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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記-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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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八拜,思养育之恩,思真正成年之意,思以往之勤学,思未来之责任。为父受礼,满心宽慰。你二人起身吧。”文震孟微笑道。

邱总管早就眼明手快,暗唤了丫鬟端了茶盘过来。我对他一笑,捧上茶盏,敬与文老爷子:“父亲,请用茶。”

“璎珞,你伤可都好了么?”他接过茶,问。

“基本痊愈了。谢父亲关切。”我答。“那就好,本想着你不如我儿男子体气旺盛,怕好不了这么快。既然好了,老夫也就放下一心事。”他啜了口香茶,对我颔首,将茶盏放桌上。

“父亲。陛下口谕明日诏我二人进见。”文禾坦白。

“哦?我今日未入宫,只在詹士府,不曾知道此事。是与方才圣旨一道来地?”“正是。”

文震孟皱了一下眉心:“既给你五日假,为何又诏见?虽是受封命妇得诏进见谢恩也不为过,但也不急于五日之内啊。”

“事关乎镜。”文禾平静地说。

文震孟略惊讶,看了文禾一刻,旋即淡淡道:“老夫说过了,此事今后你全权做主。”

“儿子也理当通秉父亲,让父亲知道。”文禾说。

“你有此心也是好的。”文震孟起身,“我先回房了。小娃儿,伤刚好,别到处乱跑,要歇息。”

“璎珞记住了。”我送他出门。

“媛淑人……”文禾自顾嘟囔。

我走回他身边问:“什么?”

他摘下梁冠看着我,道:“媛淑人啊,足下可知道此封号玄机?”

“媛淑人。媛……就是镜缘呗,一切缘因皆由镜起。呵呵,”我笑,“陛下在玩文字游戏。只有我们能领会。”

“看来你很赞同他地文字游戏嘛。”文禾抱着胳膊,板着脸上下打量我,“媛淑人,你的镜缘到底是跟谁的?”

“很多很多人!”我把圣旨搁桌上,开始掰手指头,“你看,赤真道长不算的话,首先是你,然后是蔻儿、红珊,接着呢是……”

“宋璎珞。你夫君不高兴你这个封号,他生气了。”文禾挑眉撇嘴看着我。

“好大胆,敢说不喜欢陛下赐的封号!”我笑嘻嘻上去抱住他,“明日去跟陛下抗议好了。”

“明日是明日地事,陛下是陛下的事。可是你为什么这么高兴?”他不理我的主动,自哼了一声。

“我是因为新婚而高兴,又不是因为受封成为命妇才高兴的好不好,文大公子。”我试图掰开他胸前互抱的胳膊。

“不论。懒得理你,去吃早餐吧。”他终于放下胳膊,拉着我说,“要好好补充体力。”

“干啥?”“然后,才能身体力行地好好宽慰你夫君的怨气。”他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

我看见邱总管从门外闪过,嘴角挂着一道笑意。可恶。

“……文沧符!”

第四卷 终之卷 第八章 三人

崇祯乙亥年三月十八,申时。

这两日我深感衣冠繁琐。今天着命妇服进见,乃是珠翠庆云冠,特髻上金孔雀六,口衔珠结,珠牡丹开头二。正面珠翠孔雀一,后鬓翠孔雀二。丝镶兹长袄,横竖金绣缠枝花纹长裙。深青褙子上施金绣云霞孔雀纹,又外加深青施蹙金云霞孔雀纹霞帔,红大袖衫,紫看带。花金坠子,金钏一双,象牙笏。青袜加舄。

与满头大汗的我不同,文禾仍然是一身驾轻就熟的梁冠朝服,轻轻松松站在门口等我。门外是青幔四人轿两顶,我们各自进去。

距离我离开皇宫紫禁之地,已经有半年余了。我第一次走进这皇城的时候,也是春天,那时我战战兢兢,又有好奇。而这次,心里这一份不同于去年此时入宫的感觉,笃定安稳,既是因自己的经验赋予,也有文禾的可靠使然。

