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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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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映雪垂下眼睑,跪在庑廊下冰冷的青石砖上,表情恭谦又卑微,一如她在窦家长辈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恭敬:“姐姐,我们两家比邻而居,我没有姐妹,姐姐也只有一个兄长,如手足般一起长大,我的脾气姐姐是最清楚不过的。我家虽然落魄,可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高家明知道我家落难,还把女儿嫁过来。嫂嫂和哥哥成亲不足一个月,却主动提出来让哥哥服侍父亲去西宁卫。如今侄儿楠哥儿病重,就是卖了家中赖以为生的四亩良田也凑不出看病的银子。我原想,只要有人愿意,为奴为婢我都认了,不曾想,碰到的却是姐夫。”她说着,重重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大错已成,我无话可话。只能求公子,若是姐姐同意我进门,我定当忘却前缘,尽心尽意地服侍姐姐。姐姐……”她眼角闪动的眼光,“要怪只怪造化弄人,”她又磕了一个头,“我以后定当好好服侍姐姐!”

“哈!”母亲嗤笑一声,目光炯炯地望着王映雪,挑眉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王映雪微愣,然后自嘲地一笑,道:“那就求姐姐赏我条白绫。”

母亲一言不发,抽下腰间的大红色汗巾丢在了地上,笑着问王映雪:“够不够长!”

王映雪笃定地望着母亲,慢慢地站起身上,嘴角含笑地走到了母亲的面前,曲膝捡起红色的汗巾,淡淡地道了身“多谢姐姐”,转身朝花厅走去。

大雪落在她如漆的乌发间,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是大伯母陪嫁的庄子,若是弄出人命案来,她的名声可就是全完了。

大伯母害怕起来,忙道:“七弟妹,女子是谁?怎么同你认识?”

母亲望着“啪”地一声大门紧闭的花厅,失魂落魄地呐呐道:“她是王又省的女儿,住在南洼……和我父亲曾是同窗,我们两家时有来往……她比我小两岁……我出嫁的时候,她还送我两方亲手绣着并蒂莲花的帕子……我没想到……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难怪万元怎么也不肯说是谁……他们做了圈套骗我上当……”

大伯母和三伯母却吓了一大跳:“王又省,是不是那个因为得罪了陈冬而被流放的王宜行?”

母亲轻轻点头,落下两行清泪。

“七叔怎么这么糊涂?她父亲可是己丑年的进士,和你五伯是同科。”大伯母急得团团转,“不行,我得去跟小叔说一声……”又吩咐三伯母,“你快拦着王小姐,我去叫人来!”

因少年纳妾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花厅内外服侍的仆妇早被大伯母遣散。

三伯母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窦家不怕得罪权贵,却怕背上逼死落魄同年女儿的罪名。

她失声应诺,提着裙子就朝花厅跑去。

母亲静静地站在青石板桥上,任雪花飘飘洒洒地地她身上堆砌,变成个雪人。

陪着她的,只有小小的窦昭。



今天继续在排行榜的第五!

O(∩_∩)O~

谢谢大家的支持。

PS:《庶女攻略》的出版,我正在问相关的编辑,明天给大家一个准信。



第十二章 来客

没想到,母亲和王映雪竟然是旧识!

一直以来,窦昭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女人为了和男人双宿双栖宁愿舍弃家人,不要名声?

难道男欢女爱真的这么重要吗?

一旦爱驰恩绝,男人抛弃女人回归家庭是浪子回头,那女人呢?

又怎么继续在这个世上立足?

她和母亲坐在中堂后面的小厅里,听着厅堂里祖父训斥父亲的声音。

经验告诉窦昭,做什么事都不要过于高估对手,也不要过于贬低对手。

凭心而论,王映雪不仅精明能干,聪慧机敏,而且善于审时度势,从来都是利益至上,决定了的事从不拖泥带水,十分的果断。

这样一个人,祖父承诺收她为义女,并为她寻门好亲事,由窦家出资,风风光光地把她嫁了。她为什么还要非跟着父亲不可呢?

