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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从沙砾中艰难地迈出来,里奥只觉得呼吸因为自己的紧张而变的艰难,他的声音颤抖着,一遍一遍喊着对方的名字,甚至无暇思考自己在哪里,四周是个怎样的情况,如果自己没死,又要怎样才能脱身。可是,回应他的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那一次在温莉的幻境中驯服地狱之矛,他已经体会过看着菲利斯在眼前消失的痛苦。为什么现在还要再来一次呢?
就在他快要因为脱力而再次摔入沙砾中时,有人从身后将他支撑了起来,然后死死将他向后拉进怀里,鼻尖磨蹭着他的脸颊,“别害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温润的嗓音几乎让里奥喜极而泣,他只觉得自己那低落而压抑的心绪犹如溺水之后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他向后仰去,抵住菲利斯的胸膛,眼泪控制不住满溢而出。
菲利斯不语,如同千年不变的雕塑一般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任由里奥的泪水纵横。
待到里奥的心境逐渐平复下来,菲利斯对他说:“你试试用玥鸟的火焰能不能看清楚我们现在所处的情况?”
里奥深吸了一口气,玥鸟的微光让他们看清楚,这是一片只有沙砾的空间,他们似乎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活物。
“我们似乎没有出去的可能……”里奥回过头来,朝着身后的菲利斯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不过至少,我们还拥有彼此。”菲利斯淡然,“还有,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失去希望。”
克劳德屹立在破败不堪的石城上,皱紧了眉头。
一旁的西蒙中将低声道:“他们还年轻……他们……”
“他们不会死。只要他们自己不放弃,就不会这么容易死,”克劳德转过脸来,“没有人肯定,谬杰尔黑洞的尽头就是地狱。”
“那我们……”西蒙中将欲言又止。
克劳德仰起头来,轻声道:“什么时候……这些冰雪才能完全消融呢?”
联军 北线
斯蒂芬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眼前露出不耐烦神色的部下,“哎哟,我的小莱德温特,我们已经占领了界限森林的阵地,很快就能挺进绿茵河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哦。”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到达冬日宫殿?”莱德温特直接放下手中攒握多时的茶杯,他知道斯蒂芬的老毛病,就是喜欢用茶杯盛红酒,装出一副绅士的样子。
“孩子,”斯蒂芬叹了一口气,“我们与界限森林的战役维持了几千年,有无数次向今天这样差一点就要跨过绿茵河……但是也无数次被迫退了回来,所以,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是否在你永眠之前,联军有机会到达冬日宫殿之下。”
“你的意思是也许我永远没有机会去把贾斯丁揪出来?”莱德温特仰起了脑袋。
斯蒂芬撑着脑袋,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部下,“我不明白,里奥·罗严道尔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就算他很快会划过你的生命然后消失无踪?就算他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爱你?”
“他会消失我就能够当他不存在了?”莱德温特的侧脸呈现出完美而有些无奈的角度,“他不是完全爱我,我就能停止爱他了吗?”
斯蒂芬看着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昨天晚上,西线有联络官来我这里,还有对方因为要连夜回去复命,所以托我告诉你,里奥·罗严道尔中校已经完全康复了。”
“什么?”莱德温特一愣,随即展露出嘲讽的表情来,“你不用为了稳定我的心情向我撒这样的谎。”
耸了耸肩膀,斯蒂芬无所谓地说,“我知道我是个没信用的上司。但是我可以指着中央神殿发誓,我说的是实话。”
莱德温特看着斯蒂芬,表情逐渐舒展开来。他知道在中央神殿里同样刻着斯蒂芬父辈们的名字,这个没品的上司不会用他们的荣誉来撒谎。一时间所有喜悦涌上心头,一直以来的担心被思念所覆盖。“他是怎么恢复的?他现在在哪里?”
斯蒂芬知道自己的这个部下素来是任性妄为的,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孩子气的表情来。这让他有些不知道用怎样的言辞来叙述另外一个坏消息。
遮着眼睛垂首正在竭力按耐喜悦之情的莱德温特很快就注意到上司不同寻常的目光,“你不会又要派我去执行什么麻烦的任务吧?”
“我……是想告诉你,今天早上,南线有消息来,说他们也成功攻占了石堡。”
“哦,这是好消息啊。”莱德温特手中依然玩弄着那只茶杯,只是心中隐隐生出不安来,“不是说那座石堡易守难攻吗?”
“是啊,但是时间不等人。所以克劳德元帅派出了一队军官绕到了石堡的后面,然后前后夹击,切断了梅菲儿撤回来的退路,逼她让出了石堡。这一队人里面既有菲利斯·特南,也有里奥·罗严道尔中校……”
“他们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莱德温特的眉毛拧了起来。
斯蒂芬吸了一口气,干脆一鼓作气把该说的话说完,“但是他们遇上了谬杰尔·克罗比,为了掩护队友撤离,他们两个被对方的黑洞吸收了。”
“啪啦——”一声,莱德温特手中的茶杯碎了,扎进指节中,绯色的液体渗透了出来,而此刻,斯蒂芬无暇顾及自己最钟爱的茶具就这么毁了,他更担心的是莱德温特的反应。
“你听着,如果你无法冷静,我是不会让你胡来的。”斯蒂芬皱起了眉头。
莱德温特哗啦一下站了起来,斯蒂芬以为他会冲出营帐,但是意外地,他只是低着头走到了帐帘边停住了,他沉默着,没有任何行动。
斯蒂芬知道他在挣扎,他看见莱德温特颤抖的双臂还有那滴滴答答落在雪粒中的红色液体,他的背脊笔挺,高傲却被焦躁所取代。
“怎么可能……明明菲利斯也跟着他……”莱德温特咬牙问。
“菲利斯的能力是‘接受’,他不能用它来接受黑洞,这简直就是自我毁灭。”
“他们……一定死了吗?”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斯蒂芬迎来的,又是莱德温特的一阵沉默。他有些觉得好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部下让他感受到自己似乎正在接受审判。
终于,莱德温特转过脸来,压低了嗓音问道:“谬杰尔的儿子——兰斯洛在哪里?”
