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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下水道便积满了臭泥,都需找专门的人清理。几年来全部由日本人交给帮会来做,前面进展得都很顺利,可谁知差错就出在了炮局监狱那一段的下水道上。”
“究竟出了什么事?”时淼淼见龙青一脸惊恐的样子问道。
“清理炮局监狱那段下水道的时候是个下午,工头忽然跑到我的住处和我悄悄说在那下水道里发现了一些东西!”龙青一面回忆一面说道,“当时我追问他究竟发现了什么,他一直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只是想让我跟着他到那下水道里看一趟。你也知道小师叔,那下水道囤积了一年的臭泥,臭味熏天,所以我当时也有些为难,推诿他说第二天去工地上看看。可谁知当天晚上松井赤木忽然而至,他告诉我炮局监狱那段的下水道将由日本人接手清理,让我将清理炮局监狱下水道所有参与人员的名单交给他!”
“当时他来得太突然,我心知这些小日本必定是在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于是便故意拖延时间,暗中派人将那个工头偷偷藏了起来,交给松井赤木一份并不完整的名单。果不其然,第二天我那名单上所有的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龙青叹了一口气说道,“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后来我发现很长一段时间我身边都有日本人暗中监视着我的行踪,因此也未敢轻易与那工头见面。直到那事情过去半年之后我才与那工头再次见面,从他口中得知他们在清理那段下水道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另外的一条密道。出于好奇,工头带着几个人冒险摸了进去,谁知那个密道竟然有百米深,应该已经深入到炮局监狱的内部了,他们行到密道的起点发现了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铁门周围都是用混凝土建筑而成的。”龙青情不自禁地点了一根烟,接着说道:“谁知道我只是与工头见了一面,第二天那工头便与之前的工人一样离奇地人间蒸发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日本人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泄的密!”
“地下混凝土建筑?”时淼淼柳眉微颦口中重复着龙青的话。
“嗯,后来我曾秘密派人调查过这件事,据说这炮局监狱之中确实有两间混凝土建筑而成的地下牢房,可却几乎无人知道内中究竟关着什么人!”龙青的眉毛微微动了动说道,“难不成姑娘让我调查的就是这牢房中人的身份?”
时淼淼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说道:“对,你猜得没错!不过既然你已经知晓其中的利害,如果害怕牵连自己的话也没有关系!”
没想到时淼淼话音刚落,龙青竟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轻蔑:“姑娘你也忒看扁我龙青了,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盗亦有道。慢说是潘爷曾经救过我一命,就算是为那些枉死的兄弟我这条性命还算得了什么!”
这番话让时淼淼忽然想起卞小虎和吴尊,这些人平日里口中粗话不断,可却胸怀满腔热血,一旦遇到危难险境之时总是舍生忘死,毫不犹豫。较之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谦谦君子不知强几百倍。
“那一切有劳你了!”时淼淼平日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但此刻这句话却出自真心佩服。
龙青抽了口烟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这次有什么不测,还请姑娘你转告潘爷,我龙青这条命是他给的,咱也不会说什么报答的话,能够得遇潘爷我算是此生无憾了!”
时淼淼微微点了点头,想起潘俊,不由心头一酸,一丝晶莹的东西从时淼淼的眼角闪过,不过她立刻别过头去,唯恐被龙青看到自己的泪水。
辞别龙青,时淼淼与潘媛媛一同上了子午的车,缓缓从城北驶向城东黑马张庄,此前时淼淼便交代子午为自己准备两匹快马,一路上车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三个人均沉默不语,各怀心事。来到黑马张庄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子午将两匹马牵出交给时淼淼和潘媛媛二人,低着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时淼淼、潘媛媛二人与子午告别之后,便骑着马趁着天黑沿着北平城西的官道一路狂奔下去,因为手中有子午的通行证,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基本上毫无障碍。一夜之间便已经离开了京畿重地。
午后时分二人已经抵达张家口,张家口是日军的军事重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并未入城,而且此时子午的通行证也不再有效果了。她们旋即下了官道,这条小路远离官道,过往客商为了躲避日本人迫于无奈才开辟了这条小路。
小路颇窄,只能容得两辆马车并行而过,且道路崎岖不平,山高林密,经常有土匪出没,不过这总要比遇见小日本强得多。在这小路之上亦有客栈方便过往客商打尖休息,时淼淼与潘媛媛在这小路上又行了数十里,终于隐约见到一间简陋的客栈。
这客栈矗立在两山之间,依山而建,四周是用泥水砖堆砌而成,那两层的土楼则依山而建,从远处望去显得有些低矮。两个人驱马行至此处,门口有数根拴马桩,拴马桩上拴着数匹马还有几辆拉着货物的马车。
二人在客栈门口下了马,将马匹拴在一根闲置的拴马桩上之后便径直走进了院子。院子很大,偌大的院子中来回穿行着各色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这些人大多是走垛的,见到两个女子无不侧目,时淼淼和潘媛媛目不斜视地走进客栈,一个穿着黑纱的小儿笑眯眯殷勤地走过来,见到二人道:“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时淼淼冷冷地说道。
只见那小儿向内中喊了一句:“掌柜的,住店两位!”
时淼淼顺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一手打着算盘,另一只手端着口中的烟袋,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看账本,一会儿看看算盘,把烟袋从口中拿出,也不抬头,问道:“客官,嘿嘿,你们来的不是时候,现在上房还有一间!”
那掌柜的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五个大汉一边骂着一边说道:“奶奶的,这穷乡僻壤的总算是遇到他妈一个喝酒吃饭的地方了!”
