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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琅官眉毛一竖又要发作,赵雁声拉他在回廊里走。
  一道一道又一道。曲折的回廊在错综的花木中明暗交错。
  “二十多年前修的,倒像江南的房子。”
  谢琅官没吭声。
  那大概是你爹妈结婚的房子……
  他年前为两生花知道了程陈当年的事。程奉心家在沽州,母亲却是江南人士。跟了陈西燕逃婚出来,陈西燕为她扩了老宅,……两人应有过甜蜜的时光。
  赵雁声打开主屋,古朴的画轴上颀长男子跃入目中,笑容宴宴。
  回过头,谢琅官盯著画轴一言不发。
  赵雁声看他。
  唉……
  谢琅官坐在了屋前的栏杆上。
  “你让我住这里?”
  他问。
  赵雁声小叹一声。
  “我的房间是在这里啊。”
  谢琅官起身,赵雁声忙拉住他。
  “人都死了,你还怕一幅画?”
  谢琅官跳起来。
  “我怕他?”
  赵雁声看著他。
  谢琅官又喝。
  “是你!”
  他被赵雁声盯得心绪翻覆。
  “是你!你!那竟是新的,你又给他重画了一幅……!”
  “那幅都被你撕了……”
  “我再撕了它!”
  “噗。”
  谢琅官被揽住。
  “你……”
  腰间赵雁声蒙著头还在笑。
  “你……”
  谢琅官悲从中来。
  赵雁声搂抱著他。
  “琅官……为什麽不信我?”
  赵雁声问。
  我信你个鬼。
  谢琅官委屈。
  赵雁声还是抱著他摇啊摇。
  “琅官,你是我心目中人。我可带你到任何地方去,哪怕是他面前。”
  谢琅官愣住。
  白纱的大床,四面帏帐也隔不开窗外的春景。
  园中的鸟类啼叫著,床内是低哑的絮语。
  情浓时的两人,已不再说那些伤心的话。
  谢琅官以坐姿缠绕在他身上。
  已经不需要激烈的动作,火热的气息,交叠的肢体已诉说种种语言不可企及的事。
  “好麽,恩?好麽?”
  那人还是轻轻的吻他。
  他无力再聚拢的眉头被薄汗打湿了,那人理著他的前发,将湿的发绕在手指上,爱抚著他。
  “好吗,琅官……”
  难道还要再问吗?
  已经说了很多次……很多次了……
  谢琅官不停颤动的身躯已然是一种回应,但他也抵抗不了对方的一再相逼。
  “啊……啊……雁声……”
  那是谢琅官自己也辨认不出的浪语,他不明白的是,那也是另一个人无法摆脱的魔魇。
  “……”
  周平从进门到影壁已知有人来过,但去到厅堂里还是一怔。
  身後的人疑问道。
  “平生?”
  周平无奈。
  “我们先去园中坐坐吧。”
  他笑。
  “有人带了情人来看旧情人……我们且避一避,让他们说说话。”
  邵裴则疑,“谁?”
  周平唉了两声,为什麽耳朵变得这样灵?听不见的才是正常人。
  “原来是赵先生……”
  “你叫他什麽先生。”
  周平泡茶。
  邵裴则始终与赵雁声有段隔阂,似乎赵雁声自己也是那样,虽在他们面前称他兄长,却一直不与他相认。
  邵裴则沈默。
  周平淡淡笑。
  “邵兄一直无法原谅雁声?”
  邵裴则忙否认。
  “赵先生接我出宫,又将我交於平生,是我恩人才是,裴则无以为报。”
  周平摇头。
  “你明知他是你弟弟,却这样客气,难道不是心结。”
  他道。
  “是否为了谢琅官?”
  邵裴则也欲否认,却终露出不忍的神色。
  周平问。
  “邵兄是否认为他欺他骗他,依仗他爱他,总逼他进绝境?”
  邵裴则讪笑。
  “我一个局外人,不过听平生说起你们的渊源,怎有资格评说。”
  周平道。
  “那样最好。”
  邵裴则失笑。
  周平微微笑。
  “这是他们两人的事,局外人再担忧或替谁不值,也是枉然。”
  他少有这样绝情的评语,邵裴则忍不住道。
  “平生为何总是向著他?这件事明明就是他的不对?”
  周平道。
  “邵兄为何给我改字为‘平生’?”
  邵裴则一愣,不知他又从何说起。
  周平道。
  “浮萍聚散无依,邵兄认为不吉,可是?可那便是雁声。”
  “什麽?”
  周平淡褐色的眼珠总是疏离。
  “雁声一生,无根无叶,无枝无蔓,随水飘流,便是如此了。”
  他仿佛回忆当初。
  “他们两个本不该相逢,也许雁声本就应该浪荡一生,孤独终老才好。他不信人,不信缘,不信神佛。逼迫他回到现世中的,是谢琅官。”
  邵裴则皱拢眉头。
  周平道。
  “邵兄再要不解,这间大宅是陈西燕所有的,他既要姓赵,邵兄请出家法将他赶出去,从此眼不见为净,也就是了。”
  他竟一本正经的开起玩笑,邵裴则只能叹气。
  周平微笑。
  “不然他们也是要走的,这两人,都不是会困於一隅的人。”
  邵裴则道。
  “那平生呢?”
