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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3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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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吼得所有朝臣都避开了,而侍卫则纷纷拥过来。

    岑破荆握住容越的手,冷静地说:“篡位?谁能篡得了他的位?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这样!”

    容越怒不可遏:“他身体比谁都强!他才三十一岁,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岑破荆,我告诉你,这种鬼话,骗鬼去吧!现在谁是皇帝,他\娘的王八蛋,你们一个一个都是窃\国\贼,不擦亮眼睛看看这是什么王八蛋在当皇帝……”

    在怒吼中,侍卫执枪围过来,试图将容越制服。

    容越在暴怒中,一脚踹倒一个,拿起长枪泄愤一般打开来。在混乱中朝臣纷纷躲开,而侍卫则如蜂拥一般全部刺了上去,眼看容越被围攻,岑破荆大喊一声:“都给我停下!”

    侍卫们停下了。

    容越依旧怒火燃心,疯了一般长枪乱扫,枪法娴熟而凌厉招招致命,眼看就要刺到无辜的侍卫,岑破荆大声地说:“容越!好好想想你离开的那一天!”

    容越骤然停下。

    岑破荆双眼发涩喉咙发干,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容越,不是一眨眼,是很长的一年!想一想,你离开的时候,他跟你说过什么?”

    容越眼中的火焰被一点一点浇灭。

    “我不知道他跟你说过什么,我只知道,他舍不得你走。容越,没有人害他,他真的就是那么死了,就在你……”岑破荆忽然止口,“他跟一般人不同,他能看得到自己的死期,看看去年和今年他做的这些事,你就明白了。”

    说服容越并不容易。

    岑破荆将迟衡临终前一年所做的事,全部给容越摆出来,以事实告诉他,迟衡的死并不突然,至少迟衡自己心知肚明。容越才从暴怒变得悲痛,但他依然无法置信,从暴怒到极度的悲伤,从质疑到依旧无法释怀,即使见了颜景同,容越也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出言不逊。

    纪策、石韦都来劝了几句,悲不自胜的骆惊寒也喃喃说了几句,庄期日日看着容越,深怕他忽然又干傻事。

    所有的事实摆出来,容越无法不信。

    他就像一个困于牢笼之中的狮子一样狂躁,却无可奈何,只能一次次撞向笼子发泄心中的悲愤。一个深夜里,岑破荆被吵醒,管家忐忑不安地说:“岑将军,容州王来了,说跟您喝酒。”

    三杯下肚,容越眼睛血红:“破荆,你说得对,那天,很不一样。他,不像他,他好像特别伤怀,可惜我当时一点儿没察觉出来。”

    “你能看出来,猪都能弹琴。”

    容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是不是特傻?”

    岑破荆拍拍他的肩,满杯倒上:“兄弟一场,我们跟他缘分到此为止,挡不住。容越,迟走早走都得走,我们也就多在世上呆个几十年就去了。你跟我也算叱咤风云过,这辈子没白来一趟,好好享受下半辈子,别辜负他。”

    “辜负?”

    “他肯定是知道你性子暴跟新皇帝弄不到一块,所以才早早支使你去容州的,你别辜负他一片心。”岑破荆一咧嘴,苦笑,“赶紧把你的心上人找到,他一直惦记着呢,就把你孤孤单单没人暖被子。”

    容越喝了一口闷酒,酒杯狠狠一顿:“我还是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岑破荆借着酒劲把黑盒子拿出来:“一块给纪策,一块给骆惊寒,一块给石韦,还剩下一块,我是给自己留的,你也看看,彻底死心,日子该过还得过!”

