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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沈君昊与继母的关系如何,云居雁一直希望自己能给沈家人留一个好印象。从昨日开始,她不断祈祷自己不要生病,谁知道最后还是错过了与薛氏的第一次见面。
许氏见女儿脸有懊恼,劝道:“都说了,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休息。”
“我明白。”云居雁笑着回应许氏,接着又说:“母亲,以后我到了京城,依靠舅舅、舅母的时候很多……”
“有我和你父亲在……”
“母亲,我知道您和父亲疼我。但您要知道,永州再近,与京城之间,来回总要五六天时间。再说我若与舅舅、舅母亲近,旁人看了只会赞我孝顺长辈,惹人疼爱。所以就算只是为了女儿,有些事您也要忍着。”
“囡囡,就算他沈家是皇亲国戚又怎样,你有丰厚的嫁妆,再加上皇后娘娘的懿旨。根本不必委曲求全,更不用求着别人什么。再说你舅母,若不是你舅父说,这是他自小定下的亲事,他不能做失信与人。她岂会有今日?”许氏一向看不起鲁氏的出身,因此才更加觉得鲁氏没资格对她当年的嫁妆说三道四。
原本云居雁也与许氏一样,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女。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在嫁给许弘文之后更是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一等。经历了五年苦苦挣扎求生存的时光,她明白了很多。眼见母亲对鲁氏依然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她接着劝道:“母亲,不管以前怎么样。舅母现在是侯爷夫人,又是您的长嫂……”
“长嫂?”许氏冷笑。“你也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了,哪有一点嫂子的气度。”
“母亲,女儿说句您不爱听的。我们每次上京,或者有什么事的时候,舅父、舅母都照顾得十分周到。今日,其实舅母说的并没错。关于我的婚事,直至您给舅父写信,我们从未对他们说过什么……”
“你和沈君昊是从小就定的亲。”许氏嘴上这么说,似乎在控诉许慎之夫妻对她的婚事漠不关心,但云居雁看母亲的表情就知道。她其实已经被说动了,眼下只是口硬心软罢了。
云居雁靠着垫子,望着依然沉着脸的母亲。轻轻吁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她不能操之过急。
看门外似乎有人影晃过,她估摸着粥食应该是早就备着的,所以鲁氏差不多该回来了,故而缓缓说道:“回过头想想,母亲心中亦是明白,舅父、舅母对我们算是很好的,不然母亲也不会放着自己在京中的宅子不住,愿意在这里打搅他们。”
许氏选择住在启昌侯府,一来是因为云平昭的坚持,二来是打算向鲁氏打探一下沈家的情况。见女儿十分虚弱,她不想多解释,催促她赶快躺下。
鲁氏并不是肚子里有太多弯弯绕绕的人,她与许氏之间原本并没什么大的矛盾,她气不过的只是自己与丈夫为他们做了许多,结果却落不到一个“好”字,只有满腹的抱怨。听到云居雁最后那几句话,她的气顺了不少,亲手拿了白粥入屋。
云居雁在一夜间病倒,用了整整三天才有精神下床走动。云平昭与许氏虽挂心云辅及永州那边的情况,却也没有急着回家。毕竟他们也想多了解一些沈家的情况。不过令他们二人不满的,这三天来,沈伦见过云平昭,沈君昊却依然不见踪影,仿佛压根不知道未来岳父母到了京城。
云平昭瞒着许氏远远见过于翩翩,也听了她不少的传言。以男人的角度,于翩翩妖娆的身姿,精湛的舞艺确实有让男人神魂颠倒的本事。但这种风尘女子,偶尔逢场作戏也就算了,沈君昊日日与她厮混,为免太过火了。
见到沈伦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提,结果沈伦浑然不在意。他怀疑沈伦要么就是完全不知情,或者根本是想故意恶心他们,以示对婚事的不满。
三天来,听到的有关沈家的种种也让云平昭及许氏忧心。年轻的继母,素有贤德之名的嫡出三弟,年幼的嫡出幼弟,许氏甚至希望沈君昊根本不是沈家的长子,这样女儿入门后或许还能过得轻松一些。不止是这些,如今淮安郡王身体健朗,沈伦的几个弟弟也同住在郡王府,听说他的几个婶娘也都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许氏听说了这些,担心得晚上都睡不着。她私下去找许慎之,问他有没有可能让沈君昊得个什么闲差,外放出京。许慎之只能就事论事告诉她,就算沈君昊得了差事,按理云居雁作为长媳,只能留在家中侍奉公婆。看许氏听了这话十分担心,他安慰她,只要云居雁行的正坐得直,规规矩矩尽了媳妇的本分,便不会有事。
许氏听他说得不痛不痒,冠冕堂皇,不禁在心中埋怨他不上心,暗叹毕竟不是一母所生,所以才会说出这么轻描淡写的话,随即她又后悔自己以前没有未雨绸缪,打听清楚,甚至觉得应该在十几年前就拒绝这桩荒唐的指婚。
云居雁虽然迫切地想知道沈家的境况,但她早有心理准备,对父母所言虽然担心,却没有太过惊讶。作为未过门的媳妇,她必须避忌着沈家的人和事,因此暂时也没有什么可做的。
相比之下,如何把一个店铺的账房引入她父母的视线,并且让他们同意把云雨桐许配给他,变得迫在眉睫而又异常重要。
这一日,云居雁喝了药,在玉瑶玉锁的搀扶下在廊下散步,云惜柔与云堇前来探问病情。她生病期间,他们二人早晚都会来问询一次。
云惜柔看云居雁能下床走动了,脸上顿显欢喜,续而又恋恋不舍地说:“大姐,你的病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你是舍不得惠表妹吗?”云居雁与她应酬,目光落在了云堇身上。她忽然间想到,如果实在无法促成云雨桐与章巍的婚事,能让云堇与之结交也是好的。只是她尚不知道章巍的为人。
云惜柔暗暗观察着云居雁的神情。她早就感觉到了,除了对她,云居雁对云雨桐及云堇的态度都有很大的改变。因此她不敢再有什么举动,每时每刻都把鞠萍带在身边,只希望云居雁能快些对她放下戒心。听到云居雁的问题,她用力点点头,小声说:“我喜欢惠表姐,我回家之后可不可以给表姐写信?”
