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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开玩笑。”沈君儒的声音盖住了沈君昊的,“若是你没有其他要问的,我想休息了。”
沈君昊依旧只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他压着心中隐隐的怒火,对着沈君儒说:“你或许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
“我并不觉得委屈,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我们只能接受。这是祖父告诉我,在很久很久以前!”沈君儒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
“所以你不想接受,所以你要改变?”沈君昊试探。
“改变?”沈君儒冷笑,“大哥觉得我想怎么改变?”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暗香疏影瓶是不是你借故给三妹的?”
“我说不是,你信吗?”沈君儒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着沈君昊,眼中闪过一丝挑衅,又夹杂着嘲弄,甚至是轻蔑。
沈君昊被他的表情激怒了,黑着脸问:“你觉得是我对不起你?”看沈君儒不说话,他又追问:“因为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所以你想讨回公道?或者,你觉得所有人都欠了你?”
“没人欠我什么,就好像明轩也从没欠过你什么。”
“你不要岔开话题!”沈君昊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对于蒋明轩,如果他果真与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关系,那么的确是他不该怀疑朋友。可围绕着蒋明轩,发生了太多的事,不可能每一件都是巧合。他怎么能不怀疑他?
沈君儒看了沈君昊一眼,转身走到书桌后。眼睛的余光看到一旁的画轴被动过了,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沈君昊,最后定格在灰色的青石地砖上,眼神变得愈加幽暗。
沈君昊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只是追问:“花瓶的事,你虽然不愿承认,但有人见过你曾拿着花瓶……”
“见过又如何?”
“所以你确实曾拿着花瓶……”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沈君儒的语气满是不耐烦,“若是你想让我承认其他的事,我承认就是,但不管怎么样,也要祖父和父亲相信你才行。”
“我们好歹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而我们的母亲更是……”
“不是!从来就没有什么‘一起’!我的存在只是因为你,我的人生只能配合着你的需求,我连你的影子都算不上!”沈君儒的情绪一下子迸发了。
“三弟……”沈君昊想解释。他承认,在这件事上,沈君儒是受害者,但严格来说,这并非他的意愿,他也只能被动地接受。
沈君儒的情绪却因为沈君昊的一声“三弟”更激动了。他上前一步,身子紧靠着桌子,伸手握拳,用力压着桌面,手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不要说我们的母亲如何!”他的声音压抑而沉痛,“你没有资格提起我的母亲!”
沈君昊完全呆住了。他从未见沈君儒发这么大的脾气。看着激动异常的沈君儒,沈君昊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放弃了。
沈君儒一径瞪着沈君昊。他怨,他恨,他想摆脱他,他想做自己,可是他永远无法如愿,就像他的母亲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长姐一般。想着母亲隽秀的字体却是字字血泪,满纸的痛楚,沈君儒的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肤。
“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三妹到底说过什么,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和你口中的暗香疏影瓶无关。现在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沈君儒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第650章 伤痛
寂静的夜,沈君儒独坐书房,陪伴他的只有翩翩的烛火与滴滴答答的雨声。他不知道沈君昊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当他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一个人呆呆坐着,孤寂,冷清。
他倾身拿起一旁的画轴,小心翼翼地打开,纤长的手指划过画中女子的脸颊,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他正抚摸着女子的脸颊。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她有感情,她只是他的侍寝丫鬟,就连为他生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他从没料到,有一天他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这些日子,他很想摆脱沈君昊,摆脱和他有关的一切,就像他的母亲不惜一切想摆脱自己的姐姐一般。可惜,他的母亲永远是姐姐的填房,而他这辈子都是沈君昊的“三弟”。这是他的命运,是他的人生,更是令他窒息的枷锁。
这些日子,他努力远离与沈家有关的一切,可是他永远都走不出现实。每一日,不是蒋明轩等人有意无意提起他和他的妻子,就是旁人像看笑话一样拿他和沈君昊作比较。在世人眼中,他是失宠的可怜虫,而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沈家大少爷。至于他的改变,很多人都觉得是她促成了这样的改变。她,一个令蒋明轩和沈子寒都念念不忘的女人。
沈君儒凝视着画中的女人。他对生母的印象不深,但是从她留下的文字,她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她们是姐妹,先后嫁给了同一个丈夫。姐姐的香消玉殒,让妹妹成了郡王府的世子夫人。可事实上,表面的风光背后却满是辛酸的泪水。他永远记得母亲写下的最后一句话:即便我永远闭上了眼睛,也摆脱不了替代品的命运。