    打开,空空如也。

    岑破荆愣神了一下,擦了擦眼睛,确定真的没了,半晌说:“不知被谁偷走了,怕是哪个对他有心的人,唉,人都死了,要一块骨头有什么用。念想,念想,不如彻底断了念想。”慢慢合上盒子,叹了一口气。

    直到九月,容越才彻底死了心。

    九月,庄期搬出皇宫的同时辞了官,专心在修了两个大院子的万里书院授课。新帝挽留无用,拨下饷银令监工依原先的图纸再扩建。

    容越也不爱呆容德殿,跟着庄期到山中的万里书院。

    纪府、岑府、骆府、石府相继建成,这几人也陆续以各种理由搬离了皇宫,此是后话,在此不细表。总之,容越死心后,渐渐回复了以前的故态,依旧喜欢花天酒地,从来不上朝,不禀事。别人看在眼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新帝知道容越的脾性,赏银无数,随他享乐去。

    十月上旬,择了一个大吉的日子,庄期摆酒设宴,算是正式给书院开校。

    庄期负责发请柬,操办大宴的是容越,把那流水席从山腰摆到了山脚下,还请了乐坊敲锣打鼓,日夜笙歌,深恐人不知一样。朝中臣子都来了,低阶的小官也来了,还有仰慕庄期学识的更是数不胜数,坐得满满的,人人洋溢喜气,更有许多无知小童,拽紧家人的衣裳稚声稚气地说要上学来。

    纪策等人都携礼来贺。

    最熟知的几个,坐在最里面的内堂里。容越半敞衣裳,脸色酡红,醉了一半,撑着桌子吆五喝六,又是划拳又是掷骰子好不热闹。他喝酒豪气,赢了一杯,输了三杯,酒撒了一桌,玩笑话说得山响。不说岑破荆,就是骆惊寒都被他灌了好几大杯,见骆惊寒被呛得通红,容越大笑。

    他一高兴,整个桌子都被带得热闹了。

    庄期手执酒杯,与大家说了几句客套话,容越打断道:“师兄,还用得说!就算不当少卿又怎么的,有事还不是一句话,哥几个都是一锅里出来的,客气什么,来来来,喝酒,喝酒!”一口气又三大杯。

    庄期把他扶住:“容越去里边歇一下。”

    容越踉跄着哈哈大笑:“就这几杯?这几杯……哈哈,能把我怎么样,想当初我在垒州时,在淇州时,在苦兹郡时,都不是这么喝的,这么大一个碗。迟衡和我对碗喝,比这,这算什么!”

    “你醉了。”

    容越后退几步,把衣服一敞:“我没醉!我心里明白得很,你们也不信他死了!对,他肯定是跑哪个寺里庙里呆着去了,就跟朗将以前死了一样,他就跑庙里呆的。哈,没事,过两年他就回来了!”

    岑破荆起身将容越扶住:“你醉了。”

    “是不是,破荆!上次就是你把他带回来的,你知道他的脾气,就是那么倔,那么想不开!铁定哪里不合心意了,就把皇位一扔跑去当和尚了,是不,是不!破荆,你别管了,这一次,我去找他!”容越笑着,笑着,酒撒了一桌子。

    岑破荆点了点头:“对!我扶你去睡!”

    容越满意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扔,却不肯走,闭着眼还嘟囔着要喝。岑破荆一手扶他,容越就往桌子底下溜,酒醉,身体重,又撒酒疯,哪里能扯得动。岑破荆将他的腰抱住了,想用蛮力扛回去,二人来来回回折腾得桌子被撞了好几下。

    庄期过来,要搭一把手。

    容越忽然睁开,目光潋滟如酒,一字一字吐出:“师兄,我想他啊!”

    。

 第338章 三四一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容越忽然睁开;目光潋滟如酒,一字一字吐出:“师兄,我想他啊!”

    话音未落,容越眼睛一闭一下子瘫在岑破荆怀里;岑破荆猝不及防差点没脱力,一把提起来,抹一脸汗:“嚓,有点出息没!回回喝醉都要耍酒疯,也不看看谁的场子!庄期;你不管了,我把他收拾了”

    次日醒来,宿醉头疼,容越抱着被子不愿起床。

    庄期给泡醒酒茶;把山味珍馐端到床前,就差一口一口地喂嘴了。容越睡眼惺忪直嘟囔着吃腻了,左挑一筷子右挑一筷子。庄期瞅他一眼,转头给他来了一盘苦菜子:“才挖的,春天涩味,冬天酸味,不腻。”

    容越嚼了嚼:“不好吃!”