  周平想了想。
  “我已经死了。”
  邵裴则又是摇头。
  周平拿出棋盒。
  “总还有几刻锺的时光,我们先下一局,再作打算。”
  邵裴则取出箫管。
  周平点头。
  他们平日在这间大宅无非也是吹箫打谱,邵裴则无须多说,周平便知他有心事排遣,只得以音律寄情。只是这心事为何,却不是他关心的了。
  以他的经历,已然鲜少有事物能入他心间。
  哪怕是悠然的箫声。
  幽思无邪,静日无忧。
  
  ☆、番外 寤寐'上'(三观不正~慎入=v=)
  荒废的庭园,偶尔来此的少年逗他。
  “几岁了?上学没有?”
  孩童荡著腿撇撇嘴,倒是身边一个男子平平道。
  “十二弟是你亲弟,竟问出这样话来。”
  慕容奇眉毛一轩。
  “难道不是大哥的不是?若不是大哥教养十二弟在这园中,怎会叫我兄弟多年不见?”
  不理长兄,慕容奇又去讨好幼弟。
  “十二弟,哥哥新做的一把剑,送给你好不好?”
  慕容十二滴溜溜的眼珠转两转,啪嗒嗒跑开了。
  “唉……”
  慕容十二跑出去的时候,听见那个朗日般的少年对慕容翳说道。
  “……对十二弟好一点。”
  过了段日子慕容奇又来,慕容十二趁著慕容翳去见他跑到後头祠堂里。
  “二……儿……”
  老是有奇怪的声音,慕容翳跟他说是风吹的。
  “二……十二!”
  突然尖利了。慕容十二歪头往里面看。
  “儿啊~~”
  乌鸦一样。
  枯瘦的木柴在窗下摸索,仔细看是手。
  “儿啊……我的儿……”
  慕容十二要再仔细看看,窗被关上了。
  “不要到後面来。”
  慕容翳对他说。
  “你七哥来了,你去见见他。”
  慕容十二唯唯诺诺。
  “去见他,给你芝麻糖。”
  慕容十二欢喜的蹦起来。
  “……”
  慕容奇却已来了,见状有些阴霾。
  “待十二弟好一点……”
  慕容奇又道。
  慕容翳问。
  “我待他不好?”
  慕容奇发作。
  “都七岁了,还只知道吃糖?”
  慕容翳拉出一丝笑容。
  “当初七弟助我成事,所为何事?七弟快意恩仇,这些却都忘记了?”
  慕容奇泄气。
  “……我知七弟胸怀四海,这家主之位原不放在你心上。”
  “你不用拿言语挤兑我,我既答应你,绝不食言。”
  慕容翳薄唇微抿。
  慕容十二看著园墙,他在这里,有什麽不好的?
  ***
  “今天去了哪里?”
  慕容翳长兄如父,这日早回园中不见十二,不自觉语气已严厉。
  “二哥来了,教我做游戏。”
  这天微雨,十二淋著了,还在忙著换衣裳。
  慕容翳眼光从他白嫩嫩小手转到脸上,却见天真无邪的面孔有些异色。
  “游戏?”
  “哈……哈……十二!”
  “恩……”
  男子抓著孩童,孩童幼小,几乎埋在他身上。
  “你们干什麽!”
  三尺清光照在慕容翳盛怒的脸上,男子未及醒转,喉头一激半口鲜血喷出。
  “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
  慕容翳将慕容贰踢翻在地,慕容贰那话儿还来不及藏起来,一身狼狈歪在地上。
  “你……”
  他生性浪荡,这时仍勉强淫笑。
  “你藏著这小妖精,还不是为了自己快活……”
  忽觉四肢渐硬。
  “你给我下浮空散!”
  他既惊又怒。
  慕容翳厌他不知廉耻,缓缓展出长剑。
  “今日我便主持家法。”
  慕容贰冷汗涔涔。
  “你有什麽资格主持家法,你、你挟持幼弟,谋取家主之位……”
  他叫。
  “你养著他,还不是为了杀他!”
  慕容翳冷冰冰。
  “双亲踪迹成迷,幼弟由我教养,二弟此话骇人听闻,旁人自是不会当真的。”
  慕容贰连点周身大穴,却觉肺腑中一丝凉气挥之不去。
  “什麽踪迹成迷,有几个不晓得……”
  慕容翳拄剑而立。
  慕容贰後退。
  “你、慕容家以幼子为家主,你出生即是辅佐之命,若不是我与七弟襄助,与十三叔公联手你哪有今日!”
  他叫嚷。
  “若是我今天死在这里,十三叔公必不会放过於你!到时这个小妖精由三弟四弟接手,你一样是死!”
  慕容翳转动剑柄,柄上琉璃宝珠绽放光芒。慕容贰渐渐真的恐惧。
  “大哥!”
  一边的慕容十二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什麽事,眼睁睁看著。
  “十二!十二!为我求个情!”
  慕容贰爬过去拖住他。
  慕容翳眼底一沈要一剑了断。
  “大哥……”
  软软的声调。
  不知为何,比平常嚼著芝麻糖时更粘,比平常求他帮著捉知了时要更软。
  黑夜的废楼中忽而吹进一阵暖风。
  慕容翳这一迟疑,慕容贰拼著最後一线真气飞身出去。
  “慕容翳你走著瞧!”
  慕容翳剑眉一轩,袖子却被扯住。
  慕容十二软在他身上。
  “大哥……”
  “……”
  小楼里,慕容翳将慕容十二交给婢女照管,慕容十二却跑回来。
  “大哥,你还在生气吗?”
  “……”
  象牙白的小衣,春风一样软。
  本来就是一枚弃子,慕容翳握紧琉璃剑柄,待他基业稳固即可杀之。
  “大哥……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