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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藏殷怀里,用流过泪水后潮湿的脸蹭他的脖子。“皇兄……”
软软的声音,带着一抹委屈,只让藏殷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叫碎了。他伸手环住怀里小小的身躯,由着那个像糯米团子一样又凉又软的小脸把不知道是眼泪是鼻涕还是口水的粘稠蹭到一向有些洁癖的自己身上。
“皇兄不要走好不好?豫儿刚才做恶梦了,怕怕。”小孩搂着他的脖子,胖胖的小手环不过来,却还是缠得死紧。
“是吗?梦到什么了?”
怀里的小孩又往里拱了拱,才慢吞吞地小声说:“奶娘把豫儿带到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然后就走了。豫儿想喊她回来,但是喊不出来。”
藏殷苦笑。
这是种出生时就被赋予的恐惧。在这样一个就算身边围的都是人却依然会感到孤单的皇宫里,害怕被遗弃、害怕孤独。本能的恐惧。
“豫儿没有不乖!”小孩突然大声声明,脸依旧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有些闷,却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哭腔。“豫儿把菜菜都吃掉了。洗脚的时候也没有乱踢水。豫儿很乖!为什么奶娘不要豫儿?”
“只是做梦而已。”藏殷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小豫不怕。以后皇兄会一直陪着你,不怕。”
小孩突然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盯着他。“真的吗?”
“嗯。”藏殷拥住他,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小孩哭得有些肿了的小鼻子。“来,躺下,把被子盖上。不然会着凉。”
“皇兄要走了吗?皇兄以后还来吗?”小孩抓住他扯被子的手,可怜巴巴地问。
藏殷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皇兄不走。皇兄陪小豫一起睡。这样就不会再做恶梦了。”
小孩闻言,即刻高兴起来,赶紧钻到被揉扯地不成样子的被窝里,企盼地盯着藏殷退去外衣,待他掀开被子躺下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他怀里。
“皇兄,你好暖和。”当藏殷伸手搂住已经在怀里缩成一团的弟弟时,听到小孩这样说。
“而且你一点都不凶。其他的皇兄都很凶的。”小孩接着说。
藏殷顿了顿,低声道:“我和其他皇兄不一样。我是你的亲哥哥。小豫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小孩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和你的身体里,流着完全相同的血。没有人比我们更亲近。所以,小豫永远是皇兄最喜欢的人。”
藏殷无休无止、毫无条件也不求回报的爱仿佛一矛坚实的后盾,又似是肥沃丰富的土壤,默默守护滋养着藏豫的幸福,让他性子里原有的开朗活泼得以肆无忌惮地成长。他很快忘记了心里的阴影。藏殷的话好像一道咒语,从那之后,他真的再也没做过恶梦。
藏豫长到四岁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那个怯弱怕生的小孩的影子。他变得像所有小孩子那样好动,一刻都坐不住,不把自己累到站着都打瞌睡绝不罢休。但碰到害怕的事,或者被人欺负了,还是会一窝蜂地跑回来钻进藏殷怀里,好像只要有藏殷在,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他。
每次被他狠命撞到必须退两、三步才能稳住身体,藏殷总是无言地搂住他,然后温和地问一句“怎么了?”。声音里永远没有责备,算是宠溺纵容到极致。
有一次,十一皇子为了抢藏豫的玩具剑在他的手臂上掐出一个杯口大的瘀青来。藏豫跑回来跟藏殷说的时候眼睛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始终没落下来,但那样子却比掉眼泪更让人揪心。藏殷当时没什么特别反应,给他上了活血化淤的药膏之后抱在怀里搂搂亲亲地哄了一会儿就放他出去玩了。
一切如常。可几天后,十一皇子的手却断了。
太医也不知道十一皇子具体是怎么摔的,只知道他右前臂的骨头完全摔断了,断成三截,要绑半年的竹条。
皇帝一心系在体弱多病的睿亲王身上,对这件事当然无意深究。
从此以后,十一皇子只要看见藏豫,一律绕道而行。
藏殷觉得,爱,本身就是一种资本。有被爱的感觉,才能有安全感,才会有自信。所以他要用很多爱来灌注藏豫的成长,用自己的手段和力量为藏豫在污秽的宫廷里划出一方圣土。他要藏豫快快乐乐地长大。
当然,面对藏豫越来越淘气的性格,藏殷也不是不会头疼。
有一次藏豫在他的书房里和一个小太监玩闹的时候不慎撞到置物架,把他一直珍藏的一块砚台摔碎了。他从太学院回来后就看见藏豫小脸苍白地坐在回廊的长凳上,乌亮的大眼里水光波动,全是忍着没掉下来的泪水,吓得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走上去一问,藏豫才带着哭腔小声说:
“皇兄,我不小心把你那个白色的砚台打碎了。对不起。”
那是一块白玉刻成的砚台,润墨奇佳,藏殷平时都舍不得用,一直收在架子上,偶尔炼字时才会拿出来。
能让藏殷喜欢的东西屈指可数,那块白玉砚台却是其中一件。
如果砚台是别人打碎的,他可能会大发雷霆。但是他喜欢这个全心全意依赖信任他的孩子胜过世上所有的一切。所以既然是藏豫打碎的,那就只是个砚台而已。
藏殷展开一抹温和的微笑,道:“没关系。以后小豫送皇兄一个新的就好了。”
没听到预想中的苛责和生气,藏豫的小脸却更垮了。他抬头盯着藏殷熟悉的笑颜,眼中依旧有泪水打转,却带着一抹倔强。他朝藏殷伸出短短的小胳膊,呜咽:“皇兄,抱抱。”
藏殷有些哭笑不得。听那口气,哪像是在撒娇?简直就是挑衅威胁,颇有不抱就杀人的气势。
结果藏殷刚把他抱进怀里,小孩就‘哇’的一声哭开了,宣泄着积压了一天的紧张忐忑。藏殷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慰,一边无奈地想,明明是他的砚台碎了,那个打碎了他砚台的人反而在他怀里哭得可怜,偏偏自己还心疼得要命。真是,什么世道……
盼(8)
“……殷公子?”