“只要母亲和舅母同意,当然是可以的。”云居雁点头,暗暗揣摩着云惜柔的意图。上一世根本没有这次的京城之行,因此云惜柔与许惠几乎算不上认识,就是她,与启昌侯府的人也都不熟。隐约中她甚至觉得这一世对她而言几乎是一个全新的生活。她一定要把握住上天赐予的机会。
云惜柔听到云居雁这么说,自然是表现出了惊喜,哪怕她心中明白,许氏和云居雁完全可以截了她的信,甚至把她拘禁起来,就像这次,她们把她的生母简氏晾在庄子里也是一样。
云居雁对着一脸笑容的云惜柔微微一笑,转而对云堇说:“二妹的婚期将近,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回永州,二弟,你需不需要买一些小东西回去赠与同窗?”
云堇闻言,急忙低下了头,掩饰般说:“先生说,君子之交淡淡如水,与人相交贵在真诚,因此我想还是不用了。”他并不是不想送,而是没有银子买。自他过继给云平昭,每个月的零花钱与云磊等人一样,许氏从不会克扣他那边的花销,只不过前些日子他把自己存的银子都给了他的亲生父母,此时囊中羞涩。
云居雁心中有数,待云惜柔与云堇一起离开后,她命玉瑶又把云堇叫了回来,交给他一袋银子,并语重心长地说:“虽说君子之交淡淡如水,但必要的人情往来总是要的。既然你怕送旁的东西太俗,不如就在京中买些文房四宝回去分给同窗。我听说黛墨斋的东西做得十分好,不如你去买一些,顺带帮我买两块精巧的砚台回来。你若是不懂得怎么选,多问问店里的伙计便是。”她把地址交给了云堇,希望他能借此机会认识章巍。
可惜事情真如她预想的这么简单吗?
第99章 交流
云堇虽觉得云居雁指名让他去“黛墨斋”有些奇怪,但他只说了一定会把银子还她,便邀了许纶一起去长安大街。云居雁担心云惜柔与许惠的过分亲近,但乐见云堇与许纶的往来。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云堇送来了两块上好的砚台,并把多余的银子还了云居雁,又告之了她自己总共花了多少银子,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大约多少日子能把银子还上。
虽然青杏带走了不少现银,让云居雁手上并不宽裕,但她并不缺银子。因此玉瑶见主子示意自己收回钱袋,不禁看了她一眼。云居雁轻笑,对着云堇说:“你看,连我的丫鬟都觉得我不该要你还回来的银子。”
“大姐,我知道你待我甚好,但我不能用你平日攒下的银子。”
云居雁点头,转头对玉瑶说:“二弟这话虽显得与我生分,但道理上却是对的。我云家的子孙一向是有骨气,明道理的,决不会凭白受人恩惠。凡事靠自己能力正当所得的,才能用得心安理得。”她的赞赏之意溢于言表,玉瑶当然是点头附和。
云堇一想到自己拿着云家给的银子贴补亲生父母,于理于法都是不对的,心中羞愧,低头不敢言语。
云居雁端详着他的神色,命玉瑶把屋里伺候的人全都带了出去,随后问道:“二弟,自你进了云家,我们就是姐弟,是一家人。以前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我一直真心把你当弟弟,你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不妨与我直说。”
听云居雁言辞恳切。云堇更是不安,心虚得不敢看她。他毕竟年纪还小,以为自己与亲生父母见面的事做得十分隐秘,并不知道自己在六艺书院的一举一动,早已有人巨细靡遗地告之了云居雁。
云居雁依然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略带自责地说:“我与母亲不知道书院的情形,父亲又一向不管家里的琐事。我们都忘了你在书院结识得人多了,开销自然就大了,手头的银子不一定够花……”
“不是的……”云堇喃喃。
“我们是自家人,你不用觉得难为情。”云居雁笑着安抚。续而又说:“不过公中的银子一向都是有定制的,不能为你一个人开了先河。我只能对母亲说,让她私下拿些银子给你。你看多少合适?”她在婉转地告诉他,既然别人都够用,只有他不够。她就只能请许氏用自己的嫁妆贴补他。
“不用了,大姐,真的不用了。”云堇连连推拒。
“我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对他的推拒,云居雁脸有不虞,嘴里说着:“其实这也不全是为了你。像今日,你与二表弟一起出门。若是有什么花销,你不能总是躲在他身后。再说你在外面行走。遇上熟人什么的,可能需要用到银子,如果你身无分文,不是徒惹人笑话吗?再有,你可以经常在外行走,我与母亲还有几个妹妹却是不能经常出门的。你在外面看到新奇的东西,带些好玩,好吃的回来,虽说或许不值什么钱,却也是你的一番心意。”看云堇的头越垂越低。云居雁叹了一口气,柔声说:“二弟,我把你当亲弟弟。才对你说这番话,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云堇急忙摇头。
“我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也不怕你生气。今日你买的这些东西,虽然已经想得很周全了,家里人的,你却一份都没有买。”见云堇想开口辩驳,云居雁笑了笑,解释道:“你或许想说,母亲已经把礼物备得很齐全了,但对祖父而言,你买的,和母亲买的,那是两回事。他看重的不是东西,而是你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