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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并不想这么可悲可笑地了结在林照溪手里。“若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在黑夜中平静地看着他,握住了他那紧攥着小刀的手。
“他们?谁?”他不以为然地道,“闵京?燕柳?闵兰?还是已经变成鬼的闵玉和白水莲?”
那道银光被抛出了一个弧度,屋子里漆黑的某处角落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林照溪捂住自己的嘴巴,突然剧烈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实在太可怖,那浓烈的嘲讽快要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蓝玉烟,你真以为自己是人见人爱么?”他忽然俯下身,在我耳旁轻声道。
……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我倒真希望此时的自己,能紧紧地捂上耳朵。
林照溪的声音很轻,其中还夹杂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和雨声,可在这寂静的屋中,实在是刺耳极了。
“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闵玉幼时为争夺皇位在蓝家埋下的一颗棋子,为了让自己日后得到足够多的官家支持,拉拢以蓝家为首的中立党,他可真是牺牲不少;临终前唤你的名字?呵呵,你倒是不知道,他在晋地有个相好,名唤雨燕,他那时唤的不是烟儿,而是燕儿……”
“你的水莲,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别的男人通奸,而你这个老实人却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跳河也不过是因为你对他太好,令他心存愧疚罢了!”
他嘴角的嗤意是那样分明,看向我的目光又是同情又是不屑。
“你的闵兰,即使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把自己对兄长的孽情转移到你身上,强迫用喜欢来补偿你多年来的照顾而已。你以为他离开你是为了什么?不让你痛苦?笑话!强迫自己委身于你,痛苦的是他!”
“还有你的燕柳,他勾引你是因为对情。事的好奇,伴在你身边不过是贪恋寻常人的体温,因为你娘的恩情而对自己进行催眠罢了。”
“哦,还有你那个单纯的小舅舅,见风使舵的本领可不是一般的强。小时候总把你当个奴隶使唤,怎么长大就开悟了?还不是看中了你内阁首辅的位子!你离京的这些日子他夜夜笙歌,哪里想起你的半分影子!你不如去查查他做阁老以来,究竟贪了国库多少银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轻而缓慢地接着道:
“至于闵京,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他从小就只能通过男人捅后面来勃。起,连干自己的妃子时也得让后面的男人干着自己才行,连差点上了你的那次屁。眼里也插着玉势!操过他的男人比半个京城的人都多!你的好兄弟季勋,假太监苗恩,甚至那个自以为清清白白的宋灵图,都曾是他的恩客!他喜欢你,想得到你,不过是相中你那传闻中令人欲。仙。欲。死的本事罢了!”
到最后,他高声笑了起来,满足地欣赏着我几乎没了任何情绪的脸庞。
“至于什么春生之流,都不过是被你操出感情罢了。”他笑够了便抿起嘴,同情地看着我道,“这些,你都不知道;而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喜欢被你操,不代表喜欢你。”
“蓝玉烟,从头到尾,都只是你在自作多情而已!”他捧起我的脸,尖细的指甲在上面划着,狠狠地道,“你所有的价值都在床上。所以即使我划破你的脸,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嫌弃你。”
窗外,雨声已经停了。我再没了一丝气力,只得看着他道:“你……”
“我当然也不会嫌弃你!”他伏在我的胸膛上深吸了一口气,搂住我的腰道,“你走的这些日子我找了许多男人,没有一个能在床上比过你。”
……
我的视野再次模糊起来。
“玉烟……”他唤我,身子又一次滑下,迫使我和他交融在一起。
他的动作没有因为头上的伤而有一丝停滞,娴熟地拉起我的手,让我在他的身子上游走。
“……方才我是骗你的。”他托起我的脸颊,眼眸垂了下来,淡淡道,“我没有找过其他人,一直没有;至多自己弄过两下,从未近过别人的身子。你是妒了吗?”
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变化诡谲的人,我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不相信你。”我阖上了眼,“你喜欢骗人。我的小七,从来不骗人。”
……
林照溪怔怔道:“是啊,我喜欢骗人。从小就喜欢。不骗人,我怎么在那充斥着阴谋和污秽的深宫里活下去?不骗人,我怎么带着修静在那弱肉强食的草原上生存下去?”