沈君儒的眼泪自眼角滑下。他注视着画中的女子,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倾身吹熄了桌上唯一的灯盏。一瞬间,房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窗外呼呼的风声变得格外清晰。
他喜欢青竹,因为她和他的母亲很像。这种相像并非容貌上的,而是她们给人的感觉,同样的温柔娴静与小心翼翼。
是的,小心翼翼。沈君儒悲凉地轻笑。
母亲留下的每一段文字都记录着她的小心翼翼。她战战兢兢地生活在王府内,小心翼翼地伺候公婆,迎合丈夫,与妯娌往来。可没人认同她。所有人都把“先夫人”如何如何挂在嘴上。而她的丈夫更是从来都看不到她,只是从她们相似的容貌中寻找故人的影子。
沈君儒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隐隐的抽痛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这些年,直至他看到母亲留下的文字,他才明白为什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用含泪的眼眸看着他,为什么她总是说,他要让着兄长,敬着兄长,因为在所有人心里。他永远都及不上他,就像她永远无法取代别人。
一句“别人”。多少的心酸,多少的痛楚。沈君儒相信,母亲对长姐的心情是复杂的,就像他对沈君昊,有恨,有怨,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沈君儒擦去残留在脸上的冰冷泪水。在黑暗中卷起画轴放回了原处,复又点亮了烛火。
他知道沈君昊为何质问他,他也知道。在风波不断的日子,为什么沈君昊的眼中仍然有深达眼底的笑,一切都是因为她。用蒋明轩的话,她是一个无法让人忽视她存在的女人。就像沈君昊的母亲一样,她们同样都是天之骄女,上天赋予了她们美貌、才情与良好的出身,还有人人羡慕的姻缘。她们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永远都不会明白生活在阴影下是什么感受。
沈君儒走到书架旁,拿出一个花瓶,打开了花瓶后的暗门。狭小的隔间内,一只花瓶静静孤立。暗香疏影瓶,皇宫才有的宫廷贡品。沈君儒把花瓶拿在手中端详着。
不同于沈君儒这边的孤冷,此时的凝香院灯火通明。沈君昊推开房门就见屋子里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布料。“针线房送衣服过来了?怎么这么晚?”他随口询问,随即才发现都是一些小孩的衣物。“不用这么多吧?”他们的孩子自然应该用最好的,可是他听说小孩子长很快的,几乎一天一个样,哪里穿得了堆积如山的衣服。
“你也觉得太多吧?”云居雁轻蹙眉头,“这些都是母亲刚派人送来的。她说,她命人给骥弟做衣裳的时候,顺带多做了一份。可是――”所有的衣服都是男装,大大小小都有。万一她生的是女儿,这些衣服岂不是都浪费了?
沈君昊看着眼前一堆堆的东西,只能上前搂住云居雁的肩膀,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说道:“你看,外婆多疼你,害得你父亲都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你正经一点!”云居雁推了他一下,想暗示他屋里子还有丫鬟在看着,结果却发现丫鬟们全都走光了。“我还要她们帮着收拾东西呢。”她低声嘟囔。
“明天再收拾也不晚。”沈君昊一边说,一边拉着云居雁坐下。沈君儒的那些话把他气得不轻,可看着她,再想想他们的孩子,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了。“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出世了……”他像往常一样,对着她的肚子说话。
按照现代的观念,父母确实应该多多和未出世的孩子交流,可是在当下这个时代,沈君昊的行为在普通人眼中不免太过奇怪了。“你小心被人看到。”她低声提醒。
“看到又怎样!”沈君昊满不在乎,又对着云居雁的肚子问了一句:“你说是不是?”感觉到手心被踢了一下,他抬头对云居雁说:“你看,他回答我了。”
“是,他在回答你。”云居雁无奈地点头,却在不经意间看到沈君昊的眼中夹杂着其他情绪。她一直知道,在他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会特别缠人,最近更是,只要他郁闷了,就会对着她的肚子说话,一定要孩子踢他了,他才会高兴。
云居雁在心中叹息,试探着说:“对了,我刚才命人给你送热茶……”
“我去了三弟那边。”沈君昊如实回答,“他说他不知道暗香疏影瓶,我觉得他在说谎。”
“所以……”云居雁看着沈君昊,许久她似安慰般说:“三妹说,花瓶是姨娘给她的。三妹说的应该是真话。”
“所以我想再问一问三妹,或许她误会了什么。另外,有一件事很奇怪,二婶娘说,她在五年前看见三弟拿着花瓶,可那个时候姨娘已经过世了。若她不是故意引我去问三弟,就可能有两个暗香疏影瓶,甚至可能是一对。”
听到这,云居雁接着沈君昊的话说:“二婶娘虽不似三婶娘那般不理世事,但她一向懂得明哲保身,这一次她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又或者说,她为何这么注意这只花瓶?真要说起来,府中的贡品可不少。”
“所以这件事确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沈君昊亦觉得杨氏两次与他们说起花瓶,根本就是故意的。如果杨氏是故意的,那么定然已经想好了合理的说辞,因此整件事的突破口只能在沈绣那边。
当然,他并不是说沈绣刻意欺骗他们,他只是觉得沈绣有可能漏了什么细节。他想亲口问一问她,但她才刚成婚,他这样过去找她,难免让她夫家的人有想法。最重要的,云居雁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虽然大夫说一切都好,大人和小孩都很健康,可是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家?
“你怎么了?”云居雁轻轻推了一下沉默不语的沈君昊,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不管祖父对三叔是什么想法,他一定会以大局为重的。其实之前我一直在担心,生怕你因为三叔的事不开心……”
“我想起来了,那人是青竹!”沈君昊轻呼。
“你在三叔那里看到青竹了?”云居雁惊愕。虽然他们都知道青竹没死,但她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出现在沈君儒身边?
“不是人,是画像。他的书房有一副画像。因为画上的人并不是丫鬟的打扮,所以我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你是说,三叔画了青竹的画像,穿的并不是丫鬟的衣裳?”云居雁更加惊愕了,“她穿的是什么衣裳?”
“就是普通的衣裳。”沈君昊哪里分得清女人的衣裳,他只知道这样一来沈君儒又多了一个动机。
云居雁并不似他这么想。她再次追问:“画上的人是不是和三妹出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