攀下去,一边留心两旁地势,觉得这数月间虽无法习武,但功力并未滞后,心头大定,信心倍增。

  这两日天气渐暖,海畔冰冻稍融,但冰层仍铺出数丈。解挽舟蹑足抬腿,默运玄功,在冰层上飞奔,提了海水上来,又返到崖底,看准途径,一手提桶,一手攀岩,提气纵跃,不过一盏茶时间,到了崖边,将桶中海水倾入缸中,已有寸许深,看情形,不须一日,半日即可装满。解挽舟舒了一口气,提桶攀下崖去。

  过不多时,又拎了一桶海水上来,倒入缸中,定睛看去,不见涨了多少。解挽舟微一皱眉,再提海水倒进去,仍不见缸内水增多。他搔搔头,有些疑惑,低头想了想,不得要领,再一看大缸里,海水居然更少了。解挽舟吃了一惊,急忙俯身下去,双手扒在缸边,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倒进缸内的海水,越来越浅,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点水渍。

  解挽舟恍然而悟,气得浑身发颤,差点骂出声来,这个缸,他奶奶的居然是个漏的!

  他一脚踢开那个木桶,恨得咬牙切齿,反被激发了倔性,狠狠地道:“江雪涯!我才不会半途而废,让你拣笑话!”一把抓住木桶,飞一般又冲了下去。

  这个缸陷在崖边顽石之内,本就是为了练轻功之用,缸底边沿留有缝隙,和下面岩石连为一体,海水灌入,即顺着缝隙流下去,又汇入大海,练功之人,需得打水比缸内水流失得更快,才能使缸内装满。

  解挽舟既明了此节,轻功施展开来,快捷如燕,沿着崖壁上上下下,一桶一桶倾入大缸之中,眼见缸内海水一点一点抬高。但他身上系着“炼云片”,刚开始尚可维持,来回几趟便觉得双腿双臂极为沉重,身形渐渐慢了下来。等提了二十来桶,已然满脸是汗,累得呼呼喘气,只觉得这大缸像个无底洞,怎么填也也填不满,再提五六桶,缸内水不见多,反而又少了。

  解挽舟双腿踩在突出的石块上,突突直打颤,一手提着装满海水的水桶,仿佛有千斤重;另一手紧紧扳住一个探出的树根,想要用力拉上去,身上的力气却无论如何再也榨不出哪怕一丝一毫,手指一点一点滑下来,“砰”地一声,连人带桶一起摔到沙滩上。

  解挽舟扎手扎脚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息,衣服早被汗水打透了,海风一吹,冷得冰人。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正中照着,刺得双目发痛。解挽舟慢慢抬起手,抹去脸上汗水。他性子极倔,遇强越强,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冷眼盯住悬在高高崖边的那块大岩石,憋足力气又冲了上去。

  此时天已过午,解挽舟别说吃饭,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奔来跃去只是提水。尽管心劲儿挺高,奈何体力不济,这一番更糟糕,堪堪提了十几桶,身形就慢了下来。等他一步一步挨上去,缸内好不容易积攒的海水,又见了底,这一桶倒进去,当真是杯水车薪,眨眼之间又流个干干净净。解挽舟再也没有力气,一跤坐倒,背靠大树,只觉全身如灌满了铅,连个小指头也动不了。

  眼见日头渐渐西垂,晚霞满天,解挽舟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口中焦渴难耐,衣服上的汗水早被冷风吹干了。心里又是气恼又是沮丧,抬手将水桶掼到地上。他手臂软得像面条,用尽力气甩出去,也就是滚到脚边而已。

  再不回去,只怕连晚饭都吃不上。解挽舟无法可想,只好勉力扶着大树站起来,一点一点蹭回血筑。

  到用膳堂的时候,天早黑了下来,所有弟子都已在堂内用膳。解挽舟站在门前,深深喘了好几口粗气,强打精神挑起棉帘走进去。

  井微井奎早接到消息,说解挽舟在北崖边上提水。他们根本没把这个少年放在眼里,明知他去求江雪涯教他武功,也不过是当笑话听。这岛上恨他们的人多得很,不差这一个。见解挽舟硬撑着走进来,脚步虚浮身子摇晃,飘飘忽忽似乎随时都会跌倒,险见吃了大苦头,不禁挤眉弄眼地低声窃笑。

  解挽舟饿得头昏眼花,没心思理会那些人心怀鬼胎,自顾自走到桌前,早有一个侍仆端上一托盘食物。解挽舟伸手接过,却陡然发觉沉重异常,再想运气端稳已然不及,哗啦啦连响,饭菜撒了一地,馒头滚得到处都是——原来这托盘、碗筷竟都是铁铸的,解挽舟又累又饿,哪里端得动。

  黑衣部弟子轰然大笑,指着解挽舟东倒西歪拍膝顿足。井微井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叫道:“快瞧瞧快瞧瞧,饭都端不动,别是个娘们吧,哈哈。”“咱们还没玩他呢,就手软脚软了,要是再快活一宿,那得爬进来啦。”……

  解挽舟咬着唇强忍怒气,对那侍仆道:“再端一盘来。”

  那侍仆垂着眼睛道:“没有了,岛上规矩,一人一盘,多了没有。”

  井微笑道:“小子,教你个乖,在这里,有本事的人是大爷,像你这样的,快点躺下好好伺候伺候咱们,要不然,明天让你水都喝不上。”