窦家不是新晋官宦的浅薄人家,以她的身份,窦家是绝对不会答应让她做妾的。母亲是赵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嫡妻,不要说没有过错,就算是有错,为了窦家的颜面,窦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休妻。

王映雪来真定的时候就没有仔细想想吗?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念头飞转中,窦昭心神一震。

妹妹!

她的妹妹窦明,生于丁未年七月初三。

常言说的好,活七不活八。

也就是说,若窦明是早产,王映雪最迟正月里进的门。

按制,妻子去世,丈夫要守孝一年。也有例外的时候。丈夫出征,妻子去世,家中无人奉养双亲、抚育子女,可以于百日之内续弦。父亲虽然不是将士,但嫡祖母早逝,若母亲……家中无人主持中馈,这一条倒勉强可用。

也就是说,母亲是年前去世的。

可如果窦明不是早产呢?

窦昭忍不住笑起来。

王映雪还要在窦家立足了,打死她她也不会承认和父亲有私情的。

父亲还想王映雪进门呢,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人透露王映雪有身孕的事。

这就好比你在和人赌大小,要开版了,却突然发现你的对手身后有面落地镜,他手里拿的什么牌你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顿时热血沸腾。

只要母亲活着,拖得越久,形势对她们越有利!

可前提是,母亲必须活着!

她心情愉快地从桌边的果盆里拿了个金灿灿的桔子递给母亲:“娘亲,吃桔子!”

母亲对着她勉强地笑了笑,接过了桔子,却只是拿在手里呆呆地发愣。

窦昭彩衣娱亲。掰了桔子瓣塞到母亲嘴里,喂给陪着她们坐在小厅里的大伯母、三伯母吃。

大伯母和三伯母为了缓和气氛,笑着逗她。

她叽叽喳喳咯咯地笑。

母亲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晚上,她牵着母亲的衣襟入睡。

第二天,在家的三伯父、六伯父、做为宗妇的大伯母、协理大伯母管家的三伯母一齐拥着东府的二太夫人,也就是祖父的二堂嫂过来了。

祖父的大堂兄、大堂嫂和二哥都已经过世了。

“事情我已经听你的侄儿和侄儿媳妇们说了。”二太夫人身材瘦小,目光却出奇的明亮,这让她看去平添了几分威严,“王家小姐呢?可曾派人前往南洼送信?”

“我让丁氏陪着。”祖父苦涩地道,“南洼那边,已连夜差人去报信了。”然后羞惭地道,“二嫂,这件事都是我教子无方……”

“这些事以后再说。”二太夫人挥手打断了祖父的话,“当务之急是要问清楚他们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二太夫人一语道破关键。

窦昭很是佩服。

祖父愕然,张了张嘴,可能想到父亲在这件事上的荒唐,保持了沉默。

二太夫人吩咐三伯父:“万元和你情同父子,万元那边,你去问。”又吩咐大伯母,“王小姐那边,你去问。”

两人齐齐应声,分头行事。

二太夫人这才朝着母亲招了招手,示意母亲坐到她身边:“没有赵家,就没有窦家。赵家老爷和太太走得早,舅爷年轻脸皮子薄,不好理会这些事,可窦家的长辈还在!你放心,决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窦昭只有一个舅舅,大母亲八岁。母亲是遗腹子,外祖母在母亲十岁的时候病逝,母亲跟着哥哥、嫂嫂长大。外祖母在世的时侯,带着两个孩子度日虽不愁吃穿,却怕丁赋和泼皮上门闹事。那个时候窦家已富贵起来,外祖母因而常带了两个孩子来窦家串门,本就是姻亲,窦家又以宽厚立家,两家越发地亲近,舅舅赵思从小在窦家族学里读书,和窦世英、窦文昌、窦玉昌、窦华昌叔侄关系都非常的好。父母的婚事也就这样毫无波澜地定了下来。

听二太夫人提起已逝的父母,母亲扑在二太夫人怀里哭了起来。

六伯父比父亲大四岁,两人从小一起读书,一起考取了生员,又一起参加乡试落第,此时正在家闭门读书。见母亲哭得伤心,不免有些尴尬,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到小叔的书房里坐?有些话,我们这些做叔伯的听了也不大好!”