“我对你说的所有话,你都可以当成假话,还过你以前左拥右抱的神仙日子去。”
“下面的这句,你信也可以,不信也罢。”他忽然跪坐起来,认真地直视着我道,“从始至终,我的修静都爱着你,无条件的、一直的爱。”
“因为我的修静爱你,所以我也想试着爱你。”
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他为了你……要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83
一声闷雷炸起,暴雨又一次猛烈地倾盆而下。屋内如同白昼,阴惨惨的影子跪立在我面前,被不断流淌的眼泪打湿成了一个水人。
他说的所有话,我都辨不得真假。
可他此时这悲哀的神情,却是十分地真切。
我将他揽到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心中静如止水。他的指甲在我散落的衣衫上划了两下,身子也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平静下来,靠在我肩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修静怔怔地站在门外,发梢和衣摆都在不住地淌水,苍白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双眼直直地朝我们看来。
天色已经亮了,微光透过雨水洒进屋里,照在我们依偎着的两人身上。林照溪收起了平时那充满诡谋的爪牙,睡容静谧而美丽,偎在我怀里就像一个可人的妻子。
白修静默默地在那里看了我们许久,然后拧了拧自己淌水的衣袖,转身便要合上门。
“修静……”我喑哑地开口唤他,“过来。”
他回过头,似是不解般望着我。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连眼睛也是湿漉漉的,身形在清幽的晨光中愈发显得瘦小。
在我的注视下,他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一旁的林照溪身上,又很快收了回去。“方才淋了雨?”我抬手摸摸他的腰际,果然湿得透彻;于是我解开他的腰带,将他的湿衣都除了下来。
他有些慌张,僵硬地任我动作着,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深。我用自己干燥的里衣给他擦了擦身,伸手一捞,就把他揽入了怀中。
他惊讶地看我,下一刻却放松下来,更紧密地和我贴在了一起。
我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着,很快就驱走了雨水的寒意,掌心散发的热度使他的身体温暖起来。
林照溪还在睡着,并没有因为我的动作而惊动半分。我一边抱着一个,两人的身体都是柔软而舒适;我半闭着眼睛,好像回到了以前燕柳和闵兰都在的时候。
这时,我看着窗外的天色,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似乎该上朝了……
不过就凭林照溪那骗过满朝文武的本事,还有闵京现在形如傀儡的状况,上不上朝又有什么所谓呢。
“不要相信他说的话。”白修静忽然困倦地睁开眼睛,看看我身体另一侧的林照溪,在我耳边呢喃着说道,“……都是假的。”
我点点头,侧头吻了一下他苍白的唇。
是真是假,半真半假,我心中有数。
……
回到尚书府,我隐隐地就在巷子里听到几声女子的娇吟,在这一片雨后的寂静中显得尤其突兀。起初我以为是哪户人家娶的新妇,可一直走到大门口,这声音都没有减小半分,反而有愈发清晰的趋势,我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府里的杂工见到我时长大了一张嘴,像是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扫了一眼院中发出声响的屋子,问道:“里面的是谁?”
杂工捡起地上的锄头,为难地看着那里,支支吾吾道:“君、君少爷,和……”
“和?”
“老爷您自个儿去看看就知道了。”杂工哭丧着脸。
我揉揉额角,叹了口气走到那屋前,抬手敲了敲门道:“儒易。”
里面的声音骤然一停,随即是衣料摩擦的簌簌声;一阵慌乱的动静过后,门悄悄地打开一条缝,儒易的小脸从中畏畏缩缩地探了出来,见到我后顿时睁大了眼,无措道:“叔……”
我走进去,被那空中弥漫的香脂味熏得打了个喷嚏,坐下来倒杯清茶润润嗓,也没功夫去理会屏风下露出的那双金莲小脚,打量着儒易道:“这么些日子不见,倒是胖了不少。”
他模糊地应了一声,还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怎么还在我府上待着?”我看着周围的陈设,已经全然被他替换成了自己的喜好,看得出有段时日了。想到君家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我不禁有些头疼。“莫非老爷子还在跟你怄气?”
儒易颇为不安地看了一眼屏风,搓着手道:“反正我……不想回去……”
也是,在老爷子眼皮底下跟不清不白的青楼女子如此这般,还不得被他打断了腿。我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又道:“知赏这些日子可有回来过?”儒易摇头:“没,那丫头连个信都没托人捎过。”
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
儒易的神色十分焦躁,像是迫切地想要赶我出门,让他善后;于是我更加悠然起来,不紧不慢地欣赏着他青一阵红一阵的小脸。
“儒易啊……”我看着他缓缓道,“与你同年的翰林们都有好几个当爹了,你看着他们,就不妒吗?”
他含糊地敷衍了几句,我又道:“让你成家,你肯定又是不愿;不如这样,若你实在喜欢那个花魁,娶回家做个妾也无妨,老爷子那边我替你讲。”
儒易一呆:“花魁?”
这小子,还跟我装傻。
罢,我也不拆穿他,就这么悠然地和他对视着,看谁耗得过谁。
儒易震惊地盯着我,似在纳闷着我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他在我面前挣扎半晌,终于败下阵来,嘟囔道:“……我才不要娶她。”
屏风后的小脚躲了一下,他赶紧直起身,凑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配合地挪开视线,点着桌子叹气道:“不娶她,你就赶紧在朝里寻个官家的清白姑娘娶了,少让老人家操心。你爹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一个闺女在江湖折腾,大半辈子都让他不得安心,唯一一个小儿子还不肯乖乖听话,若你是他,心凉不心凉?”
儒易听罢不知哪根神经抽了一下,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居然梗着头问道:“只能娶姑娘?”
“不然哪?”我一翻白眼,“莫非你还想娶我不成?”
长久的寂静。
“你要是愿意嫁,我就娶。”儒易淡淡道。
我僵硬了。屏风后的那双小脚也僵硬了。
……
把那间弥漫着香脂气味的屋子留给儒易善后,我起身匆匆入了宫。
并不是去见闵京。在听完林照溪那一席话后,我的心中已然结了疙瘩;而此时的我分明地意识到,有个人是知道真相的。
一路朝端敬殿里走,路上的太监宫女见到我便殷殷地行个礼,依然忙活他们的。明明是大臣们不可踏入的地界,却无一人阻拦,也无一人弹劾我越矩。
歌白从雅歌那里接出来,已作为太子的候选培养了起来,每天都有不同的翰林、学士在这里出入,教授他帝王之姿、御臣之术;当然,课也是林照溪给排的,将来歌白当不当太子,那也是他说了算。
我先去看了看那个孩子,他仍是小小的,被宫女悉心照料着,见到我时居然也能高兴地笑笑,实在可爱极了;我本来欣慰地想要抱一抱他,却在胳膊抬起的瞬间倏然一愣,觉得哪里有点异样。
——为什么我的儿子要养在深宫里?
我在殿与殿、墙与墙之间穿梭着,心头的沉重始终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