  井奎细声细气地接道:“不伺候也行,地上的自己捡了吃吧,也能混个囫囵饱。”

  “吃地上的东西,那叫什么呀。”

  “那叫狗!哈哈,哈哈。”

  “刷”地一声,棉帘被人挑起,楚绍云不声不响走进来,黑衣部弟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闭上嘴巴。楚绍云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到了解挽舟身边,蹲下身子捡起铁箸,将洒在地上的饭菜都拨回铁碗里,又拾起馒头,对侍仆一摆手。

  侍仆忙不迭地又端了一托盘饭菜上来,这一次却不敢再耍奸。楚绍云将两托盘食物放在桌上,拉住解挽舟并排坐下,自己夹一口那盘弄脏的米饭吃了。解挽舟慌忙伸手去拿,道:“你别吃……”

  楚绍云铁箸一伸,挡住解挽舟的手腕,沉稳而坚定,只道:“好好吃饭。”解挽舟动动唇,终究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狠狠夹了一点摆在自己面前的白米饭,送入口中,只觉眼中酸涩,一阵一阵热辣辣地。他不愿让人看出自己失态,低头只是吃饭。但他白天用脱了力,拿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发颤,夹一口饭菜都要费半天劲。楚绍云也不着急,解挽舟吃一口,他就吃一口,一直到整盘食物都吃完,这才慢慢站起身,向大门走去。

  解挽舟跟在他身后,耸肩拔背,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到得门前,楚绍云忽然站住了,回头,目光平平扫了那些黑衣部弟子一眼,道:“吃地上东西的,不见得就是狗;吃桌上东西的,也不见得就是人。”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解挽舟强忍一口气,到门口再挺不住,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楚绍云出手掺了他一把,解挽舟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楚绍云叹了口气,将他负在背上,道:“我不是告诉你要量力而行么?”解挽舟的脸贴在他肩头,一听这话,心里就觉得委屈,扁扁嘴道:“可你没告诉我那缸是漏的。”

  ………………

  


                  风叶敲窗



 井微井奎被楚绍云当堂奚落,一声不敢吱,气忿忿地回到黑衣部院中,见霍海生身上只穿一件单衣,在屋外木棚里打铁,一个弟子守在一旁拉风箱,“叮叮当当”火花四溅,在黄昏的夜色中一闪一闪。

  井微井奎上前道:“霍师兄,楚师兄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霍海生抬起手里的铁器,对着火光看看刃口,随口问道:“又怎么了。”

  井微道:“还不是为那个姓解的出头。”井奎尖声接道:“还有上一次,霍师兄你明明把那小子赏给我们快活快活,就是被楚师兄坏了好事。”井微道:“如今青衣部的算是扬眉吐气了,看咱们都斜着眼。霍师兄,咱们兄弟武功低微,人家瞧不起也不敢说什么,可这楚师兄也太过分了,在用膳堂当着众弟子的面薄您的面子,这咱兄弟可看不下去。”

  霍海生一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哦?那你们想怎么着?”

  井奎推推井微的手肘,井微一挥拳,大声道:“想法子让楚师兄吃点苦头,也知道知道霍师兄你不是好惹的。”

  霍海生将铁器放在铁墩上敲打,不在意地道:“行,你们去教训他吧。”

  井氏兄弟听这话音不是事,低头对视一眼,不敢再说。霍海生敲了两下,抬起来仔细端详,道:“实话告诉你们,除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找楚绍云的麻烦,要对他出手,那是你们的事。”

  井微笑嘻嘻地道:“霍师兄,你瞧我们这不是看不过去嘛。”霍海生直直地盯了他一眼,井微被他阴鸷的目光所摄,不由自主缩缩脖子。霍海生冷哼一声,道:“用不着在我面前打这马虎眼,我去找楚绍云比试,让你们看热闹?”

  井微井奎慌忙连连摆手,急道:“霍师兄,咱兄弟绝没这个意思。”霍海生淡淡地道:“有这意思也好,没有这意思也罢,楚绍云是大师兄,只能尊重,不可忤逆。他和那个解挽舟走得甚近,与我何干?”仰头想了想,道,“只道他是个冷人,原来也……”忽然一笑,不说了,摆一摆手。井微井奎不敢再啰嗦,行个礼退下去。

  霍海生再敲打一阵,将彤红滚热的铁器插到清水桶中,“呲啦”一声,一道白烟倏然升起。他用拇指擦擦刃口,道:“你出来吧。”

  墙角现出一个少年,身上衣衫破烂,伤痕处处,赤着脚,不停地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饿的,赫然便是和解挽舟一同留下的金过庭。

  他在铁笼子里恶斗一场,几乎去了一条命,半死不活地被人拖出来,送回黑衣部。本以为这一下至少算是活下来了,谁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刚到岛上那一个月,按规矩没有人找他的麻烦,可一旦真成为岛上弟子,所有人都可对他出手,任意欺凌践踏、玩弄取乐。尽管金过庭武功颇不低微,但初来乍到、又是人单力薄,根本反抗不了。

  饭菜、被褥甚至御寒的衣物都被人抢走了,这还是好的,到了晚上,不知何时就有人摸进他的房中,上床就扒裤子。吓得金过庭不敢再留在屋里,可又不知到何处去,这岛上机关处处,不小心触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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