随着那话音,五个彪形大汉从外面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这几个人脸色黢黑,上半身光着膀子,略带东北口音,一走进店中其中四个人便分坐在门前的两张长凳上,带头的那个留着连鬓络腮胡子,走到那柜台前面轻瞥了一眼站在柜台前的两个女子,色迷迷地笑了一下道:“掌柜的,给俺们兄弟挑两间上房?”
“上房?”那中年掌柜嘬了一口烟,一不小心呛到了,不禁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说道,“上房只有一间,刚刚这两位姑娘已经定下了,现在只有普通的客房!”
时淼淼心道这掌柜倒是讲理,谁知这话一出口那大汉不禁“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柜台道:“那就把上房让给老子!”
那掌柜毫不动怒,肩头微微耸了耸,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继续忙碌地拨弄着手中的算盘:“不好意思,本店虽小,但先来后到的规矩概不能破!”
“操,老家伙你他妈还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是吧!”说话的是一直坐在后面桌子上的另外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汉子,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柜台前面,瞥了一眼一旁的时淼淼和潘媛媛,说道,“不然老子委屈点儿,和这两位姑娘住一间房如何?”
谁知他刚一扭过头,只觉得头顶上多了一件物事,那掌柜从柜台之中掏出一把枪抵在那汉子的脑门上,旁边那为首的大汉见此情形,立时从腰间拔出一把枪,谁知那掌柜将另外一只手中的烟袋放在柜台上,顺手握起一把匕首,用手腕轻轻一磕那大汉握着枪的手腕,大汉一吃痛,手中的枪应声落地。掌柜顺势将大汉的手压在自己的手腕之下,大汉另一只手立刻上前,谁知掌柜手型一转,刀尖钉在柜台上,顺势向大汉手指的方向轻轻一压,刀锋已然没入大汉的一根手指。
那为首的大汉吃痛口中“哎呀呀”大叫,一直坐在后面的两个大汉立刻站起身来,正欲拔枪,只见掌柜手中的枪从那汉子脑门移开,“啪啪”两枪,两枪不偏不倚地打在另外两个汉子脚前,那两个汉子连忙退后几步。
为首的汉子见势不妙,立刻服软道:“掌柜的手下留情,掌柜的手下留情啊!”
那掌柜将匕首从桌子上拔出来放在柜台上,那把枪也同时放在了自己身旁说道:“回头,本店店规就挂在墙上,自己去看仔细点儿,不愿意住立刻给我滚蛋!”
那几个汉子再不敢嚣张,扭过头望着在客栈门口左边挂着的一副醒目的牌子,时淼淼和潘媛媛两人也好奇地扭过头向那块牌子望去,只见牌子上书店规如下:
本店五不住:第一,姓冯的人不住;第二,日本人和汉奸不住;第三,清朝后裔不住;第四,淫乱嫖娼者不住;第五,乱先来后到规矩者不住。
时淼淼看着那牌子上的“五不住”,不禁微微笑了笑,轻声在潘媛媛耳边说道:“潘姑娘,你有没有发现这‘五不住’有些眼熟?”
潘媛媛点了点头,虽然潘媛媛离家之后便一直隐姓埋名,不过自己的弟弟潘俊却早已闻名遐迩,早就听闻自从日本人进入北平城之后,潘俊便在自己门口贴上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不救:一不救冯姓人;二不救日本人;三不救满清后裔。这家荒野小店虽然加上了后两条,但显然有些潘俊的影子。
“看清楚了没有?”此时掌柜终于停下手中的算盘抬起头,这时时淼淼和潘媛媛才看清那掌柜的脸,那中年汉子的脸上由额头到眼眶有两道深深的伤疤,但眼睛炯炯有神,他目光柔和,与刚刚出手的那副狠劲似乎毫无瓜葛。
“嗯,嗯!看清楚了!”为首的汉子一面捂着手上的伤口一面连连点头道,“掌柜的别见怪,是我们兄弟冒失了!”
那掌柜的双手拍了拍,然后脸上挂满了微笑从柜台里走出来说道:“看兄弟几个像是跑马帮的,也该懂些江湖的规矩,这人在江湖谁也不容易,能让一步便让一步,尤其人家两位是女子,都是江湖儿女何必苦苦相逼呢?”
“是,是!”几个汉子吃了掌柜的苦头,知道这掌柜的深藏不露,并不好惹,向前几十里再无客栈,如果错过了这家,想必今天必定要露宿荒郊野外。
“六子!”掌柜向里面喊了一声,刚刚那个小二从内中跑了出来,说道:“掌柜的,什么事?”
“带着四位客官到后院的客房休息!”掌柜的指了指眼前这四个人说道。
“好嘞!”那小二满脸堆笑道,“四位爷,咱里面请,里面清净!”
四个人这才跟着小二向绕过旁边的一个小门向后面的院落走去,这时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女子说道:“丫头,你带着两位女客到二楼上房中休息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十五六岁、长得干干净净、目光冰冷的女孩子沉默不语地从后面走了出来,她站在潘媛媛和时淼淼面前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话,然后引着二人向一旁的楼梯走去。
“二位姑娘,你们跟着丫头上楼休息吧!”那掌柜的说完亦不多问,伸出双手打了一个哈欠,背着手缓缓地向门外走去,此时外面的院子中的各路人依旧在不亦乐乎地忙活着。
时淼淼与潘媛媛跟着那丫头走上楼,那间上房在靠近东面的一侧,推开门内中传来一阵淡淡的幽香,循着那幽香望去,原来房间中放着一株水仙花。这房间说是上房,实际上较之北平城的普通客房还要差一点儿,房间内布置得极为简单,一张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