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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时候整改了,你们对都很有感情。这点,本王自然理解,可……国有国法。”霍恪转过身,见身后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叹了口气,抬腿迈进了宫中。
,一向是东富西贫,霍执已经听无数臣子的觐见,也终于在准备充分之后,做出了最终的拆迁决定,孰料第一批拆迁的地方就将一些小商贩逼上了绝路,有几个心理素质勉强的商人干脆跳了涿水,连衣裳都没捞上来。霍恪向来站在拆迁这一边,对于外界的传言,也当作是耳旁风。
千刃宫是在短时间内快速修建的,原先还有几处很不规整,如今看来,倒是处处鸟语花香,霍恪换下了朝服,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想起了今日朝上的哥哥。
【拆两个店铺就说孤是暴君?那孤要是来几场车裂呢?】霍执当时将一本折子当众扔在了大殿中央,偌大的文德殿啪的一声之后,鸦雀无声。
谁也不敢抬头!可霍恪还是抬了头,霍执当时的眼神,比在战场上还要阴冷。他感觉到了霍执的变化,起初只是觉得,作为大齐的王,他就该如此。这四年的磨砺,他早就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王者,后来却觉得……越来越觉得……
他叹了一口气,换了一身常服,从千刃宫中的秘道进了宫,过了两处竹林就是御风宫,霍恪一般只有在接受紧急召唤时,才走秘道。他越过了众人的耳目,走进了霍执的寝宫。
燃香丝丝缕缕,屏风后是浅卧的小榻,霍执脸上盖着一份奏折,人早就睡着了。他正想给哥哥盖一件薄毯,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重重的吸气声。
“你……你……”宛妃吓得够呛,她转身去给劳累的王拿参茶,不料就看到了……“……是王殿下……”
“娘娘不必惊慌。”霍恪将手指搭在唇间,看了一眼宛妃,她现在是哥哥身边的的宠妃,举手投足和穿着发饰,已经越来越像……那个女人了。“……我们到外面去吧。”
两人又轻声走了出去,帘动人去,霍执也半睁眼睛,他拿掉了摊在脸上的奏折,深黑的眸子微动,然后闭上眼睛,径自睡去了。
的春日也就意味着炎热的初始,宛妃擦擦头上的汗,低头问:“王殿下,您可吓死我了,还以为……来了刺客。”
“娘娘莫怪,只是有些事情,想和大王说说。”霍恪看到宛妃手上的丹寇(指甲油),是两种颜色混合的,这也是……那个女人的习惯。“娘娘近日的着装,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是么?”宛妃喝了一口茶,笑说:“王很喜欢我这样穿着打扮,说是很好看呢。”
“大王近日,饮食可好?朝中诸事繁杂,他常大动肝火。”霍恪点头问道。
“……对我倒不曾,有了身子之后,他处处都小心着。”宛妃有了身孕,微凸的肚子还不甚明显,她前年也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尘缘薄,最后病死了。
“那就好。恪是个粗人,只希望嫂子这一胎好好养着。”霍恪站起来,如今与当初都变了太多,天空顿时又阴沉下来,他拱手道:“让王休息吧,恪先回去了。”
“路上可小心点儿,回去告诉莫丽莎,有空到宫里来玩。成天在千刃宫呆着,闷坏了。”宛妃打趣道,这池疆国的公主是自己选择嫁给霍恪的,谁知道成婚之后两人时常拌嘴?王室里都在猜测,这美丽的池疆公主,恐怕是个骇人的河东狮。
“好。”霍恪从宫女手中接了一把伞,洋洋洒洒的春雨从天而降,远处乌云密布,他静静走在了雨水飞溅的小路上。
六十五 雨水西斜 上
推开木轩窗,霍执彻底醒了之后冲了个澡,那是在西北打仗时留下来的习惯,几天不那么淋一下,浑身不舒爽。通体的疤痕剑伤,一条接着一条,有的是几条纠结在一处,霍执只围着个粗浴布,站在窗口,看着从金色的屋檐上流下来雨水,一滴接着一滴,他极目远望,整个就这么笼罩在了雨雾里。
宛妃笑着推门进来,从御膳房重新熬了一盅参茶,“大王,您醒了?刚刚王殿下来过,见您睡了,便自个儿回了。……大王?”宛妃看着男子的背影,矫健的如同一只猎豹,这体魄她再熟悉不过,总是温暖着环着她。“……大王?”
