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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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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儿,随本座来,你可以去看望你父亲了。”师倾涯闻言,精神微振,道:“是。”就对晏长河说道:“那么待会儿就不与你下棋了,我先去探望阿父,等到晚上再去找你下两局。”晏长河含笑点头:“好。”师倾涯将宝剑归于鞘中,递给那清秀少年,嘱咐着:“帮我拿回去罢,告诉碧鸟阿姨晚上不必等我吃饭了。”那少年点一点头,接过了剑。

当下父子二人离开园子,师映川这时从腰间取下一只精美的银色小扁壶,拔开塞子,右手两指虚抬,顿时一道细细的晶莹酒液自壶内腾空而起,分毫不差地钻进了那淡粉色的微张双唇中,师映川慢慢品着,神态悠然,享受着美酒的醇香,师倾涯走在他右侧略靠后的地方,拿帕子擦了擦额上刚才被师映川突然出手所惊出的冷汗,这时候却听师映川忽然说道:“……这段时间本座外出不在,如今看来,你与长河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好了,但是有一句话你要记住:很多事情浅尝辄止就罢了,不要太当真,以免最终形成一个近乎执念般的想法……不过,本座听说那千穆才到摇光城不久,刚才看着,却似乎与你已经混熟了,看来他很对你脾气。”

当年天下混战,乾国皇帝千呼兰于乾国覆灭当日,携皇后盖青青自尽殉国,遗有一独子,被万里赶来的千醉雪救下,带回万剑山,便是这千穆,后来就一直在万剑山修行,此子父母天资皆是寻常,但生的这个儿子却是资质优秀,多年来在万剑山勤勉修行,很少下山,不过身为武者,也不能只知道埋头修炼,足不出户,否则岂不成了呆子,所以近些年来随着千穆年纪渐长,也就不时下山历练一番,前段时间奉师门之命,随万剑山派往摇光城的队伍一起进京,将宗门今年按例需要缴纳的贡品押运到青元教总部,待贡品送到之际,正好师映川刚刚启程前往新城,这千穆到了京中,贡品交割清楚之后,其他人便返回万剑山,而他却是留了下来,他是千醉雪的侄儿,身份不同,很快就与师倾涯熟络起来,短短几个月之间,已是颇为交好。

此时师倾涯闻言,神色一动,就有些拿捏不定的样子,这世上任何一个孩子对亲生父亲原本就是又敬又畏,更何况师映川并非普通人,师倾涯很清楚自己的父亲生性古怪,平日里虽然一般都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然而若是一旦当真作出了某个决定,那就是无可挽回了,当下轻声道:“父亲不喜欢么?”师映川看了他一眼,淡淡而笑,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说着:“倒也不是。年轻人有着自己的想法,这是理所当然,你们小孩儿家的事,自己拿主意,只不过本座要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自己上点儿心,多看,多想,不要轻易下结论。”

师倾涯面色一正,道:“孩儿明白。”不过他又微垂了眼睫,声音却略微有些沉着地说着:“碧鸟阿姨跟我说过,人在年轻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让自己觉得开心就好,至于过后到底是会留下值得经常回忆的东西,还是让人一想起就觉得后悔甚至痛苦的遭遇,这些都是人生当中的重要财富……所以,我也是这么想的。”

师映川听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但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也不曾过多地说什么,只面带微笑地道:“等你以后经历得多了,你就会知道为父今日之言的重要……你要牢记不可轻涉情爱,这并非为父严苛,只不过世事如此,本无长情。”

师映川所说的这番话,师倾涯字字句句都听得明白,但组合在一起之后,不知怎的,这些字句所代表的意义却让他有些心神微惘,但他又不想问什么,这时就听师映川语气趋于冷淡,继续说道:“长河这孩子,像他父皇……皇帝这个人,无论是说什么话,都会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很是坦诚,再加上自身魅力,这些混合起来,就仿佛是一坛最为香醇的美酒,味道绝顶,却又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有毒,本座言尽于此,你能听懂多少算多少。”

父子二人说话间,已来到外面的空场夹道,一辆大车就停在那里,这车驾体积极大,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屋舍一般,雪白帷帛垂下,两串紫金铃挂在左右二侧,清风吹来,叮当作响,由四头模样凶武雄健的异兽套着车,两名劲装大汉牢牢挽着缰绳,师映川与师倾涯二人上了车,车内自成一室,有美貌侍女奉上香茶,一时父子两个无话,过得多时,车驾出了皇宫,驶往另一方,那里与皇宫相接,朱门重重,亦有金龙绕柱,建筑巍峨,只是周围与皇宫不同,并没有身着大内制式盔甲的宫廷禁卫巡逻守护,而是由身穿长袍,袖口绣有血色莲花的武者把守,不时可见三三两两腰悬莲牌的男女出入其中,这便是天下第一教派青元教的总部,也是世间所有武者敬畏的所在。

车驾进入其中,师映川脸上微露倦意,他漫不经心地道:“一会儿就去见你父亲罢,你两位祖父也在,正好一并见见,还有你大伯。”师倾涯听了,就知道他说的是季青仙与宝相脱不花二人,便点头道:“孩儿也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两位祖父了,大伯也是一样。”师映川笑了笑,伸手摩挲了一下少年的头顶,他眼下形貌比起师倾涯更显稚嫩,但师倾涯被他这般摩挲,依稀感觉到仿佛还是自己年幼之际,被高大的父亲抱于怀中抚爱,心中并无别扭之感,他看着师映川稚貌纤体,不由得就问道:“父亲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之久了,按理说这个阶段的人最容易长身体,应该已经有些变化,怎么孩儿却瞧不出父亲这副肉身长大些呢?”