听到他的问题,斯蒂芬终于抿出一抹笑意,“他在南线对岸,和他父亲应该是在一起的。”
“谬杰尔,我确实没有把握搞定他,但是兰斯洛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要去南线。”
“我没有说不让你去,只要你能静下心来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斯蒂芬将一封信递到他的面前,“你去南线,向华沙·米勒少将报道吧。”
里奥和菲利斯行走在一片黑暗的荒漠中,这片荒漠,就似浩瀚的海洋,没有尽头。
“停下来吧,里奥。这是另一个空间。”菲利斯拽住里奥。
“好像真的走不到头……”里奥就地坐了下来。他不知道他们被困在这个空间里有多久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嗓子眼很干涩,嘴唇也有些龟裂了,如果无法从这个空间里出去,且不说没有食物,他很快会脱水而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菲利斯的语调平淡,似乎一眼就看透了里奥的担忧,“至少在我‘永眠’之前你绝不会死。”
“呵呵……”里奥摇了摇头,用肩膀顶了顶他,“菲利斯,你脑袋坏了吧?我是日族,不是血族。三天没有一滴水,七天没有食物,我就要挂了。唯一可喜可贺的是,我已经是中校了,名字足够被刻在中央……”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菲利斯便用手指覆在了他的嘴唇上,“傻瓜……别想那么多了,你累了对吗?睡一会儿吧。”
是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的时间还有很长吧?里奥莫名地感伤起来,靠上菲利斯的肩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时间过去的也许很快,又也许很慢。没有日月交替,里奥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个空间里有多久了。但是逐渐虚弱的身体就像某种讯息,告诉他应该已经很久很久了。
“醒醒,里奥,喝点东西吧。”菲利斯颠了颠肩膀,将昏沉沉的里奥摇醒。
“别……叫我了……这里不可能有喝的……”里奥嘶哑着嗓子,迷迷糊糊道。
但是意料之外的,有什么东西覆上他的唇,涓涓细流进入里奥的口腔,鲜甜而充满诱惑。对于水的渴望驱使里奥抱着那个物体猛力地吮吸了起来,感觉到液体流过自己的咽喉,进入极度需要营养的躯体,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活过来了。
“啊……”一阵呢喃声在里奥的耳边响起,这让他发觉自己的“水源”竟然是菲利斯的手腕,而那些流入自己咽喉的不是别的,正式菲利斯的血液。
“你疯了,怎么拿自己的血给我喝!”里奥懊恼着用手按紧菲利斯手腕上的那道伤痕,没过多久血族的愈合能力便让那道伤口消失了。
“这一点血对于我们血族来说根本没什么,但是却可以维持你们日族的生命很多天。”菲利斯的手指探进里奥的发丝里,轻轻揉捏着,“我说过,在我‘永眠’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里奥只是抓着对方的手腕,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很想出去,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这里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世界,因为这里只有你和我。”菲利斯的唇依附到里奥的耳边,温柔得让人只能沦陷,“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把你囚禁在只有我知道的世界里吗?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看见你,没有人能触摸你。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卑鄙的人。”
“不是的。卑鄙的是我。因为我总没有办法竭尽全力来回应你。”里奥抬起脸来,一个浅浅的吻落在菲利斯的额头上,没有丝毫的情 欲,却意味深长。
联军 南线
华沙·米勒少将看着眼前风尘仆仆但却没有丝毫倦容的青年不由显露出讶异的神色来,“没有想到我向斯蒂芬中将发出的借调请求不过四五天你就赶过来了。”
“抱歉,我来只是因为这里离克罗比父子比较近而已。”莱德温特直立着身子,在新上司面前也依旧高傲。
米勒早就听说过莱德温特的桀骜不驯,不好驾驭,也深知他的能力非比寻常,耐着性子问道,“上校,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要潜入河岸对面界限森林的阵营。”莱德温特平静道。
“你……疯了?”米勒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有人掀开帐帘,信步走了进来。营帐里的两名军官看见来人,不由得一阵惊讶。
“伊西斯元帅……请问你……”米勒不解,元帅怎么会来到一个少将的营帐呢?
“你是莱德温特家族的伊萨斯?”克劳德没有元帅的架势,只是用与普通人聊天的口吻问。
“是的,元帅。”即便是莱德温特,也对这位血族元帅抱有敬意。
“你的能力是‘拒绝’,正好可与谬杰尔的能力对抗,不过前提是至少你要和他一样强大。”元帅侃侃而谈。
“我会和他一样强大。”莱德温特的决心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就算他们已经死了,你还要去做那件事吗?”
“我还要去做。至少我不能让他们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那么,你去吧。”克劳德微微一笑,“杜楚尼中校,你陪同莱德温特上校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