藏殷应了一声,无声无息地合上纸窗。
“老实躺着。你以为就你那身子有多少血让你吐?”藏殷面无表情地制止了他想要坐起来的动作,自己泰然自若地在床尾坐下。
清彦瘪了瘪嘴,重新盖好被子。
“殷公子怎么知道的?”
“听莲太医说的。”藏殷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清彦小声嘟囔。
“不打算说么?为什么吐血?”藏殷不紧不慢,悠哉地靠着床板。这是他一个多月以来,最放松的时候。
“……没什么。”清彦别过脸。
藏殷抿了抿唇,显然也没什么耐性去探究。“你皇叔不在,自己多注意点儿,省得他担心。”
本来因为藏殷的突访而被遗忘的难过又被这一句话完完整整地勾了起来。清彦死咬住嘴唇,用藏殷从来没听过的愠怒嘶吼:
“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骗我?皇叔明明已经……”一声哽咽被他卡在喉咙里。“……已经不在了……为什么都要骗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
藏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调侃道:“我说呢,就清奕那小子把你宝贝的,怎么可能让你吐血。”
清彦呜咽了一声,抿紧了唇,满脸的羞愤。
“就为了这事也值得如此?”对于他的反应不予理会,藏殷自顾自地说。
清彦咬了咬牙,别过脸轻声道:“彦儿以前觉得,即便身体残废,即便是瞎子,却依旧能得到皇叔的疼爱,今生就已经满足。”
藏殷的眉头攥起来,不语。
“被至亲的人欺骗,不被信任,甚至不被接纳。彦儿什么都做不到,但也想起码被给与分担悲伤的机会。彦儿以为这种感觉就算别人不懂,紫宸公子也会懂……”
“为何?”藏殷的语气有些轻蔑。那是他从未在清彦面前用过的辞色。“就因为他的眼睛也看不见?”
清彦垂下微颤的眼睑,修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折射出一道细细的影子。
藏殷对他明显表露出来的忧伤没有出声安慰。片刻的静默后,他突然幽幽地道:“你四皇兄病了。”
“什么?”清彦对这消息措手不及,不禁大惊失色。“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
“怎么……怎么回事?”
“内力亏空过快,伤了身子。”藏殷淡淡地说。“恐怕不得不出宫调养一段日子。”
清彦挣扎着坐起来,苍白的嘴唇颤嚅道:“为什么会这样?下午的时候,明明还好……”
“你以为,若不是他使出内力帮你护住心脉,你以为凭你的身子,心疾发作还能这么完好无损地坐在这儿? ”藏殷讥讽着。“就凭他那点儿内力也敢大肆纳出替你护心脉,真是不要命了。”
“不……皇兄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殷公子?”清彦摸索到藏殷的袖角,攥得骨节发白。“彦儿、彦儿不是故意气皇兄的。彦儿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气愤?失望?任性?
可是他不知道清奕舍身救他。若是知道,他是万万不会那般使性子的。
“你可有想过,他们为何要隐瞒于你?”藏殷重新拾起了方才的话题,声音里多了份冷漠。“知道实情以后就吐血,谁还敢告诉你?”
清彦怔住。他一直以为紫宸和清奕的隐瞒是出于不屑,因为他是个什么也不能做的残废。
“你以为,你皇叔出事,伤心的只有你一人?你可有想过,你的紫宸公子是要如何压抑心中的悲痛才能笑脸如常地面对你?”藏殷声线紧绷,嗓音因为愠怒而有些嘶哑。“想要被别人信任,却无法承担后果。对你隐瞒真相,还不是担心你的身体?担心你无法承受你索求的坦诚?口口声声说想要分担,却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悲伤和不满,三言两语就轻易地把别人的苦心扁得一文不值。”
清彦把嘴唇咬的几乎出血。不光是因为藏殷前所未有的严厉的语气,更多的,是他意识到,他今天的反应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伤人。
他突然想起那几句时不时就会在耳边响起的话语。
躺好,免得着凉。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冷吗?要不要再多加一个暖炉?
多穿几件衣服,别再染上风寒。
无论藏豫、紫宸、还是清奕,都总是在担心着他这副破败残废的身体。他的健康,似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一块心病。
为这样动不动就病倒的自己,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他却因为自己可笑的自卑而曲解了他们的善意,并且还那么任性地指责。
“你紫宸公子那样身体不好的也就罢了,连四皇子这样从来都不生病的也莫名其妙地被你气倒了。”藏殷嘲讽。“还说你什么都做不到,我看你本事不小呢。”
“紫宸公子……也病了么?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藏殷凉飕飕地反问。“就你紫宸公子的身体,比你也好不了多少。前阵子生了那么一场大病,本是连床都不能下的。见了你回来没多久就开始发烧。”
“那……那莲太医来诊过脉吗?是怎么说的?”清彦焦急地问,双眼茫然无焦地望着藏殷的右侧,颇为无助。
“莲太医能怎么说?积郁成疾,热度退不下来,又不敢开药性猛的方子,怕他身子受不住,只能拖着。”
清彦失明的眸子泛起水光,月华映在其中,倒给他无采的眼睛添了些许生气。倏然间,那层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