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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記-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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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请姑娘在外等候。”他颔首而入门。

自昨晚后,瑞娘变得有些憔悴。见了我也只是淡淡笑笑,不愿言谈一般。她待韩信进去后,便转身去吩咐准备我地行囊事宜了。

七叶树的叶片在秋风中打着旋儿落下。石砖地上地光影寂寥,随时间流转。我坐在檐廊,拿出方才文禾给我的羊脂玉牌来看。初初到达京师文府,仿佛已是前生事情。彼夜,他于我抵触的目光里,将玉牌轻轻放在我的手心。而我那时并不知道这玉牌意味着什么…………这块美玉,乃是文府财政的权柄,是文家大公子身份地象征,也是他刻意营造给我的安全感。现在,它还是取文禾在清光院留物的凭证。我自彼夜接了这羊脂美玉之时,便也接过了他的心情,从此一步步靠近他,了解他,直到不得不承认爱上他。只是,这不盈一握的小小玉牌一路历经千难万险,烽火连绵,竟如何还能像这般润泽光洁、好似我当初得到它时一样呢?

“宋姑娘。”韩信自文禾房舍出来,见我在檐廊下,便走过来唤我,“你今日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真想要疡医治疗外伤的方子,实在堪称神奇。我不做大动作,几乎伤口无碍。”我回答。

“那方子他们定然不会给你的,乃是秘方,靠此为生的。”韩信笑道,“既然如此,姑娘准备启程吧。”

“好。”我答应时,却瞥眼看见文禾拉开房门,披了件深衣倚在门框旁。

韩信顺着我的目光回身望去,对文禾一点头,又转对我说:“我去取镜,并让疡医给你准备好用以更换地药膏,你与沧符再叙几句吧。”说罢走开。

我朝文禾走过去。慵懒阳光半斜洒在他身上,他倚着门框,笑容浅淡地看着我。

“你又逞强。”我上前扶他,“外面凉,回屋吧。”

“珞儿,我几日未见太阳了,让我在这待一晌。”他转而握住我的手,目光柔和,却是像极了我在梦里看到的彤戟地眼神。彤戟……

“我们离开的嘉定,会是什么样地嘉定?清歌还昏死着,沈氏和赵雪她们……”我在看到他轻轻摇头时住了口。

“如果我们有了新地未来,那么嘉定必然就不再是那样的嘉定。我们当时地选择,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我们现在所要做的,是避免重蹈覆辙,虽然,这很困难。”他平静地说。

“在嘉定时,我明白一件事情:也许在整个过程之中,有些努力和没有努力最后结果是一样。然对个人而言,那绝对是不一样的。嘉定沦陷了,但是,誓死守城的沦陷与缴械投降的沦陷不一样。不论历史在物质事实上的发展如何,人若怀有热血尊严,深沉心念,那么即便结果是同一条路,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我们努力过,我们证明过自己的骨血,便一切值得。并且,看到过这种证明的人们,会将此骨血代代传承下去,将来无论山穷水尽至何处,都永不言弃。”我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文禾感怀地叹息一声,将我的头揽入他怀里:“幸好是我,换了别人,一定不甚明白你在说什么。还没回清光院,就已经满嘴超前词汇了。不过,你说的这些话,我很喜欢。”

“文禾……”

“万事小心,拿到图鉴快些回来。我等你,珞儿。”他将双唇印在我额头上,暗哑说道。

“我会的。”我回答。

紧锁的后院里,韩信将瑞娘为我准备的包裹递过来。我把包裹挎到肩上,看他仔细地挪动魔镜的格数。来回确认几回之后,韩信把镜递给我:“好了。”