对于自身是否变化,师映川自然最是清楚,不过他早已猜测出几分,因此也不放在心上,就说道:“这是小事,为父如今与常人有异,这肉身或许数年才会成长些许,若要恢复从前模样,只怕不是一朝一夕可得。”

两人随意说着话,未几,到了师映川的寝宫,父子二人下了车,师倾涯由下人引着,径自去见季玄婴等人,师映川则去了浴室,他知道自己就快要变化,当下解去衣物,纵身入水,不久之后,只见池内水花翻腾不已,过得一时,转变为蛇身的师映川自池中出来,披上侍女提前放在一旁的长袍,这才出了浴室,来到一处清净房间,上榻盘身而坐,闭目开始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而入,容貌尚且年轻,但一头长发却是白如霜雪,正是宝相龙树,这处房间分为内外两间,以珠帘相隔,外间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宝相龙树掀帘入内,只见室内一派明朗,靠窗的青玉方榻之上,一个形容妖异的少年正在打坐,身上所穿长袍虽然宽大飘逸,却掩不住一抹森森白尾,此情此景,梦耶?真耶?

宝相龙树又向前几步,看着仍然静静在榻上打坐的少年,神情微惘,尽管早已知道对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但此时亲眼看到,自然心情不同,一时间师映川双眼不睁,依旧盘坐在原地,一副不闻外物的样子,额间一线怯颜红得隐隐泛着血色,要不是还有呼吸,整个人几乎就是一尊雕塑,有暖风拂入室中,带起了少年的长发,耳上长长的水晶垂穗亦在轻轻摆荡,宝相龙树这样看着半人半蛇模样的少年,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忽然就觉得微微有些寒冷,如此看了很长时间,他才声音有些微哑地道:“……映川?”

师映川听得宝相龙树开口相唤,终于缓缓张目,他侧首目视着宝相龙树,这是对方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师映川见其神色,便道:“怎么,我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怪异骇人罢。”

宝相龙树沉默了片刻,既而缓缓头,他望着师映川皎如明月的秀稚容颜,道:“不,没有,我很多年前就对你说过,我对你的容貌并不在意,否则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就不会一眼看中当时相貌还很平庸的你了。”宝相龙树说着,已迈步走到师映川面前,他弯下腰,伸出手去,抚上了师映川分布着些许白鳞的面庞,眼神中微有波澜,他沉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映川,值得吗,为了所谓的长生不死,为了天下无敌,你所付出的这一切,果真值得么?”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师映川忽然笑了一笑,他的神情纯净而淡然,一根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宝相龙树的眉心之间:“为了自己最终的那个梦想,我可以牺牲几乎所有的一切,更何况区区皮囊而已,又算得了什么?我完全不在意这样的小事……宝相,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你没有经历过,就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我很清醒地尝过死亡的滋味,也体会过失去一切的感觉,所以我绝对不要再次让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境地,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代价,哪怕是变成怪物,甚至更沉重的代价,你明白么。”

师映川的眼神无比冷静,也无比认真,宝相龙树凝视着他,良久,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师映川微微合起双眼,用手捏着眉心,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在那边多待一阵。”宝相龙树这次是与季青仙和宝相脱不花二人一起从蓬莱来到摇光城,季青仙与宝相脱不花主要是来探望季玄婴,季玄婴如今成为师映川的阶下囚,这二人虽然自知无法向师映川求情,饶恕季玄婴,但那毕竟是亲生骨肉,怎能毫不关心,因此至少也要来见幼子一面,而宝相龙树则是要来见师映川,当初师映川身体变异的消息传出,宝相龙树爱他犹如性命一般,自然十分牵挂,但正好那时有要事脱不开身,后来等到有时间了,师映川却又前往新城,因此在后来得知师映川准备返回摇光城的确切时间之后,宝相龙树算了算日子,便赶来摇光城见其一面,正值季青仙与宝相脱不花也准备探望幼子,于是三人便同船而至。

宝相龙树在师映川身边坐下,叹道:“我在那边待着做什么,看着他,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宝相龙树口中的‘他’自然便是季玄婴,原本兄弟重逢当然是一件喜事,但联系到季玄婴的真实身份以及他所做的那些事,宝相龙树自然心情复杂,哪里还能在季玄婴那里待得住,对于这一点,师映川自然心知肚明,他微微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拂去心头的阴云,对宝相龙树道:“他终究是你弟弟,你即便心里恼他,也总要顾及到你父亲的想法。”

宝相龙树叹道:“我明白。”说着,忽然微微咳嗽了几声,就用手压着太阳穴慢揉,师映川见状,就问道:“怎么了?”宝相龙树不以为意地道:“一点小毛病,没什么。”

当下两人又说了些正事,末了,宝相龙树眼望外面如花景致,似是有所感慨,说着:“宝花这些年一直在外,不与家中联系,只偶尔传回几封书信报平安,也不知道她如今到底怎样了。”师映川闻言不语,他自然知道宝相宝花为什么要一直销声匿迹,不肯露面,此女对连江楼情有独钟,偏偏连江楼对其并无情爱之念,后来连江楼落入自己之手,若是其他人,宝相宝花必然是不惜性命也要去闯上一闯,营救心上人,但偏偏自己却是宝相宝花的表弟,不但与宝相一族有着紧密的关系,而且权倾天下,宝相宝花又如何救得了人?在多方矛盾与心灰意冷之下,以宝相宝花的性子,在外漂泊也就成了意料中之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有人来请宝相龙树过去,是宝相脱不花那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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