二太夫人一眼瞪过去,成声道:“你和万元一起去的京都,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六伯父吓得一缩,忙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要不是您让我早点回来,万元怎么会出惹出这样的麻烦来?”他小声嘀咕着,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二太夫人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六伯父窦世横是二太夫人的老来子,他出生的时候几个兄弟举业上都已有所成就,二太夫人因此对他不像其他几个儿子那样的严厉,正好父亲是独生子,祖父面上严厉,实则溺爱,从兄弟间,两人来往最密切。窦昭记得,父亲搬到京都后,还专给六伯父留了个小院子,六伯父每次进京都宿在父亲那里。两人后来又一起在翰林院任职。父亲擅讲《周易》,六伯父擅讲《左传》,翰林院的人戏称他们为“窦氏双杰”。

母亲一愣。

明白二太夫人这是要帮着六伯父消除嫌疑的,客气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万元自己起了心,六伯父就是寸步不离又有什么用?”

二太夫人脸色微霁,喝斥六伯父:“还不谢谢你弟妹!”

六伯父给母亲行了个礼。

母亲忙着还礼。

窦昭的眼睛闪了闪。

六伯父既然没有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句安慰的话,可见他是站在父亲那一边的。

二太夫人可能也意识到了,起身招呼大家:“我们到后面的小厅坐吧!”

把厅堂留给家中的男子。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母亲和三伯父扶了二太夫人起身,有小厮跑了进来:“老太爷,济宁侯的管事投了拜贴,说他们侯夫人和我们家七奶奶是姻亲,这次回乡省亲,特来拜会。”

众人愕然。

窦昭更是诧惊。

济宁侯侯夫人,不就是婆婆吗?

婆婆怎么也出来凑热闹了?

“是西留乡的田家姐姐。”母亲欢喜地向众人解释道,“他们家和我们家是卞京旧识,祖上也曾结过亲。只是田伯父官运享通,田姐姐嫁到了京都的济宁侯府,我们两人这才少了来往。没想到她会来看我!”说完,朝祖父望去。

既然有远客来,儿子的事只好先放一放了。

祖父想了想,让那小厮请济宁侯府的管事进来。

济宁侯的管事递上拜匣,客气一番,知道济宁侯夫人行程很紧,定下明天早上巳初来访。

母亲也不管厅堂那边的事,指使着俞嬷嬷打扫尘土,陈设房间,拟定菜单。

窦昭一个人坐在炕上掰指头。

不知道魏廷瑜会不会跟着来?

婆婆说他们小时候见过,难道就是这次?

思忖中,她看见三伯母匆匆走了进来。

她喊妥娘:“抱我,去母亲那里!”

妥娘喜极:“四小姐,您会说话了!”

窦昭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吩咐她:“快,赶在三伯母,前面进门。”

“好!”妥娘高高兴兴地应着,抱她去了母亲那里,“七奶奶大喜,四小姐会说话了!”

“哦!”母亲笑着逗窦昭,“说几句给我听听?”

窦昭大大方方地道:“我要去舅舅家,玩!”

母亲呵呵地笑。

窦昭也笑。

到底不是亲兄弟,二太夫人虽然帮着母亲,却更急于让儿子撇清。

这个舅舅到底怎样,总要试一试才行。

三伯母这时进了门,妥娘避了出去,窦昭依旧坐在炕上。三伯母捏着窦昭的小手,低声对母亲道:“问清楚了,都说‘发乎于情,止乎于理’。”

母亲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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