我把镜端平胸前,看见它的中央缓缓堆积起乳白凝雾。

“记得:玉牌…………竹简…………甲午日…………令牌。千万小心。”韩信的脸在金光弯转的瞬间看不到了,只听得他沉稳而清晰的声音。

“璎珞记住了!请淮阴侯放心。”我回答他。

然后,在镜剧烈的振动里,我双耳灌满噪音,就如千万频带干扰,而眼前只剩下了一片金色光明。

第三卷 殇之卷 第二十九章 田美

视力恢复的时候,我已经落在了后院平整的砖石地面上。我抬头看着风中摇曳的腊梅枝桠,继而在和煦春日阳光里眯起了眼睛。

“啊!”背后一声惊叫,哐啷一响。

我转身看见小道士枫间惊愕地望着我,一只脸盆扣在地下,他的双手还保持端盆的姿势。

“枫间,好久不见。”我笑。“宋信士……”他想想不对,又赧然地放低声音道,“璎珞姐。”

“你可还好么?”问完这句话我觉得真是多此一举,对他来说我不过离开了一天半日的而已。

“呃……你昨天才走的,我很好啊……”他显然也被我的问题搞懵了,“刚才我出去接水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怎么……而且你的衣服好奇怪啊。”他一脸困惑。

我低头看看自己衣衫。平纹锦檀色襦裙,布鞋,手里还拿着一只锦缎包裹。一副汉代小女人打扮,只是略显闷热。

“魔术嘛!”我笑嘻嘻地,“赤真道长呢?”

“师祖在前院跟一位信士说话。”他捡起盆,惋惜地看着搪瓷盆沿磕掉的釉。

“我赔你一只,枫间。”但现在恐怕做不到。

“不必的,没有坏,道家人不讲求外物,不碍事的。”他笑。

“我先去找道长了。”我很想跟他再聊聊,却想起自己的任务。

“好。”他重新往外走去接水。我跟在他后面到了前院,他到花畦旁的水管旁去,我接着往前走。

玉皇殿外,穿浆洗得有点褪色道袍的背影。正是赤真道人。他对面站着一个女人,七分牛仔裤,长袖T恤。帆布大包,大太阳镜推到头顶。正点头听赤真说着什么。

下一秒,我看见那女人尖叫着朝我跑过来,心里咯噔一下。

“啊!宋璎珞!你怎么会跑这儿来了?……你身上穿的什么呀?”田美一副饿虎扑食地表情冲过来,拉着我的袖子把我转了三百六十度,“戏服不成?不对……不对不对!这是标准汉襦裙。这织法……这染料……你偷哪儿的古董了?”

“田大小姐,我耳朵都快震坏了。”我郁闷地看着她。

“哎呀……乖乖,”这女人伸出手在我脸上摸来摸去,“你地皮肤怎么几天不见变得这么好了?你换乳液了么?还是新粉底?”

“田、美!”我牙缝里迸出俩字。

“好了,摸够了,给我个解释。”她放下手,退后一步看着我。

“道长,我们可以谈谈么?”我转向赤真。

他脸带思虑地已经在旁边站了一会,回答:“好。请去后院。。。”

“喂!”田美叫道。我一会跟你解释,你先给我点时间。”我说,“你不是现在就走吧?”

“你今天这么奇怪。我当然要等你跟我解释了才走。”她撇嘴看着我。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便转身跟赤真道人去后院的厢房。

赤真把门帘落下,门掩好。坐在离我一米地凳子上。微笑着打量我一遭“我变化可大么,道长?”我问。

“嗯。说话的方式都变了,似乎瘦了一些,吃了苦吧?”他说。

“还好。”我回答,“现在文禾伤比较严重,所以我自己回来。”

“所为什么事情?”

“半张透光魔镜图鉴。我要取那个。”我说。

“哦?难道另外半张有下落了?”他问。

我点点头:“韩信找到了另外半张。”

“难得。”赤真捻着胡须,然后向我一伸手,“你知道我要看什么吗?”