“……嗯?”霍执换下龙袍之后,就不似在朝中那般冰冷无情。在宛妃眼中,这世间再难遇到这样的男子了。双颊微红,她拿起参茶,说:“大王,喝口参茶吧。”
“好,你熬的?”霍执随口问了一句,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又看向了烟雨朦胧的远处,“这雨又不知道要下多久,不能去狩猎了。”他可惜的说。
“大王,穿上衣裳吧。”宛妃服侍他穿好了衣裳,问:“大王,雨天,也有很多好玩儿的。”
“哦?说来听听。”霍执收拾了榻上积攒的奏折,然后躺在上面,又将宛妃拉了过来,从后面轻轻的环住了她,头抵在她的肩膀上,边听她说话,边看着落雨。
“幼时,娘亲常常教我,雨落之时,便是上天在哭泣。应该要去寺庙里乞求,给佛祖们添点香火,乞求上苍不要再哭泣。”宛妃抚摸着霍执粗糙的双手,说:“姜台每逢大雨,就是各家的姑娘们出门祭拜之时,也是这样的吗?”
“……是吧?”霍执想了一下,说:“不如,孤带宛妃去远郊的落琴院,吃几日素斋?”
难得不苟言笑的大王会出招哄人,宛妃噗嗤一笑,也不知在霍执的耳朵边说了什么,霍执也跟着笑了起来。落琴院……霍执嘴角一弯,真是好久没去了。
卷轴界
园中的雨水蓄积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坑,一声春雷惊过,在万卷阁小憩的曾临霄陡然转醒,心里空出了好大一块,他口干舌燥的坐起来找到了茶壶,猛的灌了一口,呛得眼泪都跑了出来。寄语在门外听见了里面的咳嗽声,就小声的问:“三爷,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曾临霄低头推开了门,“把桌子收拾一下。”
“是,三爷。夫人刚才问,您晚上有应酬吗?”寄语察言观色,看起来没什么不正常。
“……”曾临霄仿若没有听见问话,径自走进了雨里,春雨寒凉,没一会儿就沾湿了全身,他拿出抽出长剑,说:“我练一会儿剑,你退下吧。”
“三爷,您这是……”寄语摇摇头,把一肚子的劝慰话都咽了下去,他知道,除非……死去的四小姐再回来,或者时光倒流,三夫人没有把四小姐嫁出去,四小姐没有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奴才这就退下。”
六十五 雨水西斜 中
曾临霄抬头,落雨的天空没有颜色,一片淡灰和淡白,混在一起,带着孱弱和悲悯。每年的春日都是这样,他会突然想起那个瘦瘦小小的小怪物,她的眼神,她的动作,她的……双手……“哈!”剑气撒开,一盆迎春花当中间分成了两半,他抬腿翻了个身,双臂微抬,开始了不见血的杀戮。
远远的听见些声响,寄语叹了口气,道:“又要换花盆了……”
“寄语,你在嘀咕什么呢?”曾凤莲跑了过来,拿着扇子,说:“这屋里可真热,怎么?哥哥又在练剑?”
“是的。三小姐。”寄语看了一眼跟在曾凤莲身后的贴身丫头菊豆,问:“你们从哪儿来?”