皇帝没有时间在大殿大张旗鼓地接见我们。他仍然忙碌在御书房里。一年过去,除了周围的宦官内侍略有变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王承恩似乎比去年老了一些,满脸有倦色。他通报了我们的到来,出来引我们入内。

赭黄绣龙大案如故。大案后面的人如故。他正秉笔写一份旨文,脸上没有表情。文禾与我行礼不起,在一旁等候。皇上放下笔,拿过玉玺,扣上玺印,然后示意王承恩接过去。王承恩躬身接过,皇上这才抬眼扫了我们俩一下,对王承恩说:“把门外牌子都撤了。院外候着。你也去院外,无朕传唤不许进来。若有人求见,让他们等。”

“遵旨。”王承恩捧着圣旨。关上门,出去了。

皇上沉声道:“平身吧。”

“谢陛下。”我们起身。

“把那些里巴嗦的谢恩空话都省去吧。今日我们说正事。”他从茶盏里喝了一口,“恭喜你夫妇二人,望新婚美满,携手耄耋。

“臣叩谢陛下!“

“臣妾叩谢陛下!”

“起来吧。。。”他仍旧是不疾不徐地说,“听闻你二人身上有伤。文侍郎在归途中与贼寇战而受伤。这朕已然知道。不过,媛淑人,你的伤是如何得来的?彤戟报说你当时只是落水,那么你身上如何会有刀伤如此之的?”

我看了看文禾。他直视前方,却是微微地颔首。

皇上在静静等待我地回答。

“陛下已然见过偃师了,是吗?”我单刀直

他毫不动容地喝了一口茶,然后轻轻地“唔”了一声。

“那么关于透光魔镜,陛下已然清楚了吧?”我问。

他慢吞吞放下茶盏,站起身。绕过龙案,踱步到我面前。我看见他眼底的阴霾。

“朕见过偃师三次。”他开口了,“第一次。是去年殿试的前一日。他突然出现在玉熙宫,对朕说了一番莫名其妙地话。那时周围忽然如同凝水不动。内廷军士来不及调,他就消失了。朕对他的话。只信三分,这三分乃是源于他对朕地未来以及大明之后近四百年情形的描绘。对了,他还告诉朕,会有一个女子穿世而来。”

他停顿下来,双眸突然躲开了我的视线,然后看向文禾,接着说:“第二次,是去年媛淑人还在宫局内做女官的时候。那个偃师夜潜入此地,把那面镜给朕看,向朕演示种种用法,一时令朕甚为惊骇。还告诉说文家大公子并不是文家大公子的惊人之论,以及文家李代桃僵地念头。”他盯着文禾,“自此朕的信又多了三分。或者说,其实朕已经几乎相信了。”

文禾默然不语,看着他。

“朕是皇帝,不可为人所惑。要用所有的心思来猜度,那个偃师,到底是史上所野载的那个周之姓偃师之人,还是一个当朝惑士妖孽。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朕如何分辨那些交错震撼的历历事实和预言?”他咄咄对着文禾,“文侍郎,你第一次用那镜的时候,心中可有惶惑?”

“有。”文禾平静回答,“自以为一去也许不返,曾抱着必死之心尝试。”

“朕还未尝试过。”皇上忽然微笑,“也许朕会与你一样。”

我闻言意识到,前日见我的,看来是未来的皇上,而不是此时的皇上分身而往了。

“陛下可以试试看。”文禾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面镜,“它就在这里。”

皇上似乎早就预料到文禾会拿出来一样,带着犹存地笑意,接过他手上的镜,然后转身去垂纱帷帐内,一阵翻腾,走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份布帛。我一眼看出,这与我从清光院取回的那图鉴是一样地材质。

“果然在陛下这里。”文禾说。

“那一半可是在你那里?”皇上扬扬下巴。

“正是。”文禾回答。

“文侍郎可是要将他们全都交付与朕?”他带着玩味般问。

“如果陛下愿意受之。”文禾语气里有些许的苦涩。他地苦涩并不是为他自己。我很明白。皇上似乎也明白,收敛了笑,郑重道:“不是交付与朕,而是共受之用之,文侍郎,必须如此。”