    胳膊肘撑着案子,手掌托着半边腮,一副难伺候的样子。庄期斜了他一眼:“让师父过来训一顿就好吃了。欠收拾,爱吃不吃,不吃赶紧滚起来,睡到大中午像什么样子。”

    “哼!我是一条睡龙!”

    “你就睡吧!最好把你腰上的那一圈龙睡成大水桶!”

    “明天是什么天气,我要去东河捞几网,那里的鱼最肥最鲜。师兄,晚上给你炖一锅十鲜酒子鱼,保你鲜掉舌头!”容越一跃而起,凑到庄期耳根笑得诡谲,“京城第一大美人花潇潇第一绝的就是酒子鱼,知道什么缘故吗?”

    庄期警钟大作。

    果然容越做鬼脸说:“她的舌头就像鱼一样鲜,越舔越活,越吸越像酒,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人就醉了。她身上的肌肤滑又滑,像玉一样,所以,人都叫她酒玉,久而久之就是酒子鱼了——师兄要不要今晚尝一尝?”

    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样子,庄期一皱眉:“你尝过?”

    容越语塞,笑咧咧:“她倒是想让我尝呢!千人尝过的谁要啊!师兄,你就是太死板了,以前就只知道观星象,现在一门心思专研万里书院什么的,就快成木头了,多没意思,跟我出去玩一玩!”

    庄期置之不理。

    容越自顾自地跑出去了,一天两天疯得不见人影,每每到晚上才回来,日夜笙歌一派逍遥王的架势。他不上朝,也就等于不来惹事生非,颜景同乐得见不着他,反而赏赐得勤快,金银珠宝比别人都给得多,容越早视金银为尘土了,不以为然随手赏给属下。

    这样的日子不紧不慢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天下大雪,容越又一觉到正午,庄期泡了梅花雪茶端过来,见容越披着锦被坐床上发呆。

    “今天不打算去哪儿?”

    “没意思!”

    庄期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那就继续躺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就跟一条大虫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容越吸了吸鼻子:“我梦见迟衡了。”

    庄期一滞。

    “那年安州下大雪,他非拉着我起来练兵,那天气滴水成冰啊,盔甲都冻酥了,把我累得狗血一样。他就披着一身狗皮黄的大衣,逍逍遥遥站在高处看,还冲我乐,我气得想把他拽下来,他说了一句:来,给你暖了一壶酒。酒一下肚,我就忘记揍他。喝着喝着,就醒了。”容越鼻音很重,抱着被子往床上一倒,“唉,我真想回梦里去!”

    好半天,不见动静,竟然真给睡着了。

    庄期给他掖好被子轻步走出,悄然合上门。白胡子的师父身体依旧矍铄,皱着眉头说:“还睡着呢!越来越不像话了!”

    “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师徒俩在白皑皑的院子中斜斜穿过,到了瀑布前,天寒地冻,瀑布被冻住了,如白色的一团棉花沾在山上一样。师父望了望瀑布,忽而叹息:“容越在这里呆不住,迟早会走。”

    “师父无需多虑,他不是三岁小孩。”

    “他来由他来,他走由他走,任谁也管不住,他自己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次日,容越百无聊赖,忽然提起要去容州看一看,好歹他是堂堂容州王,总窝在万里书院也不是这回事。庄期劝了几句,无济于事,只得由他去。容越还是那洒脱的性子,手一挥,白雪中纵马而去,头也不回,将庄期和师父留在雪里酸酸涩涩、空空落落。

    迟衡挑的州牧和左臂右膀都很得力,容越压根儿不用操心。

    回去一看,容州比他在时还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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