菊豆抬抬眉眼,叫苦道:“三夫人又找了几个公子,说是让三小姐看看……三小姐当场踢了那些聘礼,说是比癞蛤蟆都难看,哪能做夫君?三夫人气得可不轻。”
寄语无奈道:“三小姐都二十六了,还不嫁?……呼……”
曾凤莲早就撑着伞来到了院子里,看着那些倒下去的小树和小花,可惜道:“哥,你又残害生灵……”曾临霄看了她一眼,并不理睬,腾空跃起,剑刃在石头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划痕。
“……哥……”曾凤莲双眼模糊起来,这四年来左躲右躲,还是被不断的要求相亲,有三回都差点被自己的娘亲给骂上花轿,她还是坚持下来了。“哥……”
“唉……你又要做什么?”曾临霄站在雨里问,雨水沿着剑身滚落到地上。
“哥!”曾凤莲扔掉了油纸伞,大步跑了过去,抱着曾临霄,哽咽的说:“我好想洛儿啊,我好想她,你叫她回来吧……我好想她……我好想她……”
一声比一声哀戚,仿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曾临霄轻抚妹妹的后背,天下的人,谁又知道,闻名大禹的倾城郡主、涿水之璧,闻名诸国的美人儿,是个不爱男颜爱红颜的主儿?曾临霄只能任由她哭着,他有时候会羡慕妹妹,能直爽的哭泣和哀嚎,说自己想念某个人。
“叫她回来做什么呢?”曾临霄沙哑着嗓子问。
“叫她娶我!反正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女王,娶个女人也没什么!”曾凤莲气愤的说,在得知米洛坠崖身亡的准确消息之后,曾凤莲一度轻生,要是没有哥哥在一旁劝解,恐怕早就自尽了。“她那么善良,到了阎王殿,可怎么办?”
“你忘了,我们的洛儿早就长大了,她什么都不怕。”曾临霄皱皱眉,心口又疼起来,每次这样疼的时候,似乎就在提醒他,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别哭了,听哥哥的话,早日成婚吧。”
“不要!不要!”曾凤莲咬紧嘴唇,“我只要洛儿,我只要洛儿!”
“……下辈子吧。只能等下辈子了。”曾临霄紧紧的抱住曾凤莲,“哥哥答应你,下辈子,一定第一个找到洛儿,然后,永远将她留在我们身边,永远。”
“嗯……呜呜……”曾凤莲任由雨水在脸上冲刷,如今只有哥哥能和自己回忆米洛的过往,城已经很少有人提及到当年的太后了,害她连听大鼓书都没有地方。
六十五 雨水西斜 下
晌午的雨水到了傍晚停歇下来,识途大街到处都是湿淋淋的,酒馆茶楼的生意较以往就冷清了些,刑六坐在药行外的小板凳上,脱下积水的靴子,将深靴里的雨水倒了出来,说:“这雨还真是没完没了,搞什么呀,这是,还让不让人做生意?”
“老板,您坐在门口,别人要是来抓药,还以为我们刑氏药行欠了人钱呢?”两个学徒唧唧喳喳道。
“唉?我说,这到处都跟水牢一样,谁会来抓药啊?做梦吧你们!”越想越是生气,刑六前两日兴致勃勃的搭着小船,在新的涿誓运河上走了一遭,去的时候都一路平安,没成想回来的时候在个小河沟里让几个小水贼劫了一百两银子,药材是保住了,回城本想狠赚一笔,更没想到又开始下雨,积攒的药材都开始发霉长小蘑菇!
“老板,您瞧,那个姑娘不是来抓药吗?”
刑六抬眼看过去,那姑娘手里拿着油纸伞,再看看脸,他赶紧咧嘴浅笑,穿好靴子,又将可怜的小板凳一脚踢到了一边,说:“二丫姑娘,您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两个学徒面面相觑,两人识相的从柜台处消失,让他们的刑掌柜展示一下身手。
“是啊,刑掌柜,我们家夫人这几日又吃坏了肚子。”二丫也红了脸,她抿了抿嘴,说:“还抓上次的药吧。”
“哦……好,您坐?里面来个人,给二丫姑娘看茶。”
刑六神速的抓好了药,然后局促的坐在桌边,说:“二丫姑……”娘还没说出来,外面一阵炸雷,然后哗哗的开始下雨,刑六兴奋的拍了一下大水,称赞道:“这雨下得……真是诗情画意,瞧这地面都滑溜溜的,能养鱼了?”
“哈哈,刑老板真会开玩笑。”二丫喝了一口茶,刑六又将小点心推了过去,说:“吃,是月华馆的点心,前儿才买的。”