“臣领旨。”文禾道。

“第三次,是你们去了南京之后,偃师来到这里见朕。他交给了朕半张图鉴,也详细讲述了用法,告诉朕,要得到镜,才可谋天下太平。也即是说,朕要从你手里夺镜,方可成事。”皇上说,“但他也许想不到,你会主动把镜交给朕吧。”

“镜从来就不是属于谁地,在谁手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来为何事。”文禾说。

“看来是朕多虑了。”皇上看着手上地镜和图鉴,“朕曾经以为,你为了取代朕,早已与媛淑人有夫妻之实,并准备用她使血祭之策。朕也曾怜惜她一无关女子,被迫数百年独身溯洄,担当无辜之任。你文家之人何等阴翳残忍,竟想施行此等计划。不过,后来朕所看到的情形似乎并非全如偃师所言。至少,文少詹士对镜其实知之甚少,恐怕根本不曾了解镜的功用,更无论血祭之类。而那女子,居然承认她是甘心以往,愿与文大公子相守不弃。”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很轻,“但文侍郎,也并未真想使用血祭一法吧?”

“从未。”文禾干脆地回答。

“那么,你们如今,想要如何为?”他举起手里的镜和图鉴,问。

文禾略沉吟,道:“君为内。臣为外。有局势不详,可令珞儿助之。”

“朕想让你去宣府。”皇上微微侧脸看着他。

“宣府不夺,清兵约秋七八月引还。但局势不尽如后世史书,所以夺回宣府要地,亦是应该。只是中原贼寇力盛,洪承畴大人与卢象升大人相顾不暇,亦为要。”文禾说。

“如何能让洪承畴不降,而卢象升不死?”皇上又问。

“皆在君之意。陛下,你理当知道自己会错在哪里。”文禾不卑不亢道。

“朕没有你知道得多。你若胸有成竹,为何不真的取朕而代之?”皇上温和地问。

“臣并未有成竹在胸。大明积弊已深,非一君之力所能转圜。若要论根,成祖时就不应放任辽东一带,而后不应失西南,中间不应破张居正之架构,失隆庆之仁义,更不该任用阉党,低俸加税养那些贪官皇亲。加上七十年之寒潮,累年月之天灾,这些林林总总,是我一朝可扭转的么?”文禾反问。

“那你又为何不放手?”皇上依然温和。

“因为我是大明之子。我是朱家血脉,忠臣养子,我是汉人最后一王朝之桨手,是阻满清祸患中原之人墙中一。我可死之,不可弃之。”文禾笃重回答。

三人之间,一瞬间被肃穆之气充满。我眼前又浮现嘉定城里的血雨腥风。那些民众震耳欲聋的怒吼,那些妇孺的尖叫,还有每一双哀而不伤的眼睛。

皇上不语。垂下眼眸,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说:

“其实,我与你是一样的……四哥。”

第四卷 终之卷 第九章 兄弟

文禾与我听见最后那两个字,都有些发怔。我看了一下文禾,他脸上肌肉僵着,似乎没想好要如何作答。

皇上接着说:“朕将追下旨意,北方军事你尽可先斩后奏,调兵悉听之,朕赐你丹书铁券及尚方宝剑。但,不论何策,记住朕的底线:不迁都、不投降、不求和。望你可理解。”

这等于是把皇帝的位置拿出来一半给文禾了。皇上很明白时局的严重性,不过,仍是要重申强硬。

“……臣领旨。”文禾道。

“你还有何要求?”皇上沉默了几秒,问。

“珞儿。”文禾说了两个字。

皇上转回身来,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对文禾道:“我自会好好照顾嫂嫂。只要我在,无人可碰她半分。”

唤文禾为兄我为嫂时,他总是将自称改掉,语气里有恭敬。也许,他内心里对文禾有比我想象中更多的情意。天启帝崩后,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家寡人了,虽有太后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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