“我知道。”我从包裹里摸出玉牌,递给他。

“请稍等。”他离开这间屋子,过了几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粗纸筒。他走到桌旁,将桌上铺一张一开宣纸,然后打开纸筒,小心拿出一张边缘残破的发黄帛书。

“真奢侈。那时候人多用牍吧,偃师这家伙居然用帛书画。”我觉得这布帛脆弱得很,不敢碰。上面弯弯曲曲的如同线路图般纹路实在是难以理解。

“我还以为你看得懂。明殇先生未曾教你么?”赤真说道。“没有,我去大明朝就是一个废物,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添麻烦。”我叹息。

“难道你想过去当女超人,拯救万民不成?呵呵,不论对你自己还是对别人,此行定是有收获的不是吗?”他重新把图鉴装回纸筒,递给我,“姑娘,我说过,将来姑娘再来时,也许会不同光景,但这院里地松柏梅花,也还是在的。如今松柏梅花树都依旧,但是贫道能看出来,姑娘有变化了。”

我看着他的眼,不由轻轻吟道:

“嘹呖征鸿独出群,

梅山树下怨难分,

云程此去无多处,

朝云暮雨各有凭。”

“实在是灵签,不是吗?”他又笑了。

“嘹呖之声我已然听过了,确实能断人肠。梅山本是煤山,山下的怨与爱,仇与苦,怕是永远都难以言喻。云程一去千万里,酸甜苦辣都要品尝,朝云暮雨也尽数相伴。文禾早就知道这路途吗,他写的签文字字属实。”我把纸筒收起。

“多少能预料吧,他说过,会很快将你送回来。目前看来,他恐怕改变主意了吧?”赤真道人也八卦。

“恐怕是这样。”我耸耸肩。

“姑娘准备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的朋友么?”他跟田美是熟识的,我知道。

“我可以吗?”

“她是学考古的,贫道与她还算有一些交往,那是个好姑娘,汉心明朗。贫道以为说也未尝不可。或者还能得到一些建议。”他回答。

“早说嘛,还不如让田美跟文禾去,她肯定比我有用!”我气鼓鼓道。

“现在换也不是不行啊。”赤真眨眨眼。

“……道长。”我看出他眼里地笑意。“马后炮了。”

“即便姑娘肯,明殇先生恐也不肯的。”他起身。颔首,“田姑娘怕会等急了,去与她解释吧。贫道与别人约,这时也要出门了,后院我会安排。一会你走不会有人打扰。”

田美正在前院来回踱步。

我小步走过去,她抱着胳膊扬扬下巴:“汉服党?”

“也许将来会是。”我拉着她胳膊,“走,去后院。”

赤真把方才的厢房让给我们。田美走进去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此事说来话长。”我沉沉气,从米广良地婚礼后,我到这里抽签的事情说起。当我讲到明殇时,田美突然直起身子,打断了我。

“明殇?你是说那个束发老穿明时衣服地帅哥明殇?”她瞪大眼睛。“他在咱们市?”

“难道你认识他?”轮到我疑惑。

“呃……说认识也算是……其实只是一面之缘。”她搔搔额角,“我去陕西地时候,曾经自己一个人去西安灞桥区探访淮阴侯墓。《咸宁县志》记载:淮阴侯韩信墓在古长安城东三十里。可他究竟葬在哪里。是江苏还是陕西我们都不清楚,所以我想去看看。我在那片废荒地看见一个孤零零的人待在一块墓碑旁边。他一身衣冠打扮吓了我一跳。不过话说回来……第一次看到穿正宗汉服地男人能这么好看……”

“喂!”我看她的模样。忍着笑说,“花痴一会继续。先说完好不好?”

“我与他交谈几句。他好冷淡地样子,说是来祭拜英雄。可是韩信的墓已经基本毁完了,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对了!他手里就是有一面古镜,我对他说这种文物要上缴国家的,他却跟看怪物一样看我。后来我手机快没电了,怕老板找不到我,就回宾馆了。自始至终,我只知道他自称明殇,我还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出奇呢。”她看着我,“难道,他真的是古人?”

我便又从清光院开始讲